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餐衣之樂(1 / 1)

沉淵 彆衡 1561 字 3天前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林羿顧不上在和祁連囉嗦,將手裡的婢女衣衫撇到一邊,道:“不換就不換吧,隨你,你隱在暗處,我在明處,一切看我眼色行事。”祁連應允。所來果然是那群搶了魏家嶺的西涼匪,他們誌得意滿,來此痛快,樓中琴曲絲竹,鶯聲燕語,淫笑浪辭,酒色財氣,一層一層鋪開而去。祁連不喜這樣的浮鬨,倒掛在樓外暗夜之中,看林羿卻若魚入大海,臉上掛上那樓中小廝諂媚甜膩的笑,哄過這個大爺,逗過那個花姐,不露痕跡之間,不知道往那群西涼匪的身上倒了些什麼藥粉。祁連在暗中跟著,就見林羿端著酒盤向樓深處走去,他衝祁連微微指了指一個方向,那是樓中最大的一間花房,本樓最美的花娘珍哥兒的居住。祁連藏在花房靠外的窗下,就聽林羿自門外敲門:“大爺,小的送酒來了。”花房裡那西涼匪的匪頭正在床上哄著珍哥兒,揉捏著她的白頸軟肩,被人打斷,登時沒好氣道:“滾!”林羿不惱,依舊笑著道:“大爺,這酒,可是晁四爺讓小的送來的。”“晁四爺?”匪頭皺眉,停下手裡的動作,“哪個晁四爺?”“自然是,那個晁四爺。”此話一出,窗下祁連一驚,不明白林羿到底要做什麼。林羿口中這位晁四爺,名晁超,乃是西涼十二將裡排名第八的狠角色,當年燒沉淵,他作為項雀手下西路先鋒官,點了燒沉淵的第一把火,而現在整個西涼匪盜都由他挾製,為非作歹,十分威風。不等祁連想明白,就見匪頭拉上床簾,套上褲子,下了床,衝門外道:“進來吧。”林羿推開門,笑容可掬地端著酒走進來,進來之時,他衝窗外的祁連使了個眼色,於是臉色冰寒的黑衣女子也自窗外跳進來,抱著劍,站在了那匪頭的身後。這一熱一冷兩個人,陡然出現在屋裡,那匪頭初是一驚,不過他倒還有幾分膽識,沒有嚷叫,隻是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們?”林羿擺擺手,依舊笑得十分和藹可親,“小人物,不值一提,不過就是替晁四爺來看看大爺。”“四爺有話?”“有。”林羿將酒盤放在桌上,搬了個凳子,給酒杯裡斟滿酒,然後卻不讓人,自己坐在了那凳子上,翹著二郎腿,看著匪頭。匪頭看這小子如此囂張,壓著火,問道:“什麼話?”“這個倒是不急說。”林羿手中玩著酒杯,慢條斯理道,“不過,您大爺今日嫖的這個姑娘,怕是有話說。”“珍哥兒?”匪頭一把扯開簾子,床上的女子慌忙扯過錦被遮住自己,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眾人。祁連雖然不知道林羿要做些什麼,但她也知道此人古怪,不如靜觀變化,可就在珍哥兒露出頭的時候,卻是一驚,因為那珍哥兒的發間有一枚形貌古怪的鐵釵。她緊緊盯著那釵,目光一動不動,林羿餘光覷見,不由也瞧了一眼那釵,登時心中也是微微一動,不過麵上卻一絲異樣也沒有露出來。這是卻聽那匪頭問那珍哥兒:“你有什麼話說?”珍哥兒哪裡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顫顫巍巍道:“奴家……奴家……不知道啊!”匪頭轉頭,瞪著林羿:“你到底是誰!所為何來!”林羿將目光收回,還是那般閒適:“珍哥兒啊,你可真是健忘,縱然你的恩客許多,可將晁四爺都忘了,這實大不該啊,他可是每次來這賀春樓,都要點你侍候的,若是我沒記錯,他是最不喜歡旁人碰他碰過的女人。”匪頭一驚,那珍哥兒囁道:“四爺是說過這話,可他許久不來,我也不能不做生意不是。”“哎呀,你這個賤婦人,要害死我了!”匪頭聽那珍哥兒說了這話,一巴掌就要甩過去,祁連伸手捏住他的手腕,冷聲道:“你敢動她一下。”祁連修為要高這匪頭甚多,匪頭隻覺自己手腕好似要斷了一般,急忙嚷道:“鬆,鬆,英雄鬆手!”祁連這才將手鬆了,珍哥兒本已經縮做一團等著挨打,卻不料被身側這個黑衣女子給救了,眼中露出感激來。林羿站起來,走到那匪頭身側,祁連見他又輕輕在匪頭的褲子上撒了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粉末。林羿又道:“晁四爺說,最近雀王對眾位爺頗有些不滿,西涼現在正要同中原世族修好,這事想來你也是知道的,四爺讓大家夥收斂一些,等風頭過了再說,若是還有想冒頭的,他可能要挑一兩個拿出來給中原那些家夥賣賣人情了。