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疊舊信(1 / 1)

沉淵 彆衡 1926 字 3天前

林萬庭懷裡拽出一疊泛黃的書信,但並沒有直接交給林羿,而是隨手擲在了地上。就在這時,忽然淩空飛來一道厲風,“啪”得一聲,一記巴掌拍在了林萬庭的臉上,方才那個小女孩的聲音在夜空中傳來:“對我們林公子恭敬些,撿起來,雙手遞過去。”林羿就看林萬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臉上明明已經顏色鐵青,卻還是蹲在地上將方才那些信重新拾撿。林羿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無論如何,看著當年將自己驅趕出林氏的現任族長蹲在地上,屈辱地拾撿書信,他心中總還是閃過了些許痛快的,不過這絲痛快轉瞬又被一絲悲涼所覆蓋。所謂自作自受,一個人做了一個決定,根本不曉得未來他會為這個決定付出多少代價。能終其一生,終落一句此生不悔的人,實在少數。於是林羿衝空中道:“多謝姑娘了,不過林族長好歹也曾經做過在下的長輩,姑娘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將他的兒子給放了。”林萬庭一愣,直起身子,看著林羿。林羿看他的樣子,知道自己猜對了,林氏向來子孫不寧,後代要麼夭折,要麼枉死,剩下的也多有殘疾。林萬庭能坐上家主位,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兩個兒子都平安長大了,比起錢庫裡堆積如山的金子,這兩個兒子才是林萬庭的命根子。那小姑娘卻道:“林公子竟然如此不領人家的好心意,人家傷心了。”林羿笑了一聲:“聲音這般好聽的姑娘,想必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既然有本事捉一次,肯定還有本事再捉第二次,再說姑娘不就是想討好在下嗎?將他們放了,在下會很高興的。”“嗯……”那小姑娘似乎是想了想,脆聲聲答道,“我家主人說了,這一路去洛陽,要滿足林公子的所有需要,既然公子這樣說了,那就……好吧!”她聲音方落,就聽淩空“咚”“咚”傳來兩聲巨響,兩個黑影被人從半空摔了下來,林萬庭急忙奔過去,隻見自己的兩個兒子已經被摔的鼻青臉腫,暈了過去,急忙喚人。小姑娘的聲音依舊從夜空中傳來:“公子明日可在渡口,我們已經替公子準備好了往江陵去的渡船。”不等林羿回答,這廂林萬庭終於將兩個兒子安頓好之後,轉身向林羿恨恨道:“林羿,今日縱然你討回了兵兒和江兒,我林萬庭也不會因此感激你,這是你欠林氏的!當年因為你一意孤行,西涼入侵蜀中,多少林家弟子枉死,林氏鋪子被燒,你早已不是林氏子孫,這林氏祠堂不是你能來的地方!”林羿抱著胳膊倚靠在大殿的欄杆上,看著他那個四叔對他聲嘶力竭地大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待他吼罷了,帶著兒子匆匆離去,林羿才繼續仰頭道:“姑娘,若是林某不想上你們的船呢?”“林公子會的!”站在姑娘身側的鬥笠男人站了出來,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暗夜之中,微藍光芒,林羿一驚,站直了。竟是攜雲。於修武之人來說,兵器擇主,灌注武靈那一刻起,兵器就不會再被旁人差使,劍中武靈與修武之人體內靈氣交相呼應,從此不離不棄。祁連能用攜雲全因她是祈遠明的女兒,留著祈遠明的血液,可這個人是誰?