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若蘭如竹(1 / 1)

沉淵 彆衡 2151 字 3天前

銅門裡,仿若冬日。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水池,九個龍頭不停歇地將水灌注進水池中,水池上還旋著風雪,目力穿透風雪,祁連隱約看見水池中間則捆縛著兩個人,一個人發出微弱的聲音道:“甲一,乙二,丙一……”另一人則艱難揮動手中泛著淡青色光芒的劍,按照那聲音的指點用武靈凍住龍頭出水,隻不過待她凍住三個,另又會有先前已經被凍住的龍頭重新解凍。中間指揮那人並沒有因此而焦躁,依舊以微弱的聲音繼續出言指點。祁連急忙靠近,就見那二人一人是溫寒山,而另外一人則是淩雙溪。“雙溪,寒山!”淩雙溪抬頭,見是祁連,忙道:“快救他。”“好!”祁連淩空飛到水池頂,想用刀將捆縛二人的鎖鏈給劈斷,隻是那鎖鏈被百折連劈數下都紋絲不動。溫寒山已然凍地嘴唇發紫,哆哆嗦嗦道:“救淩姑娘,救她,救她。”就在這時,方才被淩雙溪凍住的龍頭又開始注水,眼看那水已經淹到溫寒山的下頜,原來此處龍頭注水快慢是按術數排列,溫寒山本已經找到規律,指點淩雙溪用武靈凍住龍頭,再行尋找生機,卻不料被忽然闖入的祁連亂了節奏。淩雙溪的聲音在發抖:“秀衣,去!”秀衣遵從她的指令,鑽到水底,將溫寒山托起來,溫寒山足下踩著劍,總算上半身脫出了水麵,淩雙溪又催動秀衣,令一點一點的青光環繞住溫寒山,隻是奈何她修煉的並非火係武靈,這荷風隻能給他一點點暖意。溫寒山艱難轉身,看向淩雙溪,就見淩雙溪已然快要沉下去。“淩……淩姑娘……”祁連忙令百折鑽入水底將淩雙溪托起,看著淩雙溪也暫時脫了困,溫寒山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意,那邊淩雙溪見他笑了,也回了一個有些虛弱的笑意。祁連一邊從靴筒裡抽出一柄金色短劍,一邊道:“你們且撐一撐。”溫寒山哆哆嗦嗦道:“你……你做什麼?”祁連沒說話,一頭紮進池水之中,那水寒涼刺骨,祁連定了定神,繼續向池底遊去,就見那池底也鋪了整整一層白骨與各種兵刃,實在不是這數百年來被吸入樓中死在此處的人究竟有多少。祁連口中叼著短劍,一眼撇見一塊熟悉的令牌,竟是沉淵的衡雲令,她隨手將那衡雲令撈入懷裡,遊到池底四處鐵鏈的根處,找到一處銜接點,將短劍伸進去,努力一轉,就見那鐵鏈果然鬆了一鬆,心中一喜。卻不妨因著她這一鬆,鐵鏈一抖,溫寒山站立不住,就在他要向後倒時,淩雙溪伸手握住了溫寒山的手掌,將他拉扯了回來。二人緊緊拽住對方的手,祁連在水中見二人重新站穩,回到那銜接點,催動靈力入那金蓮短劍,撬動幾下,果然一根鐵鏈鬆開了去。祁連自又如法炮製,衝到其餘三處,待將鐵鏈儘數撬開,秀衣與百折一同將淩雙溪與溫寒山帶出了水池。淩雙溪耗費了太多武靈,出了水池之後就凍暈了過去,隻是握緊了溫寒山的那隻手依舊沒有鬆開的跡象。祁連見二人稍微得了喘息,又跳進水池裡,不多時拎出了八九塊鐵牌,這才對二人道:“此處太冷,不宜久留,我們先換個地方吧。”溫寒山點頭,俯身想要將淩雙溪托起來,卻見往日裡溫柔嫻雅的女子眼簾半閉,睫毛上皆是冰霜,是從未有過的虛弱,他陡然生出一股力量,竟將淩雙溪背了起來。祁連不確定從另一側會去到哪裡,索性按原路方才進來的銅門處先回去,隻是沒料到待她推開銅門,卻並非是先前她上來的長階,而是一個銅鑄房間。三人方進入那房間,就聽哢噠一聲,銅門關緊,祁連急忙回身去敲,已然紋絲不動了。三人就好似落在了一個四四方方,無出無進的方塊裡,與水池下一樣,這四四方方的方塊裡也堆疊著許多白骨。溫寒山扶著淩雙溪靠在牆上,見淩雙溪身上的寒氣慢慢褪了一些,睫毛上的霜也融了,溫寒山也靠在牆壁上,慢慢喘息。