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可我真的必須找到她。”許輕樓的聲音裡含著些許歉疚,但那劍總是實實在在的閃著寒光。祁連刀也出鞘,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他傷害古阿媽。可古尼娜的臉色卻並沒有什麼變化,她隻是笑了一下,平靜地順著刀鋒向前走去,口中哼著一曲野調,那調子似乎是洛陽街口的某個小調,許輕樓隻覺那調子隱約有些熟悉,而那薩滿的背影就如神祇,竟然讓他無法重新將劍對準她。於是就隻能看著她,在白霧中沒有了蹤影。林羿在他背後道:“許教習,若是準備好了,我們就進那洞中去吧。”許輕樓無奈,但也隻能應了。自祭壇去那洞口並不難,目測隻需禦劍就可直接鑽進去,可待他們禦劍落入穀中時,才發現奇異。這穀裡就好似有一股看不見的風,方一入穀,就如同羽毛落了虛空,飄飄蕩蕩,根本不由自己的意誌控製。祁連努力想要靠近洞口,可一點著力的地方都沒有,方向不斷發生偏移,許輕樓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好在林羿琢磨一番,倒是有了計較,他一邊拿著玄鐵絲將自己同祁連捆緊了,騰出手摳了一枚袖箭出來,然後將玄鐵絲穿過那袖箭。祁連不知他做什麼,方要問,就聽耳邊一聲破空,一枚袖箭對著那邊的洞口飛了過去,緊緊釘在洞口上的山壁上,林羿拽了拽玄鐵絲,笑道:“好了,阿愚,你現在不用控製百折,放鬆就好。”祁連應了,就見林羿一邊緩緩旋轉腰間那枚白玉旋鈕,二人一邊就被那細絲牽著,緩緩移向了洞口,待二人都到洞口,各自踩住山石,總算落了地。林羿拆掉了袖箭,用玄鐵絲又緊緊捆了一顆石頭,對著還在穀中飛上落下的許輕樓喊道:“許教習,抓住這石頭!”許輕樓高聲應了,就見石頭扯著玄鐵細絲對著他衝來,因著速度極快,許輕樓撩起下袍,卸掉了一些力道,也將那石頭捉在了手心裡,接著又借助林羿腰間的旋鈕,總算一點一點也蹭到了洞口。林羿一邊將玄鐵絲收好,一邊道:“此處倒有趣,若是沒有這些急事,倒能來玩一玩,阿愚,你覺得呢?”祁連也點頭:“是啊,不需要禦劍就可以到處飄來飄去,倒是有趣。”許輕樓實在沒有二人這心思,隻看那洞中,卻是黢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他試著喊了一聲:“明川悠,你在嗎?”沒有任何回應。祁連抽出百折,送入武靈,那百折當即就成了一支光束,可是這甬道中的黑卻似乎並不是黑夜那樣,隻要有一盞燈就能照亮,林羿讓祁連將百折靠近山壁,就發現原來那山壁本就是漆黑一團。接著百折的光,三人繼續向洞裡走去,洞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一如死地。三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總算走到了那洞的儘頭。不想從洞中鑽進去之後,三人皆便露出驚色,隻見他們麵前是一棵巨大的古樹,合抱百人都多,拔地而起,向下不知根係何處,向上不曉得樹冠何處,此處就好似到了一個異樣世界,同外麵全然沒了乾係。隻是這棵樹並沒有綠意,也一絲生氣都無,全然死了一般,樹皮粗糲,枝椏盤結。而就在盤結的一圈枝椏中間,有一抹紅衣。許輕樓當即大喜,踩著綠竹就衝了上去。祁連見這般順利就找到了明川悠,也是高興,可正就許輕樓抱起早已經昏厥的明川悠時,猛聽哢嚓幾聲,那巨樹的枝條竟然動了,瞬間甩向了許輕樓。許輕樓將明川悠背起來,綠竹爆出綠光,迎麵砍向那枝條,哪裡料到他的綠竹劍撞上枝條之時,竟然被樹枝斷成了兩節,許輕樓也與明川悠被打翻出去,立刻不見了蹤影。祁連急衝上去,隻是她也不曉得百折能不能扛住這巨樹,隻在那些甩動的巨大枝條中上下穿梭飛舞,想要找到二人,哪裡料到她衝上去之後,這巨樹好似是感受到了更多的生氣,更多的枝條都活了過來,上下揮舞,仿若海浪翻騰之時。林羿揚起衣袖,袖箭帶著腰間玄鐵細絲釘在一根高高揚起的枝條上,他整個人被那大力帶著,高高飛起,恰好叫他看見那樹的中間是空的,急忙對祁連道:“阿愚,從這兒下去!”