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金在賢這麼說,尤一天也猶豫起來,他不參合案子是明哲保身,不想去招惹是非,可要是是非自己找上門的話,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更不會允許有人傷害他的親人。“看樣子,不把這個張信抓到,我們是沒有太平日子了,周警官,你先派人查一下陳辛傑的底,看看到底和張燕妮有沒有聯係,陳西禾這邊交給我來辦。”尤一天能答應協助查案,周禹自然欣喜,不再廢話,急忙起身回了警局。待周禹走後,尤一天翻出了陸舒的電話,陳西禾當年入獄就是陸舒抓的,所以也隻有陸舒知道陳西禾的下落。電話撥通後,陳西禾的下落確實知道,隻不過有些出人意料,陳西禾出獄後基本上已經喪失了獨立生活的能力,陸舒感念陳西禾畢竟是秦律的生父,便自己掏腰包把陳西禾送進了養老院,目前就在丘山。翌日清晨,尤一天起的很早,可出門前卻被金在賢和包梓樂攔下了,二人要跟著尤一天一起去,理由就是張信現在神出鬼沒,與其單獨行動,不如大家抱團,如此強大而又充分的借口,尤一天實在沒想到拒絕的理由,然而實際上是包梓樂苦苦哀求金在賢,包梓樂來葉城找尤一天時才八歲,五年沒有回丘山了,他也想回去看看。三人乘火車,上午十一點出發,車上尤一天還不忘補了一個回籠覺,結果被周禹的電話叫醒,經過查實,被害的陳辛傑就是尤一天說的陳辛傑,不光查到這些,警方在調查陳辛傑的賬戶時,發現陳辛傑名下有一張近百萬的銀行卡,但是這張卡卻不在家裡,甚至連徐穎以及陳辛傑的父母都不知道。有數額巨大的存款,這便給案子多出了另一個可能性,謀財。陳辛傑手裡的這張卡,家裡人不知道卻不代表外人不知道,他存這麼多錢一定有他的目的,陳辛傑入贅徐家這麼多年,工作經曆數的過來,所以這些錢大多是來自徐家,換言之陳辛傑在徐家雖然明麵上忍辱負重,其實背地裡一直在借著女婿的名義騙取徐家的錢財。火車飛速前進著,聽完周禹的講述,尤一天睡意全無,十年前陳辛傑就是個混蛋,那時候還是學生,十年後居然故技重施,不止騙了徐家,也騙過了所有人,望著車窗外荒涼的原野,尤一天心裡在想,陳辛傑是不是該死?如果換作金彥,這個案子會不會接?十年的時間,對於一個城市而言,變化是非常巨大的,很多印象中的事物都消失了,金在賢詢問尤一天要不要先回家看看,尤一天搖頭,那間麵館至今還留著,當年為了設計喬東天假意要賣飯店,等喬東天伏法後,尤一天緊接著就跟著金彥去了韓國,時隔十五年,那裡也許早就荒的不成樣子了吧,那裡是尤一天的開始,所以他留著,那裡也是他的傷心地,所以他不會回去。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殯儀館,同樣荒廢了,那裡被坐實了鬼樓名號,白霧死後並沒有入棺安葬,他的屍體火化後,骨灰撒在了殯儀館周圍,不僅如此,在尤一天的主張下,他向陸舒要來了三十多年前死在孤兒院裡的孩子的名字,就在殯儀館外的院子裡,給這些孩子立下墓碑,這裡麵也有秦律的名字。在丘山,實在經曆過太多太多事,有些東西不必看到原貌,隻是路過故地,記憶便會湧上心頭,就比如出租車剛才路過的丘山人民醫院,前身就是慈安醫院,那裡的急診部的樓頂是白霧假死的地方,路過的那家豪華酒店,那裡是陸家訂婚宴的地方,尤一天還跟著金彥大鬨了現場,路過的那條步行街,街巷裡有一家咖啡館,雖然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但尤一天知道,那家小島咖啡館是金彥最厭惡的地方。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記憶,包梓樂的眼睛一直看著車外,經過的那個小區以前是他和母親住的地方,路過的那家金店,以前是一家甜品店。