那男人忽的一動,數百隻微藍光劍向四周迸射,接著暗夜之中,十幾個隱藏著準備對林羿有所圖謀之人,從房簷四周滾落在地。那些微藍光箭準確的穿透了每一人的咽喉,一如林羿在林中看到的那十幾具屍體。同樣是攜雲,同樣是沉淵劍法,但是在這個男人手中,那劍法卻決絕狠辣,皆是死路,沒有餘地。林羿知道,自己不得不隨這兩個人去洛陽了。次日林羿到了渡口,被一個笑成彌勒佛的中年男子引上一艘很精巧的平底船,潔白的船帆上有水鳥飛繞,成船的楠木在陽光下閃著溫潤木質光芒,與那中年男子的笑相得益彰,林羿也不客氣,邁步踏上甲板。“公子可先在船艙裡歇息一陣,有什麼需要隨時叫小的,我們這就啟程了。”“好,辛苦。”林羿信步走進船艙,船艙的竹簾卷起,案桌上的紅玉瓶裡插著幾枝潔白的玉蘭,自窗中望去,江麵遼闊,陽光碎在水麵上,風光宜人。不多時,侍女又奉上了茶點,垂首退下,一切都安排地很妥當,不需要林羿說什麼,一切都悄無聲息地就擺在了他的手邊。林羿在窗邊坐下,將昨日林萬庭給他的那疊書信拿出來。信封上寫著“林病初公親啟”,另還有一枚小印,那印章他認得,是墨笛風信上的雲印。這信是祈遠明寫給祖父的。自三年前元城幻境中出來之後,林羿就總覺得邱景遲似乎是想告訴他們一些什麼,可又並沒有下定決心,那個老家夥生性多疑搖擺,對祁連的態度也曖昧不明。也因為如此,讓林羿對當年沉淵之事起了疑心,開始暗中察訪。他也曾想過祖父既然有這支墨笛,那應該與祁遠明是有些關係的,可到底什麼關係卻無論如何都查不出來,當年的事情好似被人刻意給藏了起來。卻是不想這個什麼主人,竟然能從林萬庭手裡挖出這麼一疊舊信,不由笑道:“真是大禮。”“那是自然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接著自窗邊倒吊下來一個小姑娘,珍珠一般白潤的小臉,黑葡萄一樣的一雙圓眼睛,梳著兩個包子頭,俏生生,可愛極了。林羿一手拿著書信,抬頭問道:“姑娘如何稱呼?”“小暑。”“嗯,有點熱。”小暑柔著嗓子:“公子,不帶這樣的。”林羿又道:“所以,你家主人一定很怕冷。”他本是玩笑小暑的名字,卻不料小暑一愣,竟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林羿隨手拿起手邊的葡萄,隨手丟了一顆在嘴裡:“是先天有疾?還是被人所害。”小暑立刻回答:“自是被奸人所害!”“想複仇?”小暑笑了:“公子果然很不一般,這麼快就套出了我家主人的事情,怪不得主人很喜歡你。”一邊說著,向後一翻,一身粉色銀花穿碟裙在空中回旋,好似真的有許多蝴蝶在空中飛舞,她將腦袋湊在窗口,笑道:“我可以進來嗎?”“這是你的船,當然。”小暑道:“不,這是主人的船,主人說了,主人不在的時候,一切以林公子為主。”林羿笑道:“哦,如此看來,你家主人待我真的很好。”“那當然。”小暑從窗戶裡跳進來,坐在案上,笑盈盈道:“要知道,我們本是要去公子的染繡村裡直接接公子的,因為怕遲到,我們跑死了三十二匹駿馬,跑廢了十五架馬車,可惜到了地方,卻怎麼都找不到村子的入口,無奈之下,隻能去錦官城裡等候了。”林羿笑道:“你們若是連染繡村的位置都能找出來,那我可真的不要混了。”小暑一歪腦袋:“小暑可聽說染繡村很漂亮呢,小夥子都好帥氣,姑娘呢也都很美麗,真真的世外桃源,公子也不請人家去玩一玩。”見這小暑不死心,依舊話裡話外想要套出染繡村的位置,林羿就全當什麼都沒聽見。熟料那小暑年紀看著不大,心思卻不小,整個人忽的揉進林羿的懷裡,伸出白生生的手臂攀住林羿的脖根,撒嬌道:“嗯,不嘛,林羿哥哥,小暑想去嘛。”林羿將她從自己身上撥下來:“小女孩,這樣不可愛了哦。”“那這樣呢?”