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城裡又來了一頭大象，這頭大象很厲害，它竟然讓黑犀牛爬到了它的身上，和黑犀牛一起，繼續在城裡亂衝亂撞。城裡的長老們，再一次坐下來吵嚷，因為這一次大象踩壞的，是城裡的寺廟、廣場、宮殿，這是屬於他們的地盤。”女子問：“那這下，該著急了吧。”夏羅道：“是啊，他們又坐了下來，吵得不可開交，他們說好吧，確實有一隻黑犀牛，我們應該承認它，至於那個誰嘛……”女子笑：“哪個誰？”夏羅答：“那個誰咯。”女子又問：“哪個誰啊？”人群中有人道：“不就是那個大象嘛，什麼哪個誰的。”這三年來，世家們也都挺有意思，雖然暗地裡對林羿百般手段，可明麵上，卻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統統對他避而不談，就好似當年對紫金玄鐵的態度一樣，似乎隻要不談論他，那麼他和他所帶來的危險就是不存在的，關於他的紛爭也都可以隱藏在暗地裡，麵子上依舊能夠和和氣氣。於是乎，江湖裡其他修武人士也就不拿真名喚他，隻叫他做“那個誰”了。茶肆中有人聽得懂，也有聽不懂的，聽的懂的不約而同也都“哼”了一聲，聽不懂的摸摸腦袋繼續閒聊。女子笑著對夏羅與祁連道：“你們可知道，那大象為什麼要千裡迢迢，跑去踩那烏有城的宮殿呢？”祁連道：“為什麼？”“自然是為了一頭母象啊，隻可惜啊，這頭大象聰明了許久，一招不慎，怕是也活不久了。”夏羅一愣，她也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祁連當即問道：“你是說誰？他怎麼了？”女子展顏一笑：“好笑啊，那母象現在還蠢兮兮在問怎麼了？祁連道：“你是何人？”“更好笑了，你現在難道不應該問他在哪裡嗎？我是何人？我是何人與你有什麼乾係？”女子的嘴角牽起，“罷了，言儘於此，若是你還趕得及去萬古樓給他收屍的話。”祁連還想再問，那女子去起身付了銀子，出了茶館，祁連追出去時，那一朵一朵的大麗花已然消失在長街儘頭了。祁連將夏羅帶到河邊一處僻靜之地，正色道：“小羅，你從來不會將你看見的東西說與人聽，可這次卻出言阻止，是不是與林羿有關。”夏羅看著祁連，停了半晌，才道：“是，但也不全是。”祁連明了，無論那女子是誰，向她故意透露“林羿也在萬古樓”裡的消息是何用意，林羿確實在萬古樓裡。祁連道：“你替我與師父說一聲，我先去萬古樓，等那邊事了，就去洛陽與你們彙合。”夏羅道：“我看不到萬古樓裡有什麼，隻能看到一個旋轉著的黑洞，所有星辰都被它吸入其中，它好似是你們命途上一個漩渦，是起點，也可能是終點。”祁連卻溫言回道：“小羅，我知道能說出這些對你很不容易，可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怎麼可能不去呢？”夏羅睜著她那雙巨大的眼睛，看著眼前清澈明晰的姑娘，夏羅看過許多人，許多人身上都各種氣息繚繞，根本瞧不清真正的輪廓。唯有這個祁連，是什麼樣子，就一直是什麼樣子。“三年前，我幫林羿，是因為他同意用紫金玄鐵給我鑄造一把劍，如果你見到他，幫我要劍，一同帶回來，給我。”祁連笑了，夏羅確實性格古怪，但是這三年師姐妹做下來，她也多少能夠明白一些夏羅的心思。她的這番話，轉個意思就是，你們都要活著，回來。鬼女子在進書院前，從來孤身一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書院三年，她不得不與這些家夥有了牽扯。“好。”祁連點頭，百折刀化作一道疾光，消失在揚州城外。吳用見夏羅獨自回來，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他雖然沒有想到把祁連勾搭去萬古樓的是林羿，但是之前看祁連一路心神不寧的樣子，早也猜到了幾分她心中的不甘願。書院裡這幾大世家的少主們，言語上你來我往各不相讓，但因著三年快活的同窗時光，養出了許多情誼。邱景遲曾經也與吳用說起過，待未來這些少主們繼承家業，勢必就要比他們的父輩往來更加密切一些，若是能真的如了邱景遲的願望，上黨、漁陽、不蒼、花家這些世家能聯合起來，那對抗西涼也並非什麼難事。吳用是個劍癡，想不了太過深遠的事情，邱景遲的想法他也懶得管，他隻是多少惦記著祁連的安危，令人傳了信件去書院，也帶著夏羅往萬古樓的方向去了。