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驕傲明川(1 / 1)

沉淵 彆衡 1777 字 3天前

圍上鹿關的一共有三旗柔牙人,兵馬將近五萬,而守鹿關的明川家兵馬現在已經不足兩萬。眼看著拿下鹿關就在眼前,這三旗柔牙人已然不是共同奮戰,而是變成了比賽,看誰能先拿下鹿關。隻見三個高高架起的青傘黃蓋下,各自坐著一旗的首領,親自壓陣,三旗的柔牙兵都想要在各自的首領麵前一展身手,建功立業,進攻的氣勢越來越猛。眼見著一個風熊旗的士兵就要率先扒向城樓頂,城樓上血戰的明川士兵正要勉力用巨石砸向那士兵,卻不料那士兵倒是被兩位兩個柔牙兵給拉了下去。那風熊旗的士兵當即摔落城樓,插在一根長矛上,一灘紅血流入的屍體堆疊的縫隙之中。這時,空氣中忽然發生了一絲詭異的變化,一點兩點三點,似乎是有鈴鐺在作響。當然在這樣的衝殺聲中,一點點鈴鐺聲並不會被聽見,其他的士兵依舊在衝殺,沒有人發覺這已經摔死的士兵有什麼異常。可就是隨著這鈴聲,那個摔死的士兵忽然間坐了起來,他低頭看看了插在胸腔上的長矛,扭頭又環視了一下正在衝殺的士兵,忽的伸出手,扼住了衝到他身邊的士兵脖根。隨著鈴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越來越密,鼓點一般,密密麻麻傳來過來,更多的屍體坐了起來,他們有的斷了胳膊,有的隻剩半邊腦袋,咯吱咯吱轉動著腦袋,然後猛地衝向了身邊活著的士兵。不單是城牆下的柔牙兵,就連城樓上已經戰死的明川府兵也一樣被那鈴聲喚醒,輪著長矛插入了身邊活人的軀體,全然不顧那到底是敵人,還是同袍。一時之下,形式大轉,原本是柔牙與明川的戰爭,此時竟然變成了活人與死人的戰爭。有人終於看到在一側的高坡上,有一個灰袍人,飄在半空之中,他雙手中是一個由紅光織成的蛛網,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金色的鈴鐺,那些鈴鐺急急作響,隨著鈴鐺的聲音,越來越多的屍體爬了起來。“妖人!”“殺了那個妖人!”螞蟻一樣的士兵向漂浮在半空中的灰袍人湧來。可也就在這時,遠處柔牙營帳那處爆出一片白光,接著火光四起,是柔牙大帳中幾處糧草被燒了,柔牙大帳先亂做一團。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高聲斷喝:“許教習,莫要行此逆天之術!”許輕樓抬頭,就見祁連足踏百折,手中揮著一柄長劍,不往旁處去,直取三大首領的頭顱。許輕樓終於喘了一口氣,擒賊擒王,那三個首領一死,這鹿關暫時無憂了。果然,原本準備衝向他的士兵,看著三個首領同時被那一個女子斬於高台,竟然一時真不知如何是好。就見林羿也縱馬而來,用柔牙話喊著:“天神不佑,爾等還不退嗎?!”柔牙士兵見首領都死,再加上還有這邪術,終究如潮水一般退去了,隻是留下滿地屍骸,叫人觸目。祁連落在地上,看著戰況如此慘烈,不由歎息一聲,與龍君的談話還在耳邊,她心中難免生出些悲憫之情。那邊許輕樓收了鬼術,落在地上,數千個豆大的金鈴鐺也儘數滾落,鋪了一地,可方才那紅光結成的蛛網卻並沒有褪去,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紅光如細細的鐵絲,嵌入了他的皮肉,就聽得一聲淒厲的嘶喊,他原本精致如神塑的容貌,就被那紅網脆成了一片一片。明川悠依舊昏著,不知發生了什麼,許輕樓熬過了那裂皮入肉之疼,爬起來挪到明川悠身邊,看著她雖然麵色慘白,但呼吸如常,輕輕扯出一個笑容。看著祁連就快要到這裡,他將明川悠安安穩穩放好在山坡上,轉身欲走。卻被趕來的祁連喚住:“許教習!”許輕樓沒有轉身,低聲道:“勞煩你帶她回去吧。”“那你呢?”“我……”許輕樓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低聲笑道,“我,我就走了,我還要去找我妹妹呢。”說罷,他就快步消失在了山坡下。林羿縱馬趕來,恰好也就看見了許輕樓的背影,踏上高坡拍了拍祁連的肩膀,道:“罷了,緣分天定,我們先進關吧。”明川悠一直在夢裡虛虛晃晃,有一個影子不斷環繞在她身邊,起初那影子是少年時家中一個門客,他教自己兵法,教自己武藝,帶著自己騎馬,就在她少女開了情竇之時,他說要去鳳尾橋頭買馬奶酥,之後他就消失了,消失在一片白霧之中。很快那個影子變成了一個白衣人,他帶著一張黑色的麵具,鬼魅一般,隱藏在柔牙人的大帳裡,那影子真的討厭死了,她抽出弓,搭上箭,對準了他,霞箭將他燃儘了。可再下來,那個影子又出現了,他穿著灰色的儒生長袍,頂著一張平凡呆木的臉,站在書院的課堂裡,她就坐在堂下。後來她好似上了擂台,打地很高興,隨手拋出了自己的酒壺,然後他就用那酒壺飲酒,穿透人群,笑看自己。再接著,他抱起她,在奔跑,她伸手撕下了他臉上的一層皮,又一層皮,又一層皮。