小暑退回去,雙手撐著臉,眨巴著眼睛,怎麼看都隻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當然,林羿也不會忘記她還是在錦官城裡隨手結果了幾十個修武之人的小姑娘。不過見她如此從善如流,倒叫林羿愈發好奇起這樣一個乖巧的仆人背後,有一個怎樣的主人了。小暑當然也知道想要從林羿這裡套消息,並非容易的事情,於是也不著急,翹著腿坐回案上,笑盈盈看著林羿:“總之呢,這一路上公子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小暑,主人說了,公子的任何需要,都要被滿足,明光書院的消息,我們也都會按時送給公子的,絕對不耽誤公子與心上人會麵。”“這,你們都知道?”“主人無所不知。”“我想見見這路上與你同行的那個中年人,可以嗎?”小暑想了想,道:“吳冥大哥是主人的親隨,隻有主人能差遣他。”“你方才還說你家主人不在時,以我為主呢?”“這當然沒錯,隻是我縱然將他叫來了,怕是你也很難同他聊天的。”小暑也拎了一串葡萄,笑嘻嘻道,“告訴你個秘密。”“什麼?”“他有個外號,叫做吳二字。”“吳二字?這麼奇怪的外號。”小暑嘻嘻一笑:“公子不信可以試試,他每次說話,隻有兩個字。”林羿不相信:“每次?”小暑道:“是啊,每次。”“為什麼?”“是主人要求的。”林羿好笑:“主人要求?看來你們的主人真是很……有趣的一個人呢。”小暑聳聳肩:“主人就是主人,主人的想法,不是我們可以忖度的。”林羿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一定更想念與小暑的聊天。”任憑多少歲的女孩子,被這樣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恭維,總是開心的。小暑於是興衝衝去喚那叫做吳冥的中年男人,想看林羿吃癟的樣子,而林羿則繼續翻書信。頭幾封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不過是一些老友之間的閒話家常,看得出一向眼高於頂的林病初對這個比他小將近二十歲的小友祁遠明還是頗為欣賞,二人關係不錯。其中有一封是祁遠明寫信告訴林病初自己有女兒了,言辭之中不掩歡喜之意,林病初的回信雖然依舊淺淡矜持,但是卻也難得表達了自己的恭賀,並說替那小女兒準備了一枚玉鎖,以做賀禮,而且還提到了自己也有個年齡相當的孫子,生地聰慧,隱隱有誇耀之意。林羿不覺笑了,這孫子自然就是自己,若如此說來,他與祁連的第一次相會,應當就是在這一來一往的鴻雁傳信之上。那是她剛滿月,自己也才一歲。人若是真心陷入那情愛之中,任憑什麼都可以拿來充做命定的緣分,林羿自然也不能免俗,特地將這兩封信拿出來揣在懷裡,準備來日拿給祁連瞧。他繼續翻開下麵的書信,見最後一封是一個請柬,祁遠明邀林病初出蜀赴會,地點是萬古樓。萬古樓,乃是四大秘境之一,本由花氏看守,隻是那樓每隔十八年,就會自然開放一次。起初有人不斷入樓探險,隻是入的多,出的少,大部分時候一人都出不來,偶爾會有一人兩人從裡麵出來,隻是出來之後,都性情大變,成了縱橫一時的梟雄魔頭。後來就由明光書院出麵,與花氏一道,將那樓以廉貞陰火陣鎮在北邙山,永世不開。林羿看了看那信的日期,恰好就是當年明光出麵之時,也是祖父的那次遠行。祖父自萬古樓回來,就開始失常,而在林羿查的信息裡,似乎那次萬古樓之行以後,沉淵與明光書院、不蒼山、明川府的關係也變淡了。看來若是有必要,得去一趟那個萬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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