祁連在清江之上飛了三日，卻沒有找到萬古樓的絲毫蹤跡。書院中人本不同意她入萬古樓，她又沒有旁的關係，亦不知該求助何人，想到那日花若海所言，說不定會有花氏子弟在江邊，恰好看見江邊一片蘆葦中似乎有人影閃動，於是想著打探一番。落在地上，沒走幾步，就聽見“噗”“噗”兩聲，祁連微微矮身，隻見一個小個子衝蘆葦蕩中兩個身著花氏子弟服飾的人各自吹了一支短箭，那二人一言不發就摔倒在了地上。小個子跳到那二人身側，各自身上摸了一把，掏出了兩個羅盤，正要將那羅盤放回懷裡，不妨一柄沒有脫鞘的細刀悄無聲息地搭在了他的脖子邊。小個子笑了一聲，也不轉身，道：“尊駕這刀都不出鞘，能捉住我嗎？”祁連卻問：“你為何要迷暈這兩個花氏子弟，又從他們手裡拿了什麼？”小個子依舊背著身子，從懷裡將那兩個羅盤拿出來，笑嘻嘻道：“想知道，來看啊。”祁連剛剛將百折一撤，準備伸手，那小個子足下一動，忽地化作一道青煙，沒了蹤影。祁連一愣，就聽背後傳來嬉笑聲：“哎……你也太好騙了吧……”祁連沒有回身，道：“好似是挺好騙的。”話音方落，祁連忽得一拍百折刀，斥道：“天羅地網！”數道疾光在方寸之內快速交疊穿插，那小個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與這個方才剛被他騙倒的女子一同被困在了一個半圓形的光網之中。祁連這才回身，笑道：“確實很好騙，但又如何呢？”小個子看著祁連的清亮的眼睛，張口結舌，一句話也沒有。祁連道：“我不會對你怎麼樣，隻是想知道你方才從他們身上掏了什麼出來。”小個子張了張嘴，忽地衝上來，雙手雙腳攀住祁連，祁連哪裡料到他還會這一招，正要說話，就聽那小個子嚷道：“連姐姐，連姐姐，小風好想你啊！”“小風？”祁連將小個子從自己身上撥下來，仔細瞧了瞧他的眉眼，驚訝道：“常小風？”常小風笑嘻嘻道：“連姐姐，好久不見，你看我，有沒有長得好看一些啊！”祁連也是喜不自禁，那時常小風還是個小孩子，不想三年之後，也是個小小少年了，就是依舊貧嘴，同當年一般樣子。“小燃姐呢？”“阿姐一直在染繡村，幫公子乾活呢！都快成老村姑了，好嘮叨呢！”祁連撤了光網，常小風讚歎道：“連姐姐，知道你的武靈已經修煉到七層七了，本就很佩服了，卻是沒想到，你的武靈竟還有這樣的變化之術，好生厲害啊！”祁連卻問：“你怎麼知道我的武靈修煉到何種境界？”“你的事，都是我一件一件傳給公子的，我怎會不知？”聽到他說起林羿，祁連問：“你為何會在這裡，你家公子果然在萬古樓裡嗎？”“公子本來從錦官城乘船去江陵，然後再取陸路去洛陽，不想船到一半，竟然遇上了出現在那裡的萬古樓，再之後我就沒有公子的消息了。不過，我倒是查到了些彆的事情。”常小風將懷裡那兩個羅盤拿出來，遞給祁連，道：“連姐姐，你可知這是什麼？”祁連搖頭。“這是花氏的行風羅盤，花氏擅長布陣，此羅盤可以與他們的陣法相配合，遠程操縱。”“萬古樓被廉貞陰火陣所困，你是說他們在用這羅盤追蹤那陣法，用來確定萬古樓的位置？”常小風冷笑：“不是追蹤，是操縱。”“操縱？什麼意思。”“花氏用這行風羅盤，操縱著萬古樓到處亂飛，這羅盤上的指針會隨時接收命令，告訴他們要去往哪裡。”祁連皺眉：“花氏為什麼要這樣做？”常小風攤手：“時間太短了，我隻查出來這麼多，更多的消息要去附近的玲瓏閣，不過現在我們隻要拿著這羅盤，就會找到萬古樓。”祁連知道常小風的江湖經驗遠勝於自己，花家的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不過現下要緊的是找到萬古樓。常小風將其中一個羅盤交給祁連，另一個留在自己手上，道：“連姐姐，你向這羅盤裡放入一點點武靈。”祁連點頭，二人一同催動羅盤，就見那羅盤忽得轉動起來，最終指向了東北方。常小風喜道：“是了，清江之東有一個山穀，名曰屠情穀，那裡曾經是花氏先祖花城練功的地方。”“你如何知道？”“這些年公子一直在查這個花城，自然知道啊。”祁連不覺心中一動，三年前元城之後，她自心中也有許多疑問，隻是後來也沒有機會再去探查，而林羿並未與自己說過，卻默默做了許多事。一時間被她小心看護在心口的思念好似巨浪一般湧來，她暗暗將心中起伏壓下去，立刻禦了百折向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