祁連先上前在白骨中翻檢一陣,果然又拎出幾枚衡雲令。見祁連拎著一串鐵牌走回來,麵色沉重,溫寒山問道:“祁連,怎麼了?”“這是沉淵衡雲令,此處有許多死在這裡的沉淵弟子。”溫寒山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沉淵死的就剩了祁連一人,忽然在這裡又見到這樣多衡雲令,心裡自然會不痛快。倒是祁連自己道:“不過看起來都是五六十年前的牌子了,先顧眼前吧。”她將那些衡雲令收好,又問道,“其他人呢?”溫寒山道:“我們自清江上尋到這萬古樓,是一起進入的,隻是沒想到我們剛剛踏入之時。這樓就旋轉起來,樓梯、地板、房簷統統變了樣子,眾人都被打散了,慌亂之中我便於淩姑娘落入了此處。”這與任西窗說的倒沒有差彆,祁連大概算了一下時間,問道:“那你們已經被困了四五日了。”“是,初時大意了,被那鐵鎖困在池水中央,起初隻是從龍嘴裡有細流,越來越大,等我找到那它們流淌的規律時,卻已然漫到我二人腰際了,若不是你來,我與淩……姑娘……怕是真要凍死在那水池裡了。”祁連有些愧疚:“若非我隨意打亂你的節奏,你們定然已經將水龍凍住了,倒不至於像方才那樣凶險。”“縱然凍住,如何出來也還想到,若是沒有你,怕真的要困在其中了。”溫寒山笑了笑,“不過院長不是讓你直接去洛陽嗎?你怎麼也來了?”祁連想了想,還是道:“林羿在樓裡。”“林羿?”祁連簡略將自己與夏羅本是隨吳用去揚州後來遇到那蒙麵女子的事情說了,溫寒山聽罷,歎了一口氣:“怕是中了他人的陷阱了。”祁連道:“我也知道那女子出現的時機過於巧合,可是縱然有人設了陷阱,你們都在,我也不可能不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溫寒山輕笑了一聲。“救……救溫寒山……”原本暈著的淩雙溪低低喚了一聲,二人不再說話,急忙去瞧,就見淩雙溪初是夢囈,待二人都過來時,卻見她睜開了眼睛,是真的轉醒了。“淩姑娘……還有什麼不舒服嗎?”溫寒山忙問,一伸手卻發覺自己的手還被淩雙溪攥在手裡,淩雙溪不覺也有些尷尬,忙鬆開了手。溫寒山倒是沒顯出什麼,道:“此處還算安穩,可以稍微歇息一陣。”淩雙溪低低應了一聲。祁連忽覺若說任西窗是君子如玉,那溫寒山可謂君子如竹,縱然方才還風雪加身,此時已然平靜如常了,見有他照顧淩雙溪,祁連便讓二人倚著牆休息,自己四處敲打想要找一找出路,方才來的那扇門變成了四麵牆中的一麵,如何敲打都沒有動靜,而其它幾麵牆也都紋絲不動。祁連又將金蓮抽出來,繼續四處敲打,溫寒山道:“為何方才你用百折劈砍不動,用這柄金劍卻可以?”“這是林羿給我的金蓮,是紫金玄鐵所鑄。”關於紫金玄鐵的許多秘密,祁連並未向書院中人說起過,但是自入了萬古樓之後,她倒發覺這樓與紫金玄鐵頗有乾係,於是撿了一些不要緊的說與二人,也算不會乾擾林羿的謀劃。溫寒山從未見過紫金玄鐵,乍一聽說也是驚訝:“你的意思是,那捆縛我們的鎖鏈,是紫金玄鐵?”祁連點頭:“我方入樓時,遇到一個琵琶女,她手中的琵琶也是紫金玄鐵。”淩雙溪道:“可紫金玄鐵的鑄造之法不是隻有林羿知道嗎?”溫寒山卻道:“現今世界也許隻有林羿一人,可是若說從前,倒是不一定,自紫金玄鐵的傳說出現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幾個武神,我曾翻閱過關於這些武神的記錄,發現一些共同的地方,譬如他們都有一些奇遇,他們的武器都暗含紫光,以及他們都沒有徒弟,且這些人的結局都十分慘烈。如果將這些巧合都解釋為並非他們的武靈有多高,而是因為他們得了一柄由紫金玄鐵所煉化的武器,那麼就都順理成章了。”祁連想起林羿也曾與她提起過這些事,道:“若此樓果真是由花城所造,那麼花城也懂得紫金玄鐵的煉化之術?”