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彥,你是不是懷疑秦律還活著?能說說為什麼懷疑嗎?”陸舒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金彥不會無緣無故回國,一回國就追問秦律的事,憑借多年的刑偵嗅覺,陸舒感覺到其中的非同尋常。金彥說:“這件事現在還不能透露,不過陸警官,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幫我查一下陸思宇的信息。”“陸思宇?”陸舒感到驚疑,牽扯到秦律還不止,還跟陸思宇有關係?陸舒敏銳的感覺到,金彥現在在查的事很可能和五年前的事有關聯,“我可以幫你,但我有一個條件,把你現在調查的事告訴我,金彥,我理解你的原則,但是也希望你能遵守我的原則,五年前的悲劇我不希望再次上演。”對於這一點,金彥左右衡量之後,覺得可以答應,陸舒想了解原委無非是擔心金彥又用自己的方式處理,五年前的那場陰謀布局,死了那麼多人,陸舒至今曆曆在目,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金彥現在完全處於被動,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又何談以惡製惡?簡單將案件大致情況告訴了陸舒,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很久,“我明白你的感受,尤一天他們都是你的親人,所以你才迫切想知道凶手是誰,我會調查陸思宇的下落,至於秦律,我現在也沒辦法確定,既然你要在丘山呆一段時間,在這期間凶手一定會再次作案,你要多加提防。”結束通話後,金彥的腦海裡開始盤旋陳西禾的話,陳西禾說的話可信度不高,這種跑江湖的人,十句話裡有九句是假的,去除神鬼離奇的假象,當年秦律的棺材裡到底是不是一具女屍呢?處理秦律亡故後的喪葬儀式的殯儀館和火葬場不是一家,金彥在手機地圖上搜索了一下,現在丘山市境內的殯儀館隻有兩家,而火葬場隻有白霧這一家,五年時間,這裡麵一定存在倒閉關門的,因為在秦律死亡時,這裡還是當初的廢棄大樓,那時的白霧還在接受治療。案情撲朔迷離,白霧和尤一天這邊的進展同樣不順利,白霧徹查了殯儀館所有的工作人員,甚至連他們的檔案都調出來翻看了一遍,沒有一個人顯示是和五年前的案子有關係的。晚飯的時候,金彥和白霧是單獨在房間裡吃的,對於案情在晚飯前四個人已經討論過,明天就是尤軍出殯的日子,四人商議先等喪葬儀式結束後再設法調查。白霧的晚餐很清淡,隻有一碗粥,這已經成了慣例,現在的他就算擺一桌子山珍海味在他麵前,他也沒胃口去吃,身體也不允許。金彥看著對麵白霧的粥碗,再看看自己碗裡的西紅柿雞蛋麵,怎麼也下不去筷子。“等明天料理完一天父親的後事,我陪你去趟醫院吧。”白霧手中的勺子頓了頓,抬頭微笑說:“還是算了,我們倆都不喜歡那個地方。”“可是你的身體……”“沒用了。”白霧微微搖頭,臉上依然掛著溫暖的笑容,“死亡,對於我而言並不可怕,病痛的折磨遠抵不過精神上的痛苦,我最害怕的,是一個人。”“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金彥的鼻子有些酸,他的心隱隱作痛。“我最想去的地方啊,二十多年前的丘山孤兒院吧,那裡是‘金彥’和‘白彥若’開始的地方,我們現在已經在這裡了。”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永恒的定格在了那場大火之前,即便成為薑勝楠後與金彥有過一段相處,但那時候已經喪失了童年的純真無邪,隻剩下滿滿的仇恨和報複。白霧很可悲,他的一生隻有一段記憶值得留戀,隻有那一段是幸福的。金彥低著頭,無聲以對,白霧忽然笑了,笑的很燦爛,潔白的牙齒和陽光的笑臉一下子掃去了所有的陰霾,“小白,還記得彩虹橋嗎?”金彥不自然的抹了把臉,大笑說:“當然,這怎麼可能忘?”白霧微笑說:“如果可以,我想真的去一次,那裡有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伸手就能摸到雲彩。”“好,我一定帶你去。”……尤軍逝世已近半月,按傳統喪葬習俗來說,亡人逝世後,第一天要入殮和報喪,之後擇良辰吉日,破土祭龍神,亡人去世後的第七天,民間稱為頭七,頭七夜要舉行安魂和送魂儀式,然後在頭七之後進行出殯儀式。因為尤一天在此期間住院,導致尤軍的出殯日期不得不推遲,於是便選擇了二七,民間稱亡人去世的第二個七天,為回煞夜,也就是今夜。