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人迷宮(1 / 1)

沉淵 彆衡 1810 字 3天前

一束一束的女蘿隨著黑豹的躍動時而飛起,時而落下,女子白皙光裸的身體於是也就若隱若現。她唇角帶笑,側身翹腿坐在黑豹之上,一雙赤足也是上下晃著,若是不瞧她手腕腳腕上的鐵鏈,真真是個婀娜多姿的嬌媚女子。祁連與黑豹纏鬥一處,卻見她刀中武靈儘數莫入黑豹的身軀,仿若被吞噬一般,她自然已經發現了這一異狀,索性百折一提就黑豹的眼睛刺去。這一舉動卻讓那黑豹上坐著的女子生了慍色,長臂一揮,原本捆縛著她的鎖鏈成了武器,直直打向祁連。一道藍光嗖得鑽了過去,將祁連裹在懷裡,卻依舊被那鐵鏈在背上狠狠一擊,一口鮮血噗在祁連身上。明川悠當即祭出長弓,六支長箭對準那豹子裡的六隻眼睛,激射而出,紅光過處,攜風帶雷,熟料那女子身上的女蘿似繩索一般飛出,將六支長箭淩空一攔,捆做一堆,拋在地上。“你?明川一脈?”女子笑道,“倒是很久沒見過明川家的人來這樓裡了。”明川悠一驚,許輕樓向她前麵方踏了一步,也就在那時,女子身上的女蘿再次飛出,將所有手持兵器衝向她的人捆了個結實。空地上就隻剩了不修習武靈的林羿、翟月和溫寒山三人。祁連雖然被方才那人擋護了一下,可那鐵鏈一擊仿若重錘,也擊得她喉頭發甜,眼前發暈,張口難言。迷迷朦朦中,就見林羿衝她微微笑了笑,又點了點頭。那意思是,彆怕,有我。“嗯,沉淵祁氏,上黨明川,不蒼燕氏,漁陽任氏,魏陽溫氏,哎呀呀,上一次看見這麼齊全的世家子弟,還是十八年前呢。”女子用身上的女蘿感受著每個人身上的血脈,臉上露出一幅很是高興的樣子,就好似得了什麼喜歡的寶貝一樣。不過,她忽得又遲疑了一下,將許輕樓挪到了眼前。明川悠當即麵色一變,剛要開口,就聽那女子語帶困惑道:“花家人也到了這裡呢,他們慣來是不敢入樓的啊,來來來,讓我看看,你像不像他。”眾人皆是一驚,就見那女子將許輕樓湊近,仔細端詳。許輕樓並沒有慌色,也靜靜看著她,一動不動,與那女子對視著。明川悠心中莫名緊張,在場眾人中,她自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知道許輕樓戴著人皮麵具的人,這三年她用儘一切辦法想將他的麵具摘下來,但是從未成功過。熟料那女子看了半晌,頗為寥落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他的後人,都生的如此醜陋啊,難不成是他們家的美貌是有限的,花家的美貌都長在了他一人的身上。”明川悠心中登時一鬆,一放鬆下來,就又想忍不住嘲笑那女子看著厲害,其實蠢得很,連人皮麵具都不曉得。正待出言諷刺那女子一番,又聽那女子幽幽唱起歌來:“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明川悠當即喊道:“喂,唱什麼啊,難聽死了,快將我們放了!”燕信也嚷:“你到底是什麼妖精啊,怎麼上來就這樣凶!”女子惱了,扭頭衝他道:“哪裡是我凶,原本你們隻要乖乖讓我吃了就好,非要拿著兵器對我,怪我咯?”燕信雙目瞪圓:“吃?你竟然吃人!”“哎呀,人有什麼好吃的,我吃的是你們身上的靈氣,世家子弟的靈氣乾淨,不像那些雜七雜八的野夫,什麼都練,吃了也要鬨肚子的,算了,懶得同你說了,等會我開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燕信哪裡肯依,當即又哇哇叫嚷起來,卻看站在空地上的翟月微微向他搖了搖頭,燕信當即就閉了嘴。女子又看向空地上的林羿,柔聲道:“小哥哥,還是你好,也不衝我動兵器,你說說,我方才唱得好不好?”林羿道:“溫柔繾綣,甚是動人。”說這話的時候,林羿唇角帶笑,眼角上挑,若是不熟悉他的人,瞧了他這副形容,都會覺得他是實心實意在誇人的。可是落在祁連的眼裡,卻實在太熟悉那背後的意思。有時候,她感覺自己都有些忘記他的樣子了,記憶中他的臉上總好似覆蓋著一層柔光,看不清細節,更有時,她會覺得那些瞬間都是自己想出來的。原本的真實融化在一日一日的記憶裡,也變得不那麼真實了。可偏生這時看他,一切都被瞬間喚醒,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甚至會有一種感覺,好似自己認識他真的好久好久了,比當年在十裡坡遇到他說自己蛤蟆嘴野豬鼻,氣得自己拔劍對著他還要早。若是真有輪回,那是不是他們曾經許多世之前,就認識呢?她將目光定定放在林羿身上,一時間竟忘了現在的處境。真是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他高了,瘦了,臉色有些蒼白,身上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味道。女子歎息一聲:“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寫詩,將我寫得好美,可惜,我卻隻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裡,哎……真是好生叫人惆悵啊……”就聽林羿忽問:“不知尊駕可是傳說中的山鬼?”