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關於成親這件小事(1 / 1)

沉淵 彆衡 2172 字 3天前

關於成親這件事,林羿與祁連本準備就倆人自己悄悄把辦了的。項雀死後,西涼立刻陷入了混亂,數王子爭相搶奪王位,無力南下。而中原世家失掉了牽頭人,也四散而去,又成了一片散沙,沉淵之主誅殺雀王的消息傳遍之後,也都不敢妄動了。這便給了明川悠機會,背靠著玲瓏閣的支持,上黨明川府迅速崛起。而且它的崛起同過去依靠氏族大家的勢力不同。玲瓏閣中最重要的力量,是每一個都想要尋得一份好生活的普通人。玲瓏閣從來都是自行運轉,林羿就帶著昏過去的祁連回了爛柯崖,山下的事自然有山下的人去忙,他現在隻一心想著將祁連那一身被捶碎的骨肉重新養回來。這一養就養到年根下。眼看著又快要到除夕了,林羿一大早就爬起來,昨夜下了一夜的雪,此時屋外一片晶瑩,仿若神仙世界。林羿跑去祁連的屋子裡準備叫她起床,孰料推開屋門卻不見人。剛扭頭準備去尋,就見她從雪路上回來了,手裡還有幾支紅梅,看見他眯著眼倚靠在門框上看自己,急忙笑語盈盈走了過來。祁連方到近處,林羿就嗅見她身上那股清涼水氣,當即伸手捏住那張好容易被養出點肉的臉,怒道:“練完刀,不許去瀑布那裡洗澡!”祁連伸手撓了他林羿腰窩一下,逼著他鬆了手,揉著被他捏痛的臉道:“方便嘛,我不怕冷的。”“嘿,祁阿愚,我發現你最近膽子見長啊。”林羿方要繼續聲討,祁連卻將手裡的梅花塞給進他懷裡,笑道:“替我插瓶裡,你插地好看。”林羿無奈,隻能幫著祁連去插梅花,可一邊拿了花剪剪枝,一邊還在絮叨:“現在天多涼啊,那水多涼啊,縱然天江水奇特,冬日不凍,可那也是涼透了的,我既然造了個能生溫水的池子,你在裡頭洗多好。”祁連將腦袋放在林羿的肩膀上,看著那幾支紅梅被插在陶罐裡,笑道:“林大公子的手藝真好,這梅花經了大公子的手,更有趣味了。”林羿扭頭,瞪著祁連:“你當用這些話誇我,就能逃過去嗎?”祁連拿腦袋在林羿肩膀上亂蹭一會兒,笑嘻嘻地逃遠了。林羿又是惱又是笑,誰能料到殺了天下第一武士的是這樣一個家夥。自燃君殿歸來,祁連便徹底放鬆了,待旁人倒是依舊溫和講禮,偏生對林羿是全然不講道理,恃寵而驕的架勢是越來越強。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林羿也隻能道一聲甘之若飴了。二人吃罷了早飯,便準備下山采買年貨,倒是不想正好趕上村子裡一戶人家娶親。整個村子都喜氣洋洋的,據說出嫁的是七戲村裡最好看的姑娘,小夥子為了能娶到這姑娘,唱了七天的情歌,引為佳話。祁連與林羿也被鬨哄哄地擁進了吃酒的院子,看著那個喜氣洋洋的新郎官一桌一桌的吃酒,林羿不禁心裡也動了一動,扭頭看了看祁連,就見祁連因著多吃了兩杯酒,臉有些紅撲撲的,好看極了。除夕那天晚上,林羿在廚房裡準備五熟釜,透過窗欞看見祁連在掛紅燈,不多時整個爛柯崖就熱鬨起來了。五熟釜上了桌,紅湯白湯咕嘟嘟冒著泡,祁連喜歡吃牛羊肉,素菜也多了她慣愛的豆腐,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各色菜蔬,滿滿擺了一桌子。兩個人熱熱鬨鬨吃了一陣,林羿搬出三個壺,兩隻玲瓏小碗,祁連驚訝,隻見那小碗就是當年二人用過的那兩隻。第一杯椒柏酒,第二杯飲桃湯,等喝到了屠蘇酒,二人索性抱著酒壇去了崖頂,一邊放煙火,一邊喝酒。祁連喝成了一隻小貓,看著煙火在眼前變幻成一朵一朵璀璨奪目的花朵,笑眯眯道:“以後每年都能這樣過,真好。”“阿愚。”林羿忽然道,“我們成親吧,好嗎?”祁連一愣,回頭看著林羿,因著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林羿不說話,等著她回答,可心裡莫名還是有些緊張。直到許久,祁連輕聲道:“好呀。”林羿點了點頭,依舊轉過身去,好似很平靜地點燃了一束煙花,就在煙花炸開的瞬間,他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自那一聲之後,他就開始笑,笑個沒完沒了。