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運燕信(1 / 1)

沉淵 彆衡 1560 字 3天前

在任西窗不算長的人生裡,他從未這樣狼狽過。他是任氏長房嫡子,三歲開蒙,識字讀書,五歲就被人家叫做神童,可他從不驕傲,因為他要做個君子,就連修習的武靈都是玉中的清貴之氣。他的衣服永遠剪裁合身沒有褶皺,身上的配飾也都是恰到好處,他待人永遠都是溫文和藹,從沒有一絲一毫的失禮過,似他這樣的君子,哪怕是個鄉野村夫也會暗自揣摩自己的言辭是不是過於粗鄙了。可入了這考場,先是在白鶴將他們拋下來的時候撞上了山壁,摔了腿,接著又因為任東風脾氣蠻橫,看到白鶴在林中嬉戲就非要上去報複,引得了白鶴的反撲。如此他竟然在這考試剛開始的時候,不得不與幾隻禽鳥相鬥,他又深知這些白鶴是明光書院所養,不能傷害,如此進退兩難,叫他心中狠狠的壓了一層怒氣,但是他的修養又不允許他將這些怒氣泄露出去。祁連當然不知道這些,她衝進去的時候,就隻見任西窗傷了腿,不能移動,單手持劍,勉力相抗,被巨大的翅膀包裹其中,清白沉鬱的臉時而閃現,時而消失。而另一側的任東風則滿麵怒色,手中金光閃閃,下手頗為狠戾,頗有戰力,就是可惜那白鶴不單體型巨大,且極有靈性,巨型翅膀扇動之下,任東風左右支絀,有些不敵。祁連想要上去幫忙,被林羿一把拽住:“不許用攜雲。”“啊?”祁連看了看自己順手抽出的攜雲,倒是忘了自己現在的狀況,林羿瞧她呆木的樣子,就知道她想什麼,問道:“之前給你的金蓮可在?”祁連這才想起,點頭道:“在。”“我吹笛將白鶴引走,你將他們拖出來戰圈就好,這些白鶴是明光書院豢養的,不會故意傷人。”祁連點頭:“那你也小心一點。”“放心。”林羿向後退了兩步,拿出風信,一曲清麗的小調響起,節奏起初並不快,似乎隻是引逗,但隨著那幾隻白鶴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之後,笛音發生了變化,竟似鶴唳一般,祁連也就在那時鑽了進去,衝到任西窗身邊:“任公子,先離開這裡。”“祁姑娘?”那邊任東風有人來幫忙,急忙喊了一聲:“祁姑娘,麻煩帶我哥先走!”祁連道:“好,你也莫要戀戰。”祁連將任西窗一條手臂拉過,想要扶住他快些出去,卻不料任西窗是兩條腿都受了傷,根本移動不得,情急之下,祁連想要背著他離開:“上來,我們走。”“不……這怎麼使得?我一個男子,怎能……”任西窗忍住劇痛,想要動一動。眼看一隻白鶴的尖嘴又叨過來,祁連金蓮揮過,那白鶴發出幾聲淒厲的叫聲,向上盤旋,可緊接著又俯衝過來,祁連忙道:“先走吧!”那邊任東風也喊道:“快走啊!大哥!”林羿笛聲越來越急,白鶴越來越焦躁,祁連等不得任西窗再做決定,一拉一拽將他硬背上了肩,衝出竹林。看大哥被救走,任東風將佩劍拋擲空中,禦劍衝著林羿的笛聲而去,白鶴早被笛音舞弄得按耐不住,這時看敵人也衝著笛音去了,哪裡還需猶豫,自是循聲飛去。見白鶴被引走,祁連將任西窗放在河邊,任西窗的聲音低沉:“多謝……多謝祁姑娘……任某如此狼狽,讓姑娘見笑了。”“你的腿傷得不清,要不要先處理一下。”“無事的,不嚴重,……林公子……不妨事嗎?”任西窗勉力撐著,不讓自己露出什麼不好的神態。祁連笑了笑:“他很厲害的,一會兒應該就回來了。”“倒是頭一次聽見你誇我。”背後傳來一聲笑,祁連回身,林羿將笛子插到腰後,邁步到了祁連身側。任東風見哥哥坐在河邊,急忙過來:“大哥,你還好嗎?”“無礙。”任東風氣惱:“等回頭離開這鬼地方,我肯定拔光了那幾隻扁毛畜生的毛!”“休得胡言了,若不是你去招惹,他們也不會來攻擊我們。”任西窗的語氣有些嚴厲,任東風不敢再說,隻敢垂頭站著,過了一陣才道:“大哥,臨出門也沒帶傷藥,你的腿……”“我這裡有。”祁連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玉藥瓶,是她慣用的傷藥,正要遞過去,卻不妨被林羿翻手從她手裡拿過。祁連不明所以,就看林羿走到任西窗身側,看了看他的腿,將祁連的藥瓶揣進自己懷裡,問道:“是被白鶴從天上丟下來的時候撞山壁了上吧,有那麼疼嗎?”任東風看林羿皮笑肉不笑,登時惱了:“你什麼意思?”“東風,閉嘴。”任西窗掙紮著想要起身,林羿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黑藥瓶丟任西窗懷裡,道:“行了,知道你是任家少主,金貴,這藥多敷幾次,七日之後就能走了。”任東風拿起那藥瓶摔在河裡:“誰稀罕你的藥!哥,我帶你走!”