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禾？”薑尚宇驚訝道。“你認識？”金彥問。薑尚宇解釋說：“這位陳先生先前在殯儀館見過，原本一天父親的喪事是要由陳先生料理的。”原本是這樣，那為什麼現在不用了呢？金彥轉而看向陳西禾說：“請問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陳西禾走到墓前，左右調換了一下位置，將手中羅盤放在墓前石台，然後抬眼觀望了一會兒。“奇怪，這個墓好像不太對勁。”金彥看了薑尚宇一眼，薑尚宇點頭示意。薑尚宇問：“陳先生，你難道看出了什麼？”陳西禾緩緩搖頭，抬手一指西南說：“凹山凹煞，墳墓正對西南矮山，山形低陷，位置又在坤位，所以叫做天母虧，這是一座寡婦墳啊。”“寡婦？”金彥嘀咕了一句，笑道：“看樣子先生應該是看風水的，這裡埋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名男子。”陳西禾突然看著金彥說：“不可能！這裡埋的絕對不是男人！”薑尚宇問：“為什麼不能是男人？”陳西禾輕哼了一聲說：“但凡選陰宅必然要請風水師觀仙命合仙山，如果這裡埋的是男人，家屬找的風水師哪怕隻是個半桶水，也絕對不會選擇這裡，公墓墓址很多，但天母虧寡婦墳隻有這一處。”金彥不露聲色，對陳西禾說的他是完全不信，這種江湖術士行騙之前必然要事先踩點，就比如為什麼小地方的算命先生算卦那麼準？原因就在於他們對這個地方的人足夠了解，所謂的算命不過是將自己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分析，然後進行預判罷了。金彥微微一笑，卻是笑裡藏刀，“陳先生，我不迷信，我隻對你掌握的消息感興趣，如果你能拋開那些封建迷信，把真相告訴我，我會考慮不送你去警察局。”金彥已經認定，陳西禾之所以敢肯定這裡埋的是女人，不是因為什麼風水，而是通過某些渠道獲取了這個信息。陳西禾蹙眉，不悅道：“又是一個不信邪的人，既然你不信，權當我沒說！”陳西禾彎腰拿起羅盤，轉身要走，金彥衝薑尚宇使了個眼色，薑尚宇搶先一步攔在陳西禾麵前說：“陳先生，我上次就說過，是空不是我瞧得出來，你雖然不是空八岔，但空八岔的本事卻很精通，既然都是門裡人，就不用再演了吧？”所謂八岔，說得是舊社會江湖上八門行當裡巾門中人，八岔是黑話代指算命先生，薑尚宇研究神學多年，對於那些如何騙人的把戲早已經研究透了，空八岔就是說，算命先生不懂周易八卦，但是卻懂得各種騙人技巧。見陳西禾猶豫了，薑尚宇繼續說：“宣傳散播封建迷信，情節嚴重可是要坐牢的，陳先生。”“遇見你算我倒黴。”陳西禾終於鬆口，“這個墓是我看的，已經是五年前了，死者的個人信息寫著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寡婦，所以我才選了這裡，前些天下暴雨，這座墓就成了這樣，我尋思一定會有人來查看，我就想趁機把這裡說成是詐屍了，然後騙些錢。”陳西禾說的時間點是沒錯，但墓碑上寫著秦律的名字還有秦律的照片，如果屍體是女屍，那墓碑怎麼解釋？金彥問道：“你知道這裡埋的屍體和墓碑上的信息不符嗎？”陳西禾看向金彥說：“這我不清楚，但我記得，埋的女屍姓薑。”“姓薑？”金彥大吃一驚，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陳西禾口中的薑姓女屍就是金彥瞞天過海調換薑勝楠的那具屍體，當年為了瞞過所有人，他特意找了一具和薑勝楠長相非常接近的女屍，女屍火化後骨灰也葬在天堂公墓，後來如果不是秦律發現屍檢報告中性彆是女，也不會對金彥起疑心。假設陳西禾沒有撒謊，這裡埋的是薑姓女子，也就是那具女屍的骨灰，那麼選擇土葬就得以解釋了，因為已經是骨灰了，所以隻需要把骨灰盒放在棺材裡就可以，外人也不知道棺材裡是屍體還是骨灰盒。如果這個推斷成立的話，做這一切的人必定就是秦律，隻有秦律知道薑勝楠的屍檢報告是女，也隻有秦律才有這樣的動機，用彆人的骨灰盒製造假死。金彥讓薑尚宇盯著陳西禾，自己則是跑到了數十米開外的一個墓碑前，這裡就是薑勝楠的墓，這個世界上隻有金彥，陸思宇，陸舒，秦律，尤一天，見到了薑勝楠“死亡”，也隻有這幾個人知道薑勝楠的墓在這裡，想要驗證推斷是否正確，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看看這個墓是不是空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金彥打開了壓在骨灰盒上的大理石板，出現在金彥眼前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空水泥槽，裡麵的骨灰盒不翼而飛。