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縷細灰(1 / 1)

沉淵 彆衡 1430 字 3天前

眼看林羿直接被拋進了迷宮,明川悠當即嚷道:“喂,你這個瘋女人,有病啊,做什麼將他丟去那迷宮裡!”夕山沒有理會她,而是將祁連放了:“此處,便是這萬古樓的第九層,倒是好些年沒有人進去過了,反正呢,進去的,也沒見出來過,你若是想證明給我看,那你就進去找他吧。”祁連邁步就走。卻聽夕山又道:“啊,忘了,這個迷宮很大的,當年建造此處的那個人說,但凡有兩個自稱有情誼的人來這裡,就可以同他們玩這遊戲,若是他們真的有情,在這情人宮裡就能找到彼此,若是不能,可就沒有辦法了。”祁連的腳步隻是頓了一下,然後就繼續往迷宮裡麵走去。夕山又道:“還有啊,建樓的那人還說了,若是你不想去裡麵找,也沒有關係,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金銀珠寶、修武之法、寶刀利刃,統統可以,然後再送你出樓。”這話說罷,諸人明白了那萬古樓曆年的傳說裡,那些人是如何得了寶物出樓的。一個輕飄飄摸不到捉不到的所謂情誼,不見天日的迷宮裡,希望也會變成絕望;另一個,則是沉甸甸實實在在的好處,看得見,摸的著。燕信不覺看向了依舊站在空地上的翟月,淩雙溪則看向了燕信,而溫寒山卻看向了淩雙溪,明川悠與許輕樓四目相對,又快速各自閃開了目光。他們都不知道,如果是自己麵對這樣的選擇,該如何抉擇,他們當然可以豪氣衝天的說,“我可以”。但他們真正無法確信的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心中的那個對方,會不會為自己作出一樣的選擇。唯有吳冥和任西窗,都將目光落在了祁連身上,隻是一人的目光滿是擔憂,而另一人則是羨慕。祁連問道:“這便是你與花城的賭約?”夕山點頭:“是啊。”祁連道:“你想說的,說完了嗎?”“完了。”“好,那我去找他了。”她的聲音並不高,但也沒有任何遲疑,好似原本就應該如此。夕山臉上露出一絲狐疑,隻因她幾百年來,很少見到會這樣選擇的人,畢竟一條路看起來那樣容易,而另一條,幾乎是絕路。迷宮中暗淡無光,空氣中皆是一股鬼氣,凝滯在一處,祁連想起許輕樓說起這樓中許多厲鬼都逃竄到了第九層,如果此處就是第九層的話……身後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祁連手中握緊百折,驀地橫劈,就見一團黑影被百折的白光灼燒,化作一片一片黑色蝴蝶,落在地上。祁連收刀,站在原地。不曉得這鬼魂生前是哪個世家子弟,更或許是六十年前的沉淵子弟吧。可是此時她心中竟然很是平靜,轉身,繼續向迷宮更深處走去。祁連本用金蓮在牆麵上刻了記號,可等她繞過幾個圍牆之後,明明方才走過的地方,記號卻被利爪劃過。祁連暗暗藏在一處,就見她方走過,幾個黑影就鑽上去,將那記號劃花了。幾隻黑鬼被祁連一刀斬了,可她也知道做記號沒有用處了,隻能強迫自己將道路記住。一邊走,一邊記著道路,四周除了依舊會沙沙溜過的鬼影,迷宮中寂然無聲,祁連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迷宮這麼大,她根本不知道夕山隨意一拋將林羿拋到了哪裡,也不知道林羿如果也在尋找出路,兩個人會不會錯過。絕望不是一下子湧來的,而是前後左右,上天下海,任憑哪一條路都不通,就如這凝滯的鬼氣一般,整個人好似都撞進了絕望的粘稠之中。好在祁連並不是沒有經曆過,她有法子,她可以把所有一切情緒都壓死,塞到心的最底下去,將自己變回木頭人,可為什麼這一次,好似不像從前那樣容易了……她一邊走,一邊喊,說來倒從來沒有喚過這麼多聲“林羿”。一日,兩日,三日,幾乎都將時間給忘了。從未這樣累過。她倚靠在一麵牆壁上,慢慢喘息,她斜斜看向遠處,忍不住又喊了一聲“林羿”,隻是這一聲實在有些虛弱。