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樓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祁連和林羿,忙道:“救……救明川悠……”“明川?”祁連忙問,“她怎麼了?”“天神洞……她困在了天神洞……”這邊二人說話,林羿卻先找了幾根鐵針,在鎖孔裡捅了幾下,柔牙人的鎖做的粗糙,他很容易就找到了撥摳,輕輕一挑,也就捅開了,待將許輕樓扛在肩上,林羿道:“出去再說。”二人快速帶著許輕樓鑽出了囚帳,林羿道:“阿愚,你先帶他藏起來,我去找古阿媽。”“你一個人可以嗎?”林羿笑道:“放心,救人又不是打架,不靠蠻力。”林羿說罷,閃身出去,祁連將許輕樓背起來,左右看看,飛速鑽入了一片營帳後的一片灌木叢。那灌木叢足有一人高,過去就是一條寬闊的大河,祁連見許輕樓受的都是些皮肉傷,倒是不打緊,打開隨身帶著的水囊,給他喝了些水。許輕樓緩了過來,才道:“祁連,我的劍應該在卡司的營帳裡,怕是還得辛苦你。”“無礙,我幫你取來,隻是卡司是誰?”“風熊旗的首領,就在中央那座營帳裡。”“好,你稍等,水囊給你。”說罷,祁連一閃身,沒了蹤影。透過灌木叢,許輕樓看著燈火明明的營帳,心中不覺祈禱:“明川,你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我就來。”祁連很快就鑽到了中間那大帳邊,隻是大帳四周都有守衛,卻是靠近不得,若是按了旁人的習慣,一刀一個結果了,進去將劍搶出來,以祁連現在的武藝自然是不在話下,可她偏生最厭濫殺無辜。她四下看了看,索性生了個渾主意,要說也得謝謝林羿實在擅長收尾,她還真生出一種闖了什麼禍都不怕的感覺,扯了一片黑步蒙了臉,出手如電,將臨近的四個守衛儘數砍暈,縱然驚動了旁的守衛來捉她,她也隻是閃躲著,轉眼就衝進了大帳。實沒想到,古阿媽竟然也在那大帳中,正在與坐在正堂的一個柔牙大漢說話,那大漢頭戴一頂碩大的純白皮帽,發髻兩邊垂著十幾串各色彩珠,大麵闊目,瞧著倒是威武。二人的口氣都不太好,那大漢正要發威,卻見忽然闖進來一個黑衣人,先是一愣,接著當即就用柔牙話喊了一句什麼,祁連壓根不理,逡巡一周,就見一把長劍正好放在大漢麵前的桌案上,劍上雕竹,正是許輕樓的佩劍綠竹。當即百折出鞘,白光閃動,大帳內就好似下了一場銀花雨,迷了眾人的眼睛,祁連趁著那時候,翻到案桌前,搶了劍,接著一把抓住古阿媽的胳膊,跳出了大帳。大帳外已經繞了一圈柔牙兵,各個提著刀槍湧了過來,祁連又故技重施,一時漫天銀花璀璨奪目,偏生就是叫人除了這火樹銀花,看不清到底發生什麼。古阿媽被這黑衣人捉著,剛要喊,卻聽祁連低聲道:“阿媽,是我。”“祁連?”“先出去再說。”“額風同阿吉多還在營帳裡呢。”“不怕,林羿在。”果然,這邊銀花繽紛,另一側則果真是著了火,就聽一個人用柔牙話大喊著什麼,竟是將這群柔牙兵激地發了怒,除了裡圈圍著祁連的幾人,外圈的都大吼著往那聲音去了。祁連這些天也算聽了不少柔牙話,可那聲音的腔調卻有些古怪。古尼娜聽那聲音,笑道:“這個鬼小子,罷了,我們走!”祁連帶著古尼娜借著漫天銀雨,刀柄連著敲暈了好幾個湧來的柔牙兵,古尼娜看她出手慈善,不留殺手,留足後路,不覺眼裡露出讚賞。二人速速鑽進了祁連藏了許輕樓的灌木叢,因著夜裡,那灌木叢密密匝匝,一時到看不見人,想來是許輕樓也在這灌木叢裡尋了更加隱秘的地方,將自己藏了起來。祁連低聲道:“許教習,你還在嗎?”“在。”許輕樓的聲音從一側傳了出來,祁連於是帶著古阿媽循聲找去,就見許輕樓已經束起了頭發,紮好了衣服。他雖然身上還有傷,臉上的血跡倒是已經被擦乾了,說來許輕樓那張臉縱然此時慘白似鬼,依舊不改其絕豔,隻一點點月輝落在臉上,就美地叫人心悸。