晚飯過後,金彥和白霧各自換上了黑衣,胳膊上綁上了白布,在一樓的靈堂,所有準備工作已經完畢,尤一天一身孝袍,因為是兒子所以按當地習俗肩膀要披灰色和藍色的孝,頭上的孝帽子要縫一縷麻表明是長子。晚飯是在六點前,這會兒距離六點還差五分鐘,靈堂內所有親朋依次上前燒香拜祭,金彥推著白霧的輪椅,敬了四柱香,四鞠躬。親朋拜祭完畢,愛樂驟起,尤一天從靈前的貢桌上抽了一根麻繩,係在腰間,隨後在司儀的吩咐下,跪地磕頭。這是金彥第一次參加中式葬禮,比他曾經在韓國參加的葬禮更複雜和繁瑣,裡麵的規矩也是數不勝數。好在旁邊有白霧,白霧說:“大禮拜完後是醒靈儀式。”“醒靈是什麼意思?”金彥不解的問。白霧說:“就是死者的家屬最後一次見死者的遺容,你看,一天去棺材旁邊,司儀會揭開尤軍臉上一直蓋著的麻紙,麻紙掀開,寓意著死者最後的一道靈魂可以離開人世。”在白霧解說的同時,尤一天看著棺材中安詳的尤軍,突然間放聲大哭,興許是壓抑的太久,情緒不斷積壓,在這一刻,在見到尤軍最後一麵的時候,終於得以釋放了。金彥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尤一天的情緒爆發的太激烈,以至於渾身力氣被抽空,如果不是金彥攙著,尤一天怕是會坐在地上,在扶尤一天的時候,金彥也見到了尤軍最後一麵,因為製冷器的緣故,尤軍的臉上掛著一層寒霜,眉毛上結了白霜,記憶湧上心頭。攙扶尤一天在一旁站定,司儀將麻紙再次蓋在尤軍臉上,因為是二七回煞夜,民間說法是如果不遮住屍體七竅,屍體很有可能會詐屍,這麻紙要等到明天上午出殯前,封棺時才會去掉。醒靈儀式之後,便是安魂儀式,司儀念了一大段提前準備好的安魂咒,隨後與紙車一同燒掉。“魂歸烏西洞,魄上奈何橋,長明燈照黃泉路,來往孤魂讓讓道,所有親朋三鞠躬,送尤軍亡魂早登極樂,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破瓦送行!”燒紙錢的銅盆名叫陰陽盆,在陰陽盆前用兩塊青磚搭一片青瓦,這叫過橋,破瓦送行便是將瓦打碎。送魂儀式結束後,親朋離場,尤一天則要留下守靈,考慮到尤一天的身體以及躲藏在暗處的凶手,金彥將白霧送回房間後便陪著尤一天一起。午夜子時,萬籟俱寂,金彥見尤一天坐著都要睡著了,便帶尤一天上樓休息了,畢竟儀式歸儀式,隻是活人敬心,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人做什麼也不會知道。推開臥室門,金彥躡手躡腳的進門,生怕驚醒白霧,也不敢開燈,便摸黑上了床。翌日,才剛過七點,薑尚宇便跑來敲門,金彥和白霧同時被驚醒,金彥打開門,薑尚宇焦急的說:“不好了,一天不見了!”尤一天,失蹤了。金彥和薑尚宇是最後見過尤一天的人,金彥親自把尤一天送進門,當時還特意囑咐薑尚宇彆睡太沉。“怎麼樣?”金彥神情凝重的問薑尚宇。薑尚宇搖頭說:“整個殯儀館都找過了,連焚屍爐和停屍間都看了,還是沒找到。”白霧說:“會不會是他半夜起床又下樓了,然後有人趁機帶走了他?”“不可能啊,他起床我不會不知道。”薑尚宇說。金彥搖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昨天我們倆奔波了一天,都很累,睡著之後很可能會因為重度睡眠而沒有聽到一天的動靜,現在的重點是,如果有人綁架了一天,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這個綁架一天的人會不會就是製造幻覺的人,還有就是,對方是怎麼離開殯儀館的,一天現在是否安全。”越是到了這種要緊關頭,金彥反而越冷靜,他現在無法判斷尤一天的安危,如果隻是綁架,那凶手一定是有所圖謀的,或者勒索,或者提一些條件,可如果不是單純的綁架,而是將尤一天帶離這裡然後殺害,凶手的目的便是為了方便處理屍體,從而隱藏身份。“現在一天的安危才是首要的,你們倆留下繼續尋找,我現在就動身去找陸舒,沒有警方協助,怕是很難查清了。”金彥之前不想驚動警方,主要是因為凶手的身份還不明朗,一旦驚動警方,他擔心凶手會徹底躲起來,可現在尤一天離奇失蹤,單純依靠金彥他們已經很難找到線索,必須依靠警方的刑偵手段,不論是現場痕跡,DNA,還是道路監控,都有可能出現新的線索。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而是親自去?其實金彥在第一時間就給陸舒打了電話,陸舒已經在來的路上,那麼金彥為什麼還要這樣說?金彥對薑尚宇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