本來你們也是剛剛被四爺收到麾下,也挑不到你們頭上,可是……”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床上的珍哥兒,撚起酒杯,喝了一口,欲言又止地笑著。那匪頭當即明白他的意思,胡亂套上衣服,道:“小兄弟說的在理,在理!不知道小哥在四爺帳下任何職,他日去四爺軍中,定要酬謝小兄弟的。”林羿道:“在下晁五,四爺胞弟。”“竟是五將軍!哎呀呀,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不識泰山了!”那匪頭撲倒就拜,林羿閒閒揮了揮手,道:“帶著你的人快走吧,還在這處流連,小心叫我哥哥知道了,真的拿你們開刀。”“是,是,小將軍說的極是。”那匪頭匆忙將自家嘍囉全數從樓中各個床上拽下來,慌慌張張就要回山寨中去。祁連看林羿一番演戲,竟然將那匪頭耍的團團轉,這些話讓她說,可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的。群匪烏泱泱撤去,林羿同祁連道:“走,帶你看熱鬨去。”“熱鬨?還有什麼熱鬨?”“你以為我就是帶著你來嚇唬人啊,那也太小瞧我了吧!”林羿笑。祁連還真以為這就完了,她天生不懂得如何做壞事,對惡作劇的想象力也實在有限,哪裡知道林羿要做什麼。林羿摸了摸鼻子,笑道:“可是我不會飛,還得煩請祁姑娘帶著咱一同去那房頂了。”夜中,屋頂風涼,清河郡並不大,一眼望過,整個城都在腳下,一條長街,屋舍儼然,長街之上,那群馬匪還一邊囉嗦一邊嚷鬨。祁連見林羿自腰後拿出那管墨玉短笛,隨著一隻輕微如蟲翼顫動的曲子自笛中飄出,四麵飛起一種細白熒光的蟲子。祁連微驚:“這是什麼?”林羿吹笛不答,祁連就見那飛蟲越來越多,漸漸變成一團一團的煙雲,齊齊飄向了那群正要出城的馬匪。若有若無的笛音,好像玩笑一般,而再接著,祁連就見,隨著那飛蟲環繞,匪徒身上的衣衫竟然全部消失了,一個一個坦著肉光著腚,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這一切都發生得那般自然,半分陰詭的感覺都沒有,月亮還輕悠悠的照在街道上。祁連不明,回頭看向林羿,林羿嘴角噙笑,看著那群匪,他放下手中的笛子,猛然間衝著街道吼了一聲:“鬼啊!”隻見他那喊叫就好似一個炮仗,炸進群匪之間,大家哪裡還顧得上聲音從哪兒來,也瞬間爆出嚎叫“啊啊啊!鬼啊!”“跑啊!吃人鬼來了!”“啊啊啊!你不要碰我!”這下真的是落荒而逃了,而且逃得醜態百出,好似一出滑稽戲。林羿大笑,衝著祁連道:“好玩嗎?”祁連微微皺眉,看著身側這個荒唐的少年,他好似做了什麼十分偉大的事情,眼中含星,唇角花開,轉身看她的時候,還露出一副很需要表揚的神情。可祁連不知道該怎麼說,縱然麵前的一切如此滑稽,她也說不上這是好玩還是不好玩。林羿看她不語,臉上的笑容垮了,自己精心排演設計的戲無人捧場,他自然覺得沒趣,屈膝坐在房頂,無聊轉著手中笛子。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同月亮一樣分明,祁連站在他身後,察覺到少年陡然而來的百無聊賴,想來他也是為自己,於是心中又生出些微歉意,想了想,挑揀了一個可能會讓他有興趣的問題問道:“那是什麼蟲子?”林羿口氣散淡,慢悠悠道:“餐衣蟬,它們喜歡吃布帛,隻是人的身上有一種味道讓它們無法靠近,我用它們很喜歡的苦騰花將那種氣味暫時遮掉,然後在用笛聲引了它們去吃那那群家夥身上的衣服。”“這……你那笛子又是怎麼回事?”“你可聽過上古巫族。”“嗯。”“這笛子,名曰風信,乃是我祖父從一個友人手中所得,我那時著迷上古巫族的樂曲,發現若是尋常笛子吹來,曲子雖好聽,卻並沒什麼奇特,可若是用祖父這支笛子吹來,卻總有些妙用,吸引鳥獸蟲蟻都是小把戲了,還有更厲害的,隻是我不修武道,沒有修為,所以也就會這些雞零狗碎的把戲而已。”祁連早就聽說這林羿極為聰明,但是實在沒想到他的聰明都在這些地方上,這什麼餐衣蟬苦藤花,旁人聽都沒聽過的古怪東西,也不知他是從哪兒弄來的。問完了這些,祁連就又不知該如何繼續了,林羿站起身子,將笛子插在後腰間,說道:“走吧,我們去找珍哥兒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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