當出租車在遊樂場附近的大街上停下時,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遠處的摩天輪,摩天輪南麵有一棟七彩的建築,人們叫它彩虹橋。十年前的開發區,如今已經被規劃的煥然一新,很多知名企業都在這裡建址,養老院還要更偏僻一些,隸屬丘山,實則離城很遠,因為是初春,四周還很荒涼,即便有樹林也是光禿禿的,養老院是舊的軍區家屬院改建而成,拆除了一些平房,蓋起了一棟三層的小樓,周圍建設倒是很不錯,老人們在這裡呆著安養天年,倒是個不錯的地方。有陸舒的關係,尤一天三人在進門時並沒有受到盤查,進來後便直奔樓房去了。初春這會兒,丘山的氣溫還在零度以下,樓房內的暖氣很熱,裡麵的結構和尋常所見的宿舍樓很像,每個老人或者單間或者老倆口住一間,雖然隻有三層,為了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樓房內還安備了電梯。“這地方不錯啊,哥,我看咱倆以後可以考慮來這兒養老。”不等金在賢說話,包梓樂說:“賢叔以後有我養,你一個人住這裡好了,糟老頭子,老了之後肯定更懶。”金在賢聞言笑而不語,尤一天直接上手拍了一下包梓樂的腦袋說:“你這小白眼狼,你賢叔才來幾天啊?你就死心塌地了,你忘了是誰把你拉扯這麼大了?沒良心,我告訴你,等我老了我就算賴也賴上你了,敢不養我?”包梓樂吐了吐舌頭,故意氣尤一天,他的兩位叔叔是他今生最親最愛的人,他們一天天老去,而他卻一天天長大,不僅要儘孝,還會為他們養老送終。“310,是這間吧。”看了一眼門牌號,尤一天抓住把手就要進去,剛推開一條門縫,就聽見屋裡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老不死的,我都告訴你多少遍了?你這屋暖氣壞了,聽不懂嗎?還讓我給你蓋被子?你自己有手有腳的,怎麼了?斷了?看看你這德性,兒女都懶得理你,你活個什麼勁兒?白白吃著養老金,占著公共資源。”尤一天推開門,正看見護工拿著掃地的掃帚往老人身上掄。“你住手!”尤一天上前抓住了護工的胳膊,用力拉扯到一旁,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不是陳西禾,雖然不是,可他畢竟是老人家,老人的臉上滿是泥垢,也不知多久沒洗臉了,屋裡溫度很低,老人穿著單薄的睡衣,被子掉在地上,看著尤一天癡癡的喊著“毛毛”兩個字,應該是老人兒女的小名。“你,你們是誰啊?這裡沒有準許一般人不讓進你們不知道嗎?”尤一天看著老人時,腦海裡出現的是尤軍的樣子,被這個女護工一喊,尤一天心頭大火,“你管我們是誰?你拿著工資,享受著補貼,就是這麼照顧老人的?這躺著的要是你父親,你也要拿著掃帚打嗎?”女人自知理虧,不想跟尤一天糾纏,但她知道尤一天不是老人的子女,“你們給我等著,亂闖養老院,等我叫人過來把你們抓去派出所!”說著,女人拔腿便跑,尤一天也不攔著,他知道攔著也沒用,就算出手打這個女人一頓,不僅不解決問題,搞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他直接撥通了陸舒的電話,陸舒畢竟是老警察,各方麵認識的人很多,陸舒能把陳西禾送到這裡一定是有熟人的,尤一天把情況跟陸舒說完,電話裡陸舒不知道砸了什麼東西,顯然很憤怒,陸舒說這件事交給他辦,尤一天便掛斷了電話,臨走前幫老人蓋好了被子,老人自始至終都在喊著“毛毛”兩個字。關上門,尤一天深吸了一口氣,金在賢拍了拍尤一天的肩膀,“陸警官會解決的,彆想了。”尤一天沒有說話,養兒防老,如果都是這樣的子女,做父母的得有多寒心?就在尤一天打算找個人問問的時候,隔壁的門開了,出來的正是陳西禾,陳西禾坐上了輪椅,在監獄裡的時候得了風濕性關節炎,雖然沒待幾年,卻蒼老了不少,這些年在養老院裡雖然有專人照顧著,可是秦律的這道坎兒,是他的心結,也許直到死的那一天才能解脫。