任西窗聲音低下去,嗬斥道:“撿回來。”任東風在家中任性慣了,從來沒有像這樣憋屈過,自然叫嚷起來:“大哥!”“我叫你撿回來!”林羿看任西窗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自然知道那並非因為腿痛,而是因為難堪與丟人,像他這樣的少年公子,林羿見的不算少,於是懶得再理他們兄弟吵架,晃晃悠悠湊到祁連身邊,道:“人也救完了,阿愚,我們是不是該走了?”祁連看著任西窗臉色不好,略微有些遲疑,倒是任西窗低著頭一言不發,緊握的拳頭露出發白的骨節,林羿湊到祁連耳邊道:“走吧,天之驕子被一個女人背著逃命,他受不了的。”這麼一說,祁連立刻就懂了,都是驕傲的少年人,考試還沒開始就落到這個地步,自然心中會有些難堪吧,可就等她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眾人忽然聽見一個聲音:“祁連、林羿,義記一分。”儒衣弟子的聲音好似天外來聲,四人都沒有太聽分明他喊了一句什麼,好在接下來連續三聲,倒是都聽明白了。“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任東風困惑:“運?什麼叫運計一分?”祁連也不明白,林羿忽而笑道:“哈,我知道了。”“什麼意思?”任東風又問。林羿倒不看他,隻是笑吟吟看著祁連:“阿愚,你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人,運氣特彆好,逢賭必贏,逢災必過,運氣好到令人發指?”若是論運氣,那祁連應該是個運氣非常糟糕的人,所以她想象若要說人運氣好,會如何好。“不曾聽說,有這樣的人嗎?”林羿道:“此人啊,名燕信,字有期。”“燕世子?”其實,燕信什麼也沒做。他隻是在起床之後,對昨夜休息的洞穴深處產生了巨大的好奇,非要進到洞的深處一探。淩雙溪沒有辦法阻止他如此強烈的衝動,左右也確實不知道被稀裡糊塗丟到這山中如何應考,就一同陪著去了。沒料到洞穴深處藏著四個黃花梨木大櫃,燕信好奇,隨手打開一個,就見裡麵備好了幾日的飲水、食物,還有一些繩索和鉤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聽見淩空傳來那聲“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後,燕信一喜,又開了一個,隻見裡麵有一幅卷軸,打開一看似乎是什麼地方的地圖,他將卷軸隨意塞進袖筒,就聽淩空又傳來一聲“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這更讓他喜不自禁,急忙招呼道:“雙溪,雙溪,你開下一個!”雙溪狐疑地走到下一個木櫃前,輕輕將木門打開,卻不料一群黑色泛著綠光的毒蟲從裡麵湧了出來。燕信嚇得麵無人色,還是雙溪輕輕一躍,將燕信提著脖子拎到了第三個高櫃子的頂上。雙溪略有慚色,對燕信道:“殿下,抱歉。”燕信看著地下滿滿一地的蟲子,隻覺頭皮發麻,手心冒汗,結結巴巴道:“又又又不是你的錯。”蟲子越來越多,一些已經爬上了他們所在的櫃子,雙溪也強忍著惡心,問道:“現在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燕信急中生智,“開這個櫃子!”“這……”“我來!”燕信伸手就將那櫃門打開,一堆火雷彈從櫃子裡滾了出來,半空又傳來那儒衣弟子的聲音:“不蒼山燕信,運計一分。”燕信傻乎乎看著淩雙溪笑,淩雙溪臉雖然冷著,實際上也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一想到自家殿下自出生以來,就如行走地狗屎運一般,也就釋然了。燕信這家夥,向來都是逢賭必贏,逢難必化,命運待他,如待親兒,老燕王想把不蒼山傳給他,這分與生俱來的好運氣占了多大成分,誰也不敢說。淩雙溪劃亮火折,招出佩劍“秀衣”,對燕信道:“殿下要自己禦劍,還是同雙溪一處?”“一起一起!”淩雙溪踏上秀衣,燕信抱緊她的腰,淩雙溪火折子一扔,就聽轟然一聲,二人破空而出,秀衣的微微青光破開火雷彈炸開的火光煙塵。就在這煙塵之中,那儒衣弟子的聲音也如期而至:“不蒼山淩雙溪,技計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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