祁連歪著腦袋看他,瞧他開心地好像個孩子一樣,自己也很開心起來。於是兩個人接下來就像同過除夕一樣,開始整治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來。雖然他們隻想自己二人靜悄悄地將這親成了,可該置辦的物件那是一樣都不能少,林羿平素就眼界甚高,祁連的嫁衣他是交給誰也不放心,決定親自上手。說來這二人也著實有些離經叛道,不說林羿這個膽大包天的,縱然祁連這個懂禮識義的家夥,竟也絲毫不覺得就這樣與林羿結為夫妻有何不妥當,仿若命定就該如此,並不需扭捏什麼。二人倒也不急,一點一點籌備著成親所要的東西,就連酒都準備自己來釀,恨不得連釀酒的米都要自己來種。總之關於未來的一切,他們都想要一件一件細細備好。哪裡料到方到了三月的一日,四海山下被一隊騎兵團團圍了。明川悠捏著馬鞭,坐在爛柯崖那棵開了花的老樹下的石桌旁,輕輕敲擊著桌沿,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她麵前的林羿。林羿無奈:“明川將軍,你要錢,玲瓏閣給錢,你要人,玲瓏閣給人,卻不知還有哪裡叫將軍不滿意呢?”明川悠看他一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繞著爛柯崖走了一圈。這崖頂原本隻是數間石屋,並沒有旁的,可自林羿與祁連都將這裡當作家了之後,崖頂就慢慢多處不少有趣的玩意了。石桌石椅自不消說,更還有一個小水塘,上麵一個精巧的水車悠悠轉動著,野趣之外還頗有幾分煙火氣。明川悠試著躺在老樹下的小坡上,眼見著白雲載載,果然是個十分閒適的地方,揚聲道:“我不與你說,你叫祁連出來。”林羿抱臂:“新娘子不見外客。”“嘿!林羿,你真當我不敢打你啊!”明川悠當即跳起來,一劍就甩了過去,怒道:“這樣就想把祁連娶回家!我答應了嗎!”林羿一邊跑一邊叫:“我娶我家阿愚做娘子,做什麼要你答應!”明川悠實在是怒不可竭,當即就追了上去。祁連方從山下回來,就見兩個人繞著爛柯崖一通雞飛狗跳地上鑽下跑,急忙衝到二人中間:“喂,你們做什麼?”明川悠瞪著躲在祁連身後的林羿,怒道:“你出來,躲在祁連背後算什麼本事。”林羿好笑:“我家阿愚現在也算是天下第一了,我借她的脊背躲一躲,有什麼要緊,反正你也打不過她。”若說當年明川悠與林羿還能各自撐著顏麵,隻用讀書人那一套言語譏諷來過過招,現下可真就算是頑童打架了。祁連見這二人,一人將要征戰天下的將軍,一人是統帥玲瓏閣的閣主,在這爛柯崖上,竟然放浪形骸到這種地步,不覺也是好笑。想來人生能得一二如此至交,也是幸事了。好容易二人收了架勢,祁連煮了茶,分與二人,明川悠一口飲儘,簡單乾脆說明要求:“你們成親,沒問題,但是需由我來操辦!”她話音剛落,就聽又一人的聲音傳來:“畢竟是我玲瓏閣主的婚事,我玲瓏閣豈可置身在外。”三人回頭,先見麵色不豫的常小燃衝到林羿麵前,狠狠比劃了一番,而方才說話的柳宣與溫寒山拾階而上,一副看熱鬨的樣子,他們身後一群玲瓏弟子扛著大箱,很快就擺滿了整個崖頂。沒多久又傳來一個聲音:“明川府既然允了不蒼自治,那我不蒼墨雲郡主的婚事,也實在不好這般。”淩雙溪並非一人而來,身後兩排侍女各自捧著錦緞首飾,那些首飾多為玉石所製,不見光華璀璨,倒是溫潤內斂,一瞧就是淩雙溪細心擇選的。邱景遲的聲音亦從山道上傳來:“老夫無甚可送你們的,舔著老臉當個征婚人,不知你們允否?”於是,祁連與林羿看著滿滿當當一山崖的人,不覺麵麵相覷。其餘眾人卻歡喜異常,隻好似要將這二人的親事當作難得的節日來操辦。好容易終於到了成親那日,爛柯崖上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四海山多少年沒有喜事了,火烈烈的杜鵑也整山整山地開著。聽著屋外那般熱鬨,祁連倒有幾分緊張起來,淩雙溪替她換好嫁衣,笑道:“說來這世上,哪裡會有新娘子的嫁衣是新郎官親手做的,不過他也真是用心,從織錦到裁剪,到繡工,倒是一絲一毫都不讓旁人沾手,說來還真是好手藝。”祁連看著身上的紅嫁衣,不覺也笑了。