“你的劍。”祁連將綠竹遞給他,“我們現在去和林羿彙合吧。”古尼娜卻在這時道:“這位是?”許輕樓微微抬眼,見是一個體態臃腫、寬麵糙臉的柔牙裝扮的老婦人,隻頷首道:“在下許輕樓,祁連的朋友。”祁連道:“古阿媽,等安全了再同你解釋,我們先走吧。”古尼娜緩緩點了點頭:“好,祁連你武藝好,你開路,我照顧他吧。”“好。”古尼娜伸手,攙起了許輕樓,一言不發跟在祁連身後,許輕樓此時心中皆是明川悠,也沒有察覺這老婦的異常。祁連捉著百折,就見營帳裡一片混亂,有去救首領的,有去救火的,還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捉著刀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的。古尼娜對祁連道:“去馬廄,額風同桑吉多的馬術都好,他們肯定去那兒了。”三人於是一路繞去了馬廄,果見林羿帶著桑吉多同額風已經一人牽了兩匹馬等著他們,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柔牙兵。祁連一喜,剛要問林羿怎麼知道他們回來,林羿卻道:“回頭說。”六人各擇了一匹快馬,桑吉多雖然年紀小,但絲毫沒有懼色,反而臉上滿是興奮。於是古尼娜一家頭前先跑,祁連與林羿後麵押陣,借著大亂,披著夜色,奔了出去。古尼娜一路帶著眾人,連著奔了半夜,總算在啟明星露出影子的時候,到了一處安穩的山坡下麵。桑吉多畢竟年幼,鬨了這麼久,也是累了,趴在額風大叔的肩膀上睡著了。古尼娜對林羿與祁連道:“謝謝你們來救我們,不過接下來,我怕是不能收留照顧你們了。”祁連卻道:“隻是也不曉得我們這一鬨,到底是給您帶了麻煩,還是幫了你們的忙。”古尼娜道:“自然是幫忙,我才不喜歡跟著他們打仗呢,不過林羿你這鬼小子,何時學會了胡狼那裡的怪口音,古阿媽還得特地謝謝你呢。“林羿笑:“做生意走南闖北,都學過些,不過也就這點了,再多就要露底了。”古尼娜雖然帶著家人住在靠近風熊旗,但並非完全屬於風熊旗,這些年能出天神洞的薩滿實在不多,好些年了就出了一個古尼娜,所以各旗都想搶了古尼娜去給自己的部族祈福。林羿便是冒充了柔牙另一旗來搶古尼娜,反正大晚上那樣亂,他渾叫幾聲,誰也不曉得究竟是怎麼回事,還真有可能就將這一出算到胡狼旗上去。若是古阿媽一家又被那些柔牙人找到,隻需要推說自己也不曉得,就是被人搶走了,也不會有太大麻煩。林羿簡略的解釋了一下,祁連這才明白,總算放了心,這時卻聽許輕樓道:“方才不識,夫人竟然是柔牙薩滿?可為何我從未見過您?”古尼娜看了一眼許輕樓,道:“你一個漢人,要去何處見我這柔牙薩滿?”許輕樓一滯,竟是不好講在何處,畢竟那是他另一個秘密。祁連忽然記起許輕樓的事,急忙道:“古阿媽,這位是明光書院的教習,也算是我的老師,我們有一位同伴……”祁連不知是否該將明川悠的身份說出來,畢竟柔牙是在與明川府交戰,於是還是隱去了明川悠的名諱,續而又道,“困在了天神洞,還請阿媽幫忙。”古尼娜一聽,臉色忽然一變:“天神洞?什麼人竟敢往那裡去!”祁連從未見過古尼娜動氣,正要張口,卻聽古尼娜又道:“你們不要動心思了,我不會帶你們去的,天神洞是神的領地,尋常人敢踏一步進去,就是對神的冒犯。死亡,隻是最輕的懲罰。”祁連還欲再說,卻被林羿扯了一下,就見許輕樓撲通一聲,竟是雙膝跪地,對著古尼娜道:“求你,那人對我真的很重要,她不能死。”古尼娜初時隻是憤怒,許輕樓這一跪卻將她定在了地上。她看著許輕樓,渾濁的眼珠裡就好似草原上的暴雨夜翻湧著黑雲一般,許久她才道:“那人是你的妻子嗎?”許輕樓搖頭:“不,她不是。”“你的親人?”“不,她也不是。”“那她是誰!值得你拿命去撿她的骸骨?”