“我還說你們走哪去了,陸舒都說了,進來吧。”陳西禾雖老,記憶力視力各方麵卻沒有衰退,他說這話時盯著金在賢,他知道眼前這人不是當年那個打他的人,但是這張臉他不會忘。屋裡的設施倒也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個茶幾,兩把椅子,牆上還掛著電視,唯一比較突出的是東牆櫃子上安置的神位,尤一天卻盯著櫃子上的靈牌出了神,那是秦律的牌位,陳西禾每天都會上香。“都坐吧,喝水的話暖壺裡有,自己倒。”陳西禾推著輪椅在桌子旁停下,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尤一天收回思緒,在椅子上坐下,“世事如雲,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我喊您一聲陳老,希望您也能釋懷往昔。”“人老了,有些東西釋懷不釋懷的已經不重要了,連這副骨頭到最後也就剩一捧黃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陳西禾年輕時確實做過很多錯事,有些錯不可被原諒,他也不希求原諒,到頭來誰又能逃得過死亡這個話題?“有什麼事你直接問吧,能幫得上的話我儘量幫。”陳西禾這幾句話令尤一天對其的態度大為改觀,將案發現場的照片恭敬的擺在桌上,謙虛的說:“陳老,以前我有些言語上衝撞您是我不對,這次的案子出現的這些詭異陣符我們這些人都不懂,還請您給解答一下。”陳西禾微微搖頭,他也不在乎尤一天之前的衝撞,都過去十年了,拿起照片,陳西禾細細端瞧了起來,尤一天說:“不知道陳老還記得薑尚宇嗎?就是十年前跟我一起的那個人?”陳西禾問:“記得,他也算是同道中人,怎麼樣?他怎麼說?”“他說這上麵的圖案是個陣法,還有什麼活符術,他說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所以才讓我們來請教您。”陳西禾再次端詳了一遍,“你去抽屜裡找紙和筆過來,這個作案的人不簡單呐。”連陳西禾都這麼說,尤一天心裡不由得一沉,取來紙筆交給陳西禾,陳西禾將照片上的圖案,符咒,還有文字全部抄在了紙上,“這人死在什麼地方?”“公園的樹林裡。”陳西禾問:“這樹林周圍有水嗎?”“好像有……”尤一天回憶了一下,陳辛傑死亡的那個公園他之前去過,但是記不太清了,“陳老,這個跟水有什麼關係嗎?”陳西禾提筆將幾個漢字單獨寫在一旁,“甲,戌,丁,卯,巳,壬,戌,戊,這八個字裡麵,有天乾也有地支。天乾有十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每一天乾都有不同的意義,各自有獨屬自己的陰陽和五行,地有四維,東西南北,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壬癸水,北方庚辛金,中為戊己土,所以這圖裡的八個字裡的甲,丁,壬,戊,就有可能代表著五行。”金在賢插話說:“薑尚宇有說這個陣法好像是五行陣。”陳西禾看了金在賢一眼,搖頭說:“沒那麼簡單,我之所以說這個犯案的人不簡單,原因就是這個圖形,你們看,這個圖形看著像是五角形外畫了一個圓,可實際上並不是簡單的五行陣,這五行你們應該都知道吧?”包梓樂搶答說:“我知道,金木水火土,相生又相克。”陳西禾讚許的看著包梓樂點了點頭說:“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這是相生。”說著,陳西禾在紙上畫了一個五角形,又在五角形外畫了一個圓圈,在最上麵的角寫下金字,然後順旋依次寫下水,木,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