張曉回到臥室的時候,寶寶已經睡著了,春燕靠在床頭看書,見他回來了,抬頭朝他笑笑,便低下頭繼續看她的書了。她剛洗過澡,頭發還沒乾,用了塊乾毛巾包著。毛巾包得不是很緊,就有一縷頭發從鬢邊滑了出來,春燕並沒有染發,濕了的頭發就越發顯得烏黑光亮,一滴水珠滴落,穿過她敞開的衣領,落在她性感的鎖骨上。張曉不禁咽了口口水,他伸出手,用手指擦去春燕鎖骨上的水滴,仿佛有什麼力量牽引著他,那手指居然不受控製地順著她的鎖骨往下滑去。春燕被他弄得有些癢,輕笑著躲了一下,又推他:“你先去洗澡嘛……”那個“嘛”字略帶著她家鄉的味道,軟軟糯糯的,撩撥得張曉心裡癢癢的……男人的思想似乎比身體更簡單,可身體比思想更誠實。就像張曉,他無數次在心裡說,自己真正愛的人,是陸蘭蘭,求而不得,隻能和春燕湊合過日子。他想說,他對春燕,不是愛,隻是儘一個丈夫應儘的義務。可是,無論怎麼給自己開脫,麵對著這樣嬌柔嫵媚的春燕,他怎麼也控製不住自己。他為自己解釋著,身體的愛,和思想的愛是兩回事兒,他是男人,春燕是他老婆。他們在一起隻是各取所需罷了。不管怎麼想,當第二天麵對陸蘭蘭的時候,他的心裡對春燕還是有些愧疚的。搞不定張堅的陸蘭蘭,對張曉卻有的是辦法。為了追求張堅,她這些日子刻意和張曉保持距離。張曉再見她的時候,目光居然有些閃爍。兩個人坐在車上,張曉發動車子的時候,陸蘭蘭忽然探身過來,拉過張曉的安全帶,體貼地幫他插好。“現在管得嚴,聽說會有攝像頭拍照,不係安全帶是要被罰款扣分的。”陸蘭蘭說。張曉“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他有些不敢看陸蘭蘭的眼睛,畢竟,早晨出門來的時候,春燕感覺到他起來了,還睡眼朦朧地囑咐他“開車小心,注意安全”的話。一轉眼,他就坐在另外一個女人身邊,心裡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的。陸蘭蘭捕捉到了張曉的情緒,她隻在心裡冷笑了一下,卻並不在意。她太熟悉張曉了,兩個人從小玩兒到大,都是彼此的初戀,張曉一個表情,她就知道他心裡想了什麼。“春燕知道我用了你家的車子嗎?”陸蘭蘭問。張曉不知道她這樣問的目的是什麼,沒敢馬上回答她。“她不太管我開車出來乾什麼。”張曉不清楚陸蘭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他在腦海裡捋了一下,陸蘭蘭回正陽街開超市有段時間了,一直沒和自己有什麼交流,可有一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就對自己好起來。在自己幾乎都決定要離婚,不顧一切想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又忽然愛上了張堅。現在自己剛剛萌生出要和春燕好好過日子的念頭,她又轉回來撩撥自己,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和堅哥怎麼樣了?”陸蘭蘭聽他問,便轉過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也就那麼回事兒吧,我總覺得,他有自己喜歡的人,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怎麼可能?”張曉撇撇嘴:“他能有喜歡的人?就他這千年老光棍兒,他要知道怎麼去喜歡女人,不早脫單了?”“你愛信不信。”陸蘭蘭懶洋洋地靠在靠背上。“從來沒聽他說起過喜歡誰,”張曉說:“再說,就算他有喜歡的人,憑你的魅力還能輸給誰?”陸蘭蘭隻是笑笑,她今天的目的就是給張曉吹吹風,一點一點,讓他慢慢起了疑心,然後再做打算。張曉一邊開車,一邊開始猜測:“他能喜歡誰?和他一起乾活兒的?刮大白不是男人乾的活兒嗎?”“是啊,按說他乾活兒也不怎麼能接觸到女人的。”陸蘭蘭說:“他經常能接觸到的女人,還能有誰?”“我看你是弄錯了,”張曉便嘲笑陸蘭蘭:“自己搞不定人家,找個借口唄。”“他親口承認的,”陸蘭蘭不急不慢地說:“這能有假?”“是嗎?那能是誰?”張曉也奇怪:“他的生活圈子就這麼大,經常接觸的女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再說,咱們正陽街上,也沒有跟他條件相當的女人啊。”“也許是聽說要拆遷了,來騙他錢的。”張曉的猜測有些偏離陸蘭蘭的預期,不過,他倒為這猜測興奮起來:最好是來個騙錢的女人,騙得張堅人財兩空,沒有拆遷中得的好處,他張堅還能怎麼樣呢?陸蘭蘭擺擺手:“不猜了不猜了,腦瓜兒疼。”她說著,翹著蘭花指,用是指揉了揉太陽穴。張曉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隻看到她那挺翹的小鼻子微微縱縱著,嘴裡說著腦瓜兒疼,可唇角微微上揚,臉上竟是個俏皮的笑容。