淩雙溪與常小燃又開始替祁連梳頭,淩雙溪輕聲念著:“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四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六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這都是尋常人家對新婚夫妻最尋常的祝福,可這時念來,就覺這尋常是多麼不易。常小燃從懷裡掏出一枚十分精巧彆致的紅絨花,比劃了一串。淩雙溪這些日子總在玲瓏閣呆著,常小燃造物的手藝不在林羿之下,她也同常小燃學了不少,是以明白她說的是,在染繡村,新嫁的女孩兒都要戴一支夫家提親時送的紅絨花,她早就備好了,現下想替祁連戴上。祁連自然答應,瞧著那朵紅絨花趁著祁連也皎豔亮麗起來,常小燃眼睛裡閃了些淚花,她向來待林羿如親弟,多少年最期盼著這一日。明川弘武也上了山,與邱景遲兩人算是老一輩,明川悠忙前忙後,自己分明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莫名生出一種嫁女兒的心思。待新娘妝成,一道一道的禮數走罷,林羿瞧著戴著紅蓋頭的祁連站在自己對麵,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滋味,不單單隻是歡喜。此時他才明白原來這一道一道的禮數是多麼珍貴,這些來自至交好友的祝福,這些聽起來給尋常夫妻聽的話語,讓他隻覺,與祁連做一對尋常夫妻,當真真是這天下最令他幸福的事情了。忽這時四海山中傳來一陣鐘聲,眾人人當下一驚,不曉得是何人,明川悠正要著人去查看,卻聽霞披下的祁連輕聲道:“是九師兄,沉淵每逢大喜,都會是這樣的鐘聲,爹娘成親時,也是這樣。”眾人當下默然,就聽那鐘聲不停,直直撞了九九八十一下,回蕩在四海山中,久久不歇。好似是千百弟子的魂魄歸來,齊齊恭賀他們的小師妹,新婚之喜。白頭之約,紅葉之盟。那日眾人直鬨到了夜裡方散,爛柯崖上,洞房花燭,這群家夥總算還是很有良心,給二人預備了一個長長的夜晚。黑漆漆的四海山中,隻這一間石屋,紅燈高照,林羿掀開蓋頭,看著祁連,鬨了一日,此時隻剩下了二人,忽都不曉得這時該說些什麼了,就隻四目相對,忍不住地各自笑著。忽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琴聲,二人一驚,再細細聽,是一曲鳳求凰。那琴曲清麗動人,暢達開闊,不似凡音,在這夜空之,好似奏出了一條流淌著的銀河一般。祁連看向林羿:“是他?”林羿卻搖頭:“不,有些相似,卻不完全,不是他,說不定,是……”林羿沒有說下去,可祁連眼睛卻亮了,二人不敢速速出去,隻怕是猜錯了,要將那人驚走。隻待那琴曲落下,二人才開門出去,可屋外已經沒有人了,唯見山道上有兩個模糊的影子,長袍大袖,仿若世外神仙,飄飄搖搖,很快消失不見。唯有樹下放著一把琴,二人將琴拿回屋內,竟是古琴綠綺。掩上了門,二人重新坐回床榻,看著那桌上的琴,一時心中好似又多了些什麼,卻不曉得該如何說起,祁連小心道:“你說,會是他回來了嗎?”“不知道,若真的是他,那當還有再見之日的。”紅帳被林羿放下,祁連也慢慢被壓在了紅被上,林羿輕聲道:“娘子,這下,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祁連“哦”了一聲,臉騰地一下便紅了。林羿不覺好笑:“敢問娘子,你臉紅什麼?”祁連強詞奪理:“沒有啊……”“哦,沒有啊……”“是啊,沒有的事……”屋外的月光明亮,灑滿了崖頂,屋內的紅燭跳動,照亮了暖帳。二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口齒越來越纏繞不清,罷了,罷了,像這樣的小兒女的情話怕是一輩子都要纏繞不休了。此夜甚長,就讓他們將一曲鳳求凰長長久久續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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