林羿看著古尼娜莫名其妙發了這樣大的火,看許輕樓的樣子也不想是對一個陌生人,心裡不覺冒起一個很大膽的猜測,忽然扭頭問許輕樓:“許教習,你的那個親人找到了嗎?”許輕樓一愣,回看林羿,林羿卻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古尼娜的臉上。古尼娜看著林羿的眼睛,他依舊微微笑著,依舊是往日裡那個嘻嘻哈哈的小夥子,可這時他的眼神,卻好似能看進她心裡一樣,讓讓她有些慌張起來。她讓自己鎮定下來,快速道:“反正天神洞不能去,縱然我身為薩滿,有天神護佑,也隻能在洞口接受天神降福,若是敢多踏出一步,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許輕樓見如何央求,古尼娜都不願意幫忙,無奈隻好起身,持了劍,牽了一匹馬,徑自就要往草原深處行去。祁連一時無措,就聽林羿又喊道:“許教習,你還沒說,有沒有找到你的親人呢?”許輕樓揚聲:“今日多謝你們救我,那是我的私事,不勞二位了。”林羿卻道:“許教習的易容之術天下無雙,這些年遊走各大勢力,改張臉,換層皮,就可撈個謀士當當,說來權謀算計也不輸於林某。可奇怪的是,許教習似乎不為名不為利,一個地方的謀士當一當,很快就換了地方,實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倒是一次與邱院長閒聊,替我解了惑,你易容潛入各大勢力,實則是想借助他們的力量,替你尋人吧。”許輕樓轉身,看向林羿:“你到底想說什麼?”林羿笑:“許教習的身份,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教習不必擔心我拿那些威脅你。隻是今日,許是教習的一個機會,怕教習放過了,故此提醒一聲。”聽了這番話,古尼娜臉色變幻不定,恰好這時桑吉多醒了,迷迷糊糊喚了一聲:“阿媽!”古尼娜急忙走到她丈夫身邊,接過了桑吉多,用柔牙語小聲說了些什麼,桑吉多又沉沉睡去,不再理會這邊的三人。祁連想起,萬古樓中的情人迷宮裡,林羿給自己講花家的來曆時,曾提到過許輕樓的一些過往,祁連記得林羿說許輕樓應該還有一個妹妹……隻是古尼娜看起來年紀要比許輕樓大很多,樣貌也差的十萬八千裡,林羿是怎麼聯想到這裡的?不過這邊許輕樓卻不再關注古尼娜,他此時心裡滿是另一個人,他飛身上馬,對林羿與祁連道:“天神洞裡有紫金玄鐵,你們若是有興趣,一同來吧。”“紫金玄鐵?天神洞怎麼會有?”祁連忽然麵色一變,“明川是去找紫金玄鐵了?!”許輕樓點了點頭,現如今他必須用點什麼將祁連與林羿勾著同他一起去天神洞,否則單憑他一個人,怕是救不出明川。林羿看向祁連,祁連想了想,道:“明川定然是不想同我開口,明川府又著實需要提高武力,所以才冒險去了天神洞。”許輕樓點頭。“我同你一起去吧。”林羿知道許輕樓這樣說,祁連定然是要同去的,祁連去,他自然同意,不過他心中還有另一個心思,倒是同龍君紫帝還有些乾係。龍君帶著他不管不顧就向北邊飛,落到柔牙草原上就不見了蹤跡,無論那天神洞中是不是真的有紫金玄鐵,但因著古怪神奇,說不定真同龍君有些關係。他又慣來不信什麼世上有什麼不可入的禁地,遂又轉身對古尼娜道:“古阿媽,救命之恩,來日再報。”古尼娜冷哼了一聲,沒說話。林羿又笑了笑,道:“您的漢名還沒告訴我們呢,肯定是個特好聽的名字。”祁連也過來同古尼娜道了謝,古尼娜始終臉色不好,潦草回答了,就同丈夫孩子先行離去。林羿一行三人,也策馬往天神洞的方向而去,許輕樓心中焦急,跑地格外快,可林羿卻故意放慢了馬速。許輕樓詫異:“你做什麼?”林羿笑:“說不定呢。”許輕樓皺眉:“說不定什麼?”林羿但笑不語,不過很快,他們身後就傳來一陣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