沒有水,嗓子也喊得沙啞乾痛,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起身繼續,左轉,向右的那條路已經走過,是死路,走到第三個岔道右轉,因為前兩個岔道也是死路,右轉之後,繼續向前,麵前出現了一道台階。這裡她沒有來過,不由欣喜。此時,所有未踏足過的地方,都代表希望,哪怕轉瞬就是絕境,可是轉瞬之前的那個一刹那,是希望,就是希望。她正要沿著台階走下去,身後猛地被一股大力一推,整個人直接順著樓梯滾到了底,回身之時,就見數十隻惡鬼在樓梯上看著她,發出桀桀怪笑。這些惡鬼驀地相互穿梭,化作一體,猛地衝到祁連麵前,露出一排細細白白的牙齒,祁連向後退了三步。就聽那鬼幽幽咽咽哭道:“為什麼不來找我,你找不到我嗎,找不到我,就是不愛我啊……”聲音似男似女,惹得人頭皮發麻。祁連記起燕杯在一次精怪課中曾經提起,若是厲鬼生牙,那就意味著這鬼已經不再是一團氣,而是怨氣盛極到已經可以養育新的生靈了,隻是被怨氣養大的生靈是個什麼玩意,自然不需要多說。祁連本已經疲憊至極,但看見那一排細牙,大嗬一聲:“百折,來!”她手中白光大盛,刀若疾風,橫劈快砍,與那比她要高大上三丈的惡鬼鬥於一處,一套“斫雲斬“綿綿不絕,刀中武靈好似白虹貫日,在那惡鬼體內穿梭往複。一絲一毫的停滯都沒有。終一隻金色鳳凰自惡鬼口中飛出,那鬼炸作千百片,飄飄灑灑落了下來。唯有一個骷髏頭顱,咕嚕嚕滾到了祁連麵前,那骷髏頭骨的眼睛上還蒙著一條青色布條,好似生前是個眼瞎之人。但祁連現在實在沒有功夫想這些,足下一軟,徹底虛脫,暈倒在了地上。不知多久,等祁連再醒來時,依舊躺在迷宮濕漉漉的土地上,鼻間還是那股揮散不去的鬼氣。祁連與那骷髏頭骨四目相對一陣,爬了起來,她將那骷髏頭骨拿起來,左右看看,發現那骷髏頭骨上係著的青色布條很熟悉,上麵繡著沉淵特有的雲紋。也許是某個沉淵弟子吧,祁連起身,見牆角處有處骷髏骨架,恰好缺個腦袋。她將那腦袋拿著,放在骨架之上,也算讓它得個完整,臨走之時倒不妨瞧見那骷髏懷中抱著一柄長劍。祁連驀地眼中一亮,將那長劍抽了出來,而長劍從那骷髏身體裡抽出之後,骷髏也瞬間塌了。劍若白玉,好似月華。不就是當年在元城幻境裡看見的那把賞月劍?這具骷髏,難道就是祁青鶴?祁連慌忙跪地,想要將那骷髏重新規整,卻不料那骷髏忽然間化作了一道細細的煙灰,向前飛了去。祁連當下追著那道細灰跑去,在迷宮之中往來穿梭。就見那一線細灰飛得越來越快,祁連也追得越來越急,斥了一聲“百折”,禦刀追上。迷宮之中就見得一道白影追著一道煙灰,上下翻飛,轉過岔路,滑下陡坡,數不清的牆角、彎道、迷障,都被她們快速掠過。那細灰分明知道自己的方向,而祁連則全憑直覺追隨著,她隱約能感覺到,自己也知道了方向。猛然間,祁連停了下來。她聽見了一陣笛聲。那笛聲有些氣力不濟,好似是吹了很久,很久。已經很累了。但依舊在吹著。笛聲的來處還有光,將四周的牆壁照亮,好似是一間屋子。那道細灰也停了,停在牆角處。祁連站住,她的心跳有些快,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眼。那房間還在,燈還亮著,笛聲也沒有斷絕。隻是那一線細灰,驀地,落在了地上,撒了薄薄一層。祁連邁步上前,繞過那最後的一個岔道,果然是一間房子。房子裡燒這兩根粗紅的蠟燭,紅羅帳,紅窗花,牆上還貼著喜字,嶄嶄新。房子裡坐著兩個人。一人活著,黑衣,黑笛,黑眸,臉色慘白,雙目皆是血絲。另一人則死著,一副雪白的骨骸就坐在那活人身側。在祁連踏進的那一個瞬間,那活人也好似成了一具不能動的石雕。墨笛風信,落在了地上,“啪……”,發出一聲響動。祁連啞著嗓子喚道:“林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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