直到那張絕豔的臉出現,然後瞬間,一個紅色的蛛網將他罩住。他碎掉了,碎了一地,隻留下自己趴跪在地上,看著滿地碎掉的那個影子。“許輕樓!”明川悠猛地睜眼,就見四周窗明幾淨,午後的陽光穿透了窗戶,照亮了青石地板,她茫然四顧,發覺自己竟然是躺在鹿關總兵府衙屬於自己的房間裡。一陣鈍痛從頭部傳來,她擰緊了眉,想要將那痛忍過去,忽然門響,她抬頭,卻見是祁連端著一碗藥推門走了進來,恰在那時,鈍痛再一次襲來,她不得不閉上眼,再一次將頭痛熬過去。感覺疼痛過去了一些,明川悠才睜眼看向祁連,就見祁連快步走來,將藥放在了桌上,過來先將她扶好坐起。“祁連?你怎麼在這兒?”祁連將她安頓好,又拿了藥碗過來,輕聲道:“說來話長,你先將藥喝了,我再慢慢同你說。”明川悠點點頭,祁連將藥吹涼,端過來,喂與她喝了,那藥溫熱,明川悠感覺好了許多,祁連將藥碗放去一側。明川悠想了想,還是道:“祁連,我……那日不蒼山……”祁連道:“那日的事,之後再說,倒是先需要說說眼前,你昏迷主要是因為吸了太多天神洞外的霧氣,後來又在洞裡受了些傷,恰好風先生在,已經幫你清理了許多,現在當是無礙了。”明川悠皺眉:“你知道我去了天神洞?”祁連點頭:“嗯,我意外遇到了許教習。”明川悠一愣,輕聲道:“哦,這樣啊。”祁連看著她,緩緩道:“他去救你,被柔牙人捉了,我同林羿也是機緣巧合,才救下了他,救下他之後,我們就一同去了天神洞。”明川悠一邊聽著,一邊慢慢攥緊了被子,祁連話音方落,她忽然翻身,跪在床鋪上,對著祁連伏身拜了下去。祁連哪裡料到她忽然起了這樣大的陣仗,急忙伸手要將她拉起來,可明川悠勁兒上來,竟是怎麼拉都拉不動。就聽她道:“祁連,明川府真的要撐不住了。”祁連急道:“你快起來。”明川悠卻道:“當年是明川府的錯,累你沉淵,日後我明川悠給你為奴為婢,隻是求你,救明川府這一次。”祁連看著明川悠衝她低伏的脊背,心中不覺一陣酸澀,驕傲的明川悠,是那個上了擂台就下不來的家夥,是那個彎弓射箭就能穿透賀蘭山的明川少主,是那個騎在馬上風馳電掣如朝霞的聽風女。如何會彎下她的腰呢?祁連蹲在床邊,讓自己比明川悠還有低一些,捧起明川悠的臉,認真道:“明川,你和明川府為了守住這一道關卡,讓中原百姓不受柔牙戰火侵襲,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要道歉呢?該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些點燃戰火的人,我會幫你,我當然會幫你啊,我是你的朋友啊。”明川悠抬頭,看著祁連那雙清透的眼睛,眼眶微微有點紅,但並沒有落淚,而是重重點了點頭。城牆上,明川弘武坐在輪椅上,風不悔隨在他的身側,明川府的士兵經曆了之前數日的大戰,已經是疲憊不堪,但依舊訓練有素地開始重新修築攻防。明川弘武戎馬一生,此時卻半截身子動一不能動,看著身側戰旗獵獵,遠處卻夕陽將落,不禁生出了寥落之意。風不悔在他身側道:”明川將軍,祁連來了。”明川弘武扭頭,就見祁連站在背後,祁連向他行禮,道:“祁連見過明川將軍。”明川弘武沉默著,久久地看著她,緩緩道:“這一次,多謝你。”祁連搖頭:“晚輩應儘的。”風不悔見二人說話,告辭離去,明川弘武於是讓祁連推著他,依舊慢慢地在城牆走著。許久,明川弘武緩緩道:“聽說,玲瓏閣正在往鹿關運一批武器。”祁連點頭:“是的。”“紫金玄鐵?”“是的。”“為什麼願意將它們送給明川府?”“因為明川悠,也因為您。”明川弘武轉頭,看向祁連:“悠兒是你的同窗,老夫可以理解,可為什麼會因為老夫呢?”“因為您是她的父親。”“哈哈……”明川弘武笑了,“想不到老夫也有一日會沾女兒的光,我的女兒確實是個很好的孩子,而你,你也很像你的父親。”祁連笑了笑:“都這樣說,不過最近好似也有點像我娘了。”明川弘武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倒是祁連繼續道:“必須有人站出來,結束這場亂局,明川府可以。”太陽徹底地落了下去,黑壓壓的夜慢慢又要來,風也更冷了。明川弘武依舊看著遠處,緩緩道:“老夫欠你一個解釋。”祁連知道他要說什麼,於是靜靜聽著。“當年老夫確實是猶豫了,猶豫著要不要去救沉淵,可就是因為那一絲猶豫,柔牙來犯,我的兩個兒子都死在了那次的戰場上,老夫於是無力再去沉淵了,後來的事,老夫也沒有想到。”祁連沉默了一下,問道:“那將軍在那夜,為何不辯解?”明川弘武淡淡道:“老夫是欠你一個解釋,並不欠天下人,我明川府行事端正,與他們,有什麼可說的?”祁連看著明川弘武雖然雙腿已廢,麵對著沉沉的黑夜,腰背依舊挺直,麵容依舊堅毅,並未有一絲頹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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