金彥並不打算把陳西禾交給警察，陳西禾身上一定還有秘密，所以表麵上金彥隻是履行承諾，放陳西禾離開了。在回殯儀館的路上，金彥從頭到尾把整件事理了一遍。假設秦律還活著，五年前，秦律得知薑勝楠未死，然後找到金彥，將金彥送進監獄，秦律曾多次審問金彥，薑勝楠的下落，可金彥一口咬定薑勝楠死了。為了找到薑勝楠，秦律要做的第一步就是降低金彥對他的關注度，最好的辦法就是假死，於是，秦律在金彥入獄後一年，挖出假薑勝楠的骨灰盒，同時製造出自己突發心臟病的假象，利用骨灰盒和土葬的方式，成功假死，自此藏於暗處，開始調查和設計金彥。真的薑勝楠已經恢複男兒身，成了白霧，除了金彥任何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於是秦律便等金彥出獄，可金彥一出獄就回了韓國，這讓秦律無法實施計劃，所以便開始了針對金彥親朋的鬼神殺人計劃，從而逼迫金彥回丘山。從多起鬼神殺人案來看，凶手目標就是金彥和他的親朋，在丘山，跟金彥有過節的隻有陸思宇和秦律了，陸思宇是個醫生，而秦律曾經是偵探，聯合整個案件的始末，這樣的心機和手段，隻有秦律才可能設計得出。那麼秦律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呢？是找出薑勝楠嗎？隻要見過白霧便不難猜出白霧的真實身份，現在白霧還活著，說明秦律的目的不止這麼簡單。難道秦律是想殺死所有人？金彥和秦律有恩怨，但僅僅因為這個，殺死金彥也就算了，還要殺光金彥身邊的人，這麼做也未免太喪心病狂了些。回殯儀館的路上，金彥的眉頭成“川”字沒鬆開過，他實在想不通秦律的目的是什麼。秦律和金彥的恩怨不算大，李芳嵐和陸國銘是秦律的恩人，卻是金彥的仇人，所以金彥設計了這兩個人，這對秦律來說是痛苦的不假，可是也正是因為金彥，秦律才得知事實的真相，認清了李芳嵐和陸國銘的真實麵孔，從這一點講秦律應該感謝金彥才對。兩個人真正不和的原因並不在這些事，關鍵在於二人的觀念，一個堅信邪不壓正，依法刑罰，一個奉行以惡製惡，以暴製暴，這才是金彥和秦律敵對的根本原因。他們的觀念同時也代表著各自的信仰，秦律信光，金彥信暗。秦律到底是生？還是死？如果上述假設成立，那陸舒難道是在說謊嗎？以金彥對陸舒的了解，陸舒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其自身又是多年的警察，陸舒說謊的可能性很小，也即秦律真的死了？假設秦律已經死亡，整個事件的嫌疑對象就會傾向於陸思宇，而陸思宇自從五年前的事結束後就銷聲匿跡了，連白霧都不知道陸思宇的下落。除去陸思宇外，這個陳西禾的嫌疑也很大，陳西禾沒有作案動機，因為金彥等人根本不認識他。陳西禾出現在天堂公墓並且告訴金彥，秦律墓裡的屍體是女屍，他的出現本身就很可疑，可是他做這些事的原因又是什麼？案件調查陷入了僵局，秦律是生還是死成為整個案子的關鍵，能證明這一點的人隻有陸舒和陳西禾。車在殯儀館的院子裡停下後，金彥沒有急著下車，他讓薑尚宇先進去，自己坐在車內，點了支煙，然後撥通了陸舒的電話。這個號碼是金彥在監獄裡的時候，陸舒給他的，一方麵講金彥確實參與了當年的案子，他是有罪，另一方麵來說，金彥的出發點不單純是為了報複，他是在揭露二十年前的罪行，是給公眾和逝去的亡靈一個真相，所以從這一點講，陸舒從個人感情來講，他很欣賞金彥。電話接通後，金彥告知陸舒自己的身份，並且闡明自己現在就在丘山後，陸舒感到很欣喜，同時又表達出自己沒能守護好秦律墓的歉意。“陸警官，你的意思是說，在你得到訊息並且立馬趕到天堂公墓的時候，秦律的墓已經是被炸開的狀態了？那我想問你，你當年在告知我秦律的死訊時，確定秦律已經死亡了對嗎？”陸舒說：“秦律逝世的時候我不在場，那個時候他突發心臟病倒在路上，是路人撥打了急救電話，但是在去往醫院的路上，他就離世了，我得到消息的時候秦律的遺體已經被火化。”“這麼說的話，你沒親眼見到秦律的遺體？”陸舒的答案讓金彥大感意外，對於秦律的死亡，陸舒並沒有親眼所見，等他聞訊趕到的時候，秦律的遺體已經被火化，這也就是說，陸舒現在並不能證明最後下葬的人是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