他不禁也笑了笑:“彆眼光總盯在他身上,好男人多的是,他有什麼啊?個子高些,經常乾力氣活兒,身體強壯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女人呀,還是要找個知冷知熱的人,你看錢奶奶,他們老夫妻才是咱們正陽街的模範。一輩子都沒吵過架,多好?”陸蘭蘭很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竟然點了點頭:“是啊,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是個隨便的人,喜歡就是喜歡。”“我想好了,既然他有喜歡的人,那我就等他,他要是結婚了,我就死心了,他要是一天不結婚,我就還有一線希望。”“如果,”她的臉上忽然流露出幾分的哀傷:“如果上天注定,我的情路就是這麼坎坷,也沒有辦法。”張曉聽到她聲音有些暗啞,竟然有些心疼,便安慰她:“有些事情要講緣分的,強求不來。”“就是有點兒不甘心,正陽街的人都說我人漂亮,不是個會安心過日子的人,可你是知道的,我一直都是想找個可以真心對我好的,和我一起孝順多病的父母。”陸蘭蘭說得自己眼圈兒都紅了。其實,說她人漂亮,不能安心過日子的,也隻有劉阿姨。張曉心裡不是滋味兒了,他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幫你問問堅哥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喜歡的人了。”陸蘭蘭點點頭。龍河市並不是很大,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批發市場。陸蘭蘭在市場門口兒下了車,張曉便去停車場停車了。等他停好車,陸蘭蘭已經把第一批貨拉了回來。“這個小車子有個軲轆總是來回扭,拉著可沉了。”她一麵往後備箱裡裝貨,一麵抱怨。等她把車上的貨全裝完,張曉便拎過車子來:“我看看是怎麼回事兒。”陸蘭蘭用的上貨的車子,是那種和拉杆箱差不多大的兩軲轆小拉車,雖輕巧靈活,可裝不了太多東西。“螺絲鬆了。”張曉邊說邊從工具箱裡找出螺絲刀,隻緊了幾下:“這回應該沒事兒。”他拉著車子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朝陸蘭蘭一笑:“你看,這不是好了嗎?”陸蘭蘭也笑笑:“我真是沒用,這麼簡單都弄不了。”“女人嘛,有幾個乾得了這個的?”張曉嘴裡雖然這麼說,可心裡卻很受用。說完,忽然想起了春燕。春燕是理工生,又學過室內設計,還彆說這樣簡單的小事兒,家裡的電燈、開關、插板什麼的壞了,都是她換,自己永遠搞不懂的那些線路,在她眼裡也很簡單。他拉著車,在前麵走,陸蘭蘭跟在他後麵,邊走邊說:“今天我可輕鬆了,不用自己搬貨了。”就這樣,陸蘭蘭上貨,張曉往車上運,兩個人忙得不停,連車後座兒上都裝滿了貨,陸蘭蘭才說:“這回差不多了。”她讓張曉鎖好車門,帶著他去市場旁邊的早點店裡吃早點。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早點店裡沒什麼吃飯的人了。“今天真是多虧你了,要是我自己來,這一上午都彆想乾彆的了。”陸蘭蘭滿足地眯著眼睛:“有個人幫忙,真舒服。”張曉想起春燕說的“家裡又不指望你掙那幾個錢”,他忽然就明白了,昨天晚上他媽為什麼發火兒。原來,自己在春燕眼睛裡,竟然是這樣的無用。他心裡這樣想著,完全忽略了這句話後麵那句“隻要你開心就好”,其實,這句才是春燕的心裡話。陸蘭蘭不知道張曉在想什麼,她也不想管他想什麼,她今天的目的,不過是想傳達給他“張堅有喜歡的人”這個信息。她會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地讓張曉明白,張堅喜歡的人就是他媳婦兒。人都是這樣的,慢慢揭開麵紗的真相,不管多難以置信,可是,由於這個真相有自己一層層的跟進猜測,也會變得容易相信。更何況,自己還有大殺招兒在後麵,如果張堅和春燕有所警覺,有所收斂,她也樂得做個好人。如果他們兩個仍然執迷不悟,那就彆怪她無情了,你春燕敢壞我好事,就彆怪我把事情抖落出來。張曉看著陸蘭蘭,忽然就覺得心疼。這個女人,自己要經營超市,又要照顧兩個多病的老人。彆看她總是笑眯眯的,其實,她心裡很苦。也隻有自己能明白她心裡的苦吧,她明明是那麼柔弱的一個人,有時候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要挑起這麼重的擔子。 “如果她愛的人不是張堅,如果我沒有結婚,如果春燕還像以前那麼冷淡,如果……”張曉在心裡想著:“如果我和她還能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