祁連閃躲開幾條樹枝,衝過來接上林羿,二人直直順著巨樹內壁俯衝了下去。待二人落了底,果然見得許輕樓與明川悠二人也在,應當也是方才沒有站穩,摔了下來。許輕樓身上的衣服被扯破,身上也落了傷,不過明川悠雖然昏著,倒是沒見有什麼損傷,想來是許輕樓合身護著。祁連問道:“許教習,明川還好嗎?”許輕樓搖頭:“氣息還算平穩,隻是我如何叫她,她都醒不過來,不知是什麼原因。”祁連道:“你莫要太擔心,我先帶你們出去再說。”祁連是想禦刀飛上,躲閃開那些揮舞的巨大枝條,原路返回,林羿仰著頭對二人道:“想彆的辦法吧,封死了。”祁連與許輕樓仰頭,果然就見他們掉下來的地方已經被那些揮舞著的樹枝密密紮紮封死了。三人於是隻能另尋出路,祁連重新亮起百折,發現他們是落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地方,隻是與外麵的不同,這裡牆麵平整,還有雕刻的花紋,分明是個人造出來的地方。祁連一喜:“既然此處是人造,那他們總得有個出去的地方吧。”林羿也同意,他讓祁連把百折靠地近些,查看那些牆壁上的紋路,忽道:“阿愚,你來看這裡的圖畫,有沒有覺得幾分眼熟?”祁連靠過來,也細細看了一圈,道:“明鬼殿裡的那些石刻!”林羿點頭,又伸手摸了摸那牆壁,道:“這牆是紫金玄鐵。”祁連問道:“那這裡與沉淵會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此時是先祖們造的?”許輕樓將明川悠暫時靠在牆腳,也走了過來,細細查看一番,點頭道:“有可能,花家藏的那一批古籍都是與沉淵先古之事有關,裡麵有提到他們曾有一次大興土木,要修建一處墓穴,可是書中並沒有記載那墓穴是修與何人。”林羿想起古尼娜說起此處的彆稱,又想到龍君與沉淵的舊日過往,道:“這墓也許不是修給人的。”林羿曾經與祁連大略說過龍君的事情,祁連於是也當即想到:“你是說,給龍君紫帝?”“對,所以我們應該真的是進入了龍君墓。”林羿拿出風信,“隻是不知道老龍去哪兒了,他說不定知道點什麼,畢竟這是給他建的。”這話說來,許輕樓自然詫異,不過他就是用十個腦袋也想不透林羿又與龍君扯上了什麼乾係,不料就在這時,風信裡傳來一聲虛弱的聲音:“吾在,小子。”“咦?”林羿也是嚇了一跳,往日裡他都能從風信中感受到一些龍君的氣息,那日龍君將他帶到這草原上時,便好似消失了一般,他一直以為龍君離開了。就聽龍君弱弱道:“力氣用完了,以為要消失,倒是你小子,將吾帶到這裡,這才叫吾重新有了些精神。”龍君實又喘息了一陣,才對林羿道:“帶吾去看看牆壁上的畫。”祁連亮起百折,林羿舉著風信,緩緩在牆壁上移動著,隻見那些壁畫與祁連、林羿曾經在明鬼殿內殿看到的石刻畫記錄的故事差的不多,而且還多了些內容,想來應該是當年被削走的四塊石刻裡的內容。故事以盤古開天為引,接著來就是女媧造人,這之中,都有一條巨龍都在其中。接下來的一幅圖中是人們狩獵與耕作的場景,還有祭祀與起舞,一派和樂,而這條龍則隱藏在背後,橫臥似一處山脈。再接下來,卻是戰爭了,那壁畫刻的生動,除了兩夥人在對戰,還刻了一個人正在跑,被另一個人用一個尖形的銅矛戳穿了心肺。而此時的巨龍,卻懸在半空,詭異的是,他們竟可以看出這條巨龍在笑。接著的一幅,就看隨著那巨龍翻騰,山倒河枯,生靈死了大片;再接下來,一切好似平靜了下來,地上零星出現了幾個人,他們跪在地上,似乎在祈求上天的垂憐。然後他們重新爬了起來,開始狩獵、勞作、祭祀、節慶,這一次他們很平穩,甚至修建起了宮殿、廟宇、城市。但很快,戰爭再一次到來。巨龍重新翻騰,人間再次覆滅。這樣的輪回直直有了四五次之後,壁畫中出現了一個人,那人的麵容似是個女子,身穿長袍,頭戴發冠,赤足踏在地麵上,她手中持一把長劍,與巨龍麵對麵站立。林羿看著那女子,又回頭看了看祁連,雖說這中間怕是隔了千年,隻是那容貌也未免有些太相似了。祁連也發現了那女子,那女子的樣子讓她著實有些親近,忍不住伸手撫摸了上去。林羿問龍君:“想起她是誰了嗎?”許久之後,龍君的聲音才從風信中傳了出來:“她說,她叫風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