這邊燕信忽的想起女子唱的歌謠,正是當年屈子大夫為山鬼所作的詩啊。“嗯。”女子輕輕頷首,“是有人這樣喚我,也有將我叫做女屍的,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名字也不甚重要,若非要說的話,其實我是此間的山神,名曰夕山。”“那夕山大人為何會被困在此處呢?按說……天地間的上古神祇……”“早都消失了。”夕山接口道,“我知道,其實我本也該消失的,隻是因著同一個男子有了賭約,賭約變成了執念,於是就被困在這裡了,若是那賭約破了,我也會消失的。”“賭約?”“是啊,很多年前,具體多少年呢,我已經記不清了,他長相絕美,我就生出了愛慕之情,便日日跟著他,後來那男子與我說這世上沒有所謂兩情相悅,都是騙人的,隻有癡心錯付,情愛就是水中月,鏡中花,說我單戀他與他沒有半分乾係,可我非說有,於是就有了這賭。”“敢問那男子是否叫做花城?”夕山歪著頭想了想:“好似是這個名字,時間太久了,我都不記得了,哎呀呀,我們不說這些了,小哥哥你也很好看,而且你身上還有上古神祇的味道,好熟悉的感覺,聊天說話也很有趣,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林羿知道她說的乃是龍君紫帝,隻不過這紫帝自三年前他出了書院,就借口沒什麼有趣的陷入了沉睡。以他與上古神龍君紫帝相處的經驗,大概能感覺到這些上古神怪都是懵懂天真,沒有什麼心眼,也不懂得後來人世間的規矩善惡,也不懂的陰謀算計。想來這個夕山當年就是被花城哄騙到了此處,替他運轉萬古樓,現在花城已死百年,可被他騙到這裡的夕山卻依舊懵懵懂懂。林羿道:“卻不知要如何陪法?”“與我成親吧,這樓裡有現成的洞房,還有禮服呢,很好看的!”夕山身上的一根女蘿還真拿了兩身火紅的衣裳出來,在眾人麵前抖了開。不過奇怪的是,那並非是一身新娘衣裳,一身新郎衣裳,而分明是兩個新郎的衣裳。明川悠笑了一聲:“這女人真是在洞裡呆得傻了,男女都不分。”燕信卻道:“要我說,這兩身衣裳肯定是他偷來的。”要說明川府和不蒼山的兩位少主,若是沒有外敵時,隻能互相拆台,可等有了外敵,瞬間就能達成聯盟,默契十足。祁連卻實在沒有他們二人輕鬆,忍不住又掙紮起來,卻聽耳畔有人輕聲道:“莫急。”是剛才救她的那人。無奈因為二人被捆成一串,祁連沒辦法回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隻能低聲道:“方才多謝你。”吳冥壓低聲音,輕聲道“不必。”祁連現在一顆心都掛在林羿身上,尚顧不上理會身後那人的古怪,吳冥也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麼。林羿瞧著那兩身新郎官的衣服,依舊笑道:“若說真要說成親,穿什麼倒不算重要。”夕山問道:“那什麼重要呢?”她的聲音很真誠,滿是虛心求教的意味。林羿答道:“自然是那個人最重要。”“我很好啊,我生來貌美,而且靈力很多,我還有當年紫帝的屍骨做成的寶物,雖說我不覺得那是什麼,不過你們人好似很喜歡……”夕山認真思考自己有什麼優點,可以打動眼前的這個英俊的小哥哥。林羿卻道:“在下已經有了心愛之人,旁的事耍一些機巧,倒是不妨,唯獨這件事,不可以。”夕山竟沒生氣,反而更加認真問道:“哦?你們很相愛嗎?”林羿將目光轉向了祁連,祁連自也抬頭在看他,二人之間從未說過這些話,有時是說不出口,有時是不敢說,有時是不需要說,好似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可卻又那樣多崎嶇坎坷。而此時,卻聽林羿柔聲道:“是的,我心中,著實愛極了她。”祁連心中一蕩,林羿雙目看著她,久彆重逢,那雙眼眸再一次變成祁連最熟悉的樣子。深若玄夜,卻又滿含春光。順著林羿說話時的目光,夕山也在看他到底在與誰說話,隻是無奈那根綠蘿上捆著的是兩個人。夕山困惑著轉動那綠籮,問二人:“他說的,是你二人中的誰?”這個場麵著實有些滑稽,諸人也都瞧出這夕山雖然本事很大,可實在心性單純,若非如此,自也不會幾百年就因著一個賭約,被騙在此處。“我。”祁連輕聲道。林羿自也笑了,三年不見,阿愚也長大了,若是從前的她,怕是不敢接這話的。“那你可也愛極了他?”“我……”這樣直白的情話,祁連不知該如何答,她還是有些害羞,什麼愛極了的話,總歸有些說不出口。卻不料就在她遲疑的時候,夕山歎息一聲,道:“那個人果然沒有騙我,這世上許多都是如我一般的單戀之人,罷了罷了,將你們的靈氣都吃了,足夠我睡好些日子。想來總能遇上一對真正兩情相悅的人吧,我累了,想要睡了。”祁連忙道:“我自然心中都是他。”夕山撇嘴:“我才不信呢。”祁連更急:“要如何你才信!”夕山想了想,禦著黑豹繞開了,眾人這才發覺,原來在她身後有一個銅鑄的巨大迷宮,一望無際。迷宮之上懸著一塊匾額,寫著“情人宮”三個字。一根女蘿自夕山身後飛出,林羿被她淩空一卷,不及說話,就被丟進了那迷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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