溫寒山點頭:“琵琶、鐵鎖都是紫金玄鐵,這銅鑄房間裡應該也有紫金玄鐵……”祁連點點頭,不過拿著金蓮敲了半天,也沒用絲毫用處,隻能道:“不過這屋子空空蕩蕩,也是我異想天開了。”溫寒山笑道:“倒也不是,你這樣說,我反而覺得既然這萬古樓如此古怪,或許這銅鑄房間的出口也並非我們慣常理解的出口。”淩雙溪環顧地上堆疊的白骨,輕笑道:“那還是需要仰仗溫公子了,比起其它房間,這裡倒是並沒有什麼危險,怕是最後都要死於寂寞了。”溫寒山笑:“怕寂寞?”淩雙溪亦笑:“倒是還好。”祁連瞧這二人一唱一和,這二人一人如清淡如蘭,一人蕭蕭如竹,平日裡都是平靜溫厚的性子,這時卻還曉得說笑,倒是挺叫人意外。祁連放棄了用金蓮四處敲擊的打算,重新搜尋,淩雙溪與溫寒山休息了一陣,也起身四下搜尋。這邊祁連蹲在牆角,發覺手邊的白骨有些奇怪,骨頭上有許多刀削斧砍的痕跡。祁連將白骨遞給二人,淩雙溪翻看一番,疑惑道:“這骨頭上怎麼會有被剔過的痕跡……”“給我看看。”溫寒山將骨頭接過,驀地聲音低了下去:“你們……餓嗎?”“餓?”祁連搖頭,“不餓啊。”淩雙溪卻猛然間抬頭,看向溫寒山,她與溫寒山在那水池裡困了幾日,此時雖然已經脫困,可二人已經兩日沒有進食了,此時也是又累又乏。她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溫寒山的意思,心中不禁又驚又懼,看向了站在一側的溫寒山,溫寒山默然站在那裡,他亦看見了淩雙溪眼底的畏懼。這裡確實沒有什麼東西會傷害他們,可是如果幾個人同時被關在這裡,尋不到出路,初時還好,可若是慢慢熬到看不見希望,如果真的沒有食物,餓極了,渴極了,人也會變成野獸吧……淩雙溪當即將手裡的白骨扔到一旁,不敢再想。祁連看他二人神色,雖然有些後知後覺,但也明白過來溫寒山為何會提一個“餓”字。她伸手摸了摸那幾枚衡雲令,不曉得這些沉淵弟子是死於何等緣故,看來這萬古樓裡果真有許多秘密,而且這些秘密,怕是也與沉淵有關。她定了定神,此時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她看向二人:“夏羅說她看不清這萬古樓是什麼,說是好似一個黑洞,會吸走漫天星辰,說它會是我們命途上的一個漩渦,說此處是起點,也會是終點。”淩雙溪猶豫著:“所以……”祁連笑:“我不信我們出不去,是終點,也會是起點。”若是旁人的樂觀,淩雙溪怕是會嗤之以鼻,可是祁連自幼就好似被老天爺拋棄了一樣,沉淵被毀,父母俱喪,單靠著她自己一柄孤劍苦苦撐著,所以當她說這番話的時候,淩雙溪心中猛的就安定了下來。溫寒山看淩雙溪恢複了平靜,也笑了:“是了,我們在四處看看,你們二位可都是修武高手,若是按照祁連之前所說,這屋裡藏著紫金玄鐵,你們不妨試試催動將武靈試試,聽說紫金玄鐵對武靈的感應能力極強。”祁連與淩雙溪對視一眼,一人催動百折,一人催動秀衣。卻見得漫天白色光點,好似繁星落下,淩雙溪的青蓮就在其中綻放開去,四而落下,煞是好看。忽的就見四麵光禿禿的牆壁上出現了交纏的紋理,這些紋理如流光一般彙聚在半空中。溫寒山喜道:“北鬥陣!”淩雙溪也露出喜色:“寒山,這便是你的絕活了。”溫寒山擲出隨身攜帶的九顆青石,他雖不修習武靈,但師從燕杯學習陣法,也有些建樹,隻見那九顆青石在空中旋轉,一道一道的青光仿若流煙一般,按著溫寒山的指令恰好成了一個南宮陣。南宮陣與北鬥陣相互應和,共同成了九九星相,銅鑄房間瞬間裂開,變成了數塊四方的銅塊,三人各自站在不同的銅塊之上,環顧四周,黑暗無光,又似另一個虛空世界。眼看銅塊又要重新開始組合,重新開啟新的空間,三人怕再次被分散開,正要齊聚,卻聽見頭頂有一個聲音傳來。“燕信,你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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