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芳!再怎麼說你也是最小的,你看看你這叫什麼樣子?叉著腰指著大姐數落,沒大沒小的,田宇,趕緊拉著你媽坐下!在這兒大吵大鬨的,丟不丟人?!”張菊芳聞言更加大火,轉而指著她二哥罵道:“張建國!你也彆充什麼好人!今兒你媳婦兒不在,你媳婦兒在你還不是跟孫子一樣,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咱家重兒輕女,你是長子,咱爸病了就應該由你養!你可倒好,住著家裡的房子,輪到你給爸養老了,你又說什麼兄弟姊妹輪著來,我憑什麼?咱爸的財產有我張菊芳一毛錢嗎?”張建國怒吼,“張菊芳!你屬瘋狗的?見誰咬誰?我告訴你!三年來我每天給咱爸端屎送尿,白天打工,晚上還要在咱爸旁邊候著,咱爸不是就生了我一個,你憑什麼?就憑那是你爸,沒有他就沒有你!”“我呸!”張菊芳一口痰啐在地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張蘭芳,張建國,你們自以為過的好,結果呢,一個克死了男人,一個生了個傻兒子,你們喪良心了!這就是老天爺給你們的報應!!!”“你給我住嘴!”一直沒說話的張建軍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扇的張菊芳原地轉了一圈坐在了地上,“田宇!把你媽拖出去!”張菊芳坐在地上撒潑打滾,他兒子尷尬的低著頭,用儘全身力氣才把他母親拉了出去。張家姐弟四人,大姐張蘭芳今年六十三歲,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和白癜風,去年丈夫因為胃癌離世。老二也即長子張建國,今年六十歲,因為照顧老人把身體熬壞了,兒子查出了抑鬱症,心力交瘁的他被查出心肌隔塞。老三張建軍,去年和妻子離婚後一個人四處漂泊,居無定所。老四張菊芳,早年間夫妻不和,因為她自己性格刁鑽刻薄,夫妻常常鬨矛盾,加之她丈夫好賭,一直被人看不起,後來兒子考上大學,出人頭地,這幾年換了新家也有了錢。姐弟幾個鬨成了一團,白霧幾人遠遠看著,有員工想上去阻攔,被白霧攔了下來,直到這些人平靜下來他才上前。“幾位,請問你們誰主事啊?”白霧問。張建國上前一步,他的臉上有抓痕,剛才張菊芳居然真的動手了,“我是,什麼事?”“死者為大,老爺子的遺體還火化嗎?”張建國回頭看向他弟弟,張建軍深吸了一口氣,平息怒火,“火化吧。”白霧點了點頭說:“好的,一會兒就可以,那追悼會呢?雖然是你們的家事,我這個外人不應該說什麼,但是出於對逝者的尊敬,我想你們還是先溝通好,若是追悼會上在鬨成這樣,到那時候親朋好友齊聚一堂,恐怕惹人笑話。”姐弟三人商量了一番,如果沒有老四的話,他們三個人其實怎麼著都行,就怕老四張菊芳鬨騰,想來想去,決定先火化,至於追悼會不在這裡辦,他們要帶著骨灰盒回鄉下去辦。對此白霧自然不會阻攔,正好奠堂空出來可以布置尤軍的靈堂。二樓餐廳。“白哥,剛才的事你不管嗎?”吃飯的時候,尤一天問起了剛才的事。白霧放下筷子,看著尤一天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尤一天點頭,“可是剛才那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引起打鬥事件。”白霧搖頭道:“情理之中,法理之外。剛才的事就是法理之外,你自十七歲就去了韓國,這些年過的順風順水,不用為衣食住行而煩惱,所謂的家長裡短無外乎就是這些了,與民事糾紛相比,更重要的是這是為蠅頭小利而分崩離析的一大家子。”白霧拿起一張紙巾,輕輕地擦了擦嘴巴,“因為利益糾紛而罔顧血緣親情,你看到的僅僅是縮影,為了繼承財產而大打出手乃至驚動警察,最後對簿公堂的,大有人在,張家姐弟四人都上了年紀,鬨得不愉快但也僅限如此,因為這些上世紀吃過苦的人們,終究是懂得綱常的。一些獨生子女成家立業後,上有雙方老人,下有半大小孩,他們在麵對贍養問題時,做的更加離奇。”“不過這些終歸隻是少數,一天,假如你有意做偵探,多些煙火氣吧,人在紙醉金迷的日子裡生活太久,意誌也會逐漸被消磨殆儘。”白霧不是說教,隻是在提醒,人往往站的地方越高,便越難理解平常人做的平凡事,為了些許看似不值一提的東西而鬨得不愉快,這並不值得驚訝和感到奇怪,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的現狀就是如此。尤一天沉默不語,他的經曆雖然也足夠離奇,但他終歸是幸運的,他沒吃過苦,唯一大的打擊隻來源於家庭,但很多人的人生並不是僅僅隻有父母的家庭。成家立業前要處理戀人間的壓力,工作與自由理想的壓力,一旦結婚後,重心就要放在自己的家庭,沒房要買房,沒錢要貸款,沒車要買車,房貸車貸保險,在這些前提下還要試著保證生活質量。等有了孩子後,從孩子降生的那一刻起,兩個人的世界就會再次減少並且開始不斷的加碼,直到徹底將自己心中最後的理想磨滅,然後,睜眼上班,閉眼睡覺,除了錢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其它的東西。白霧至今沒有找女朋友,雖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和生理問題,但也包括這些,自從經營殯儀館,他要見太多的世態炎涼,要見太多的悲戚離合,人隻有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所以,他見識了太多的普通人的現實生活。如果尤一天問白霧現實是什麼,白霧不需要多想就能回答,現實?現實就是你的努力拚搏不如人家有個出身,你的勤奮好學不如人家有個好親戚,你的誠實可靠不如人家有副好長相。投胎輸了,關係輸了,愛情輸了,最後學著妥協,湊合,然後發現自己勤勞打工不如人家倒騰房子,自己能寫會說不如人家刷臉直播,等認清並且接受了現實中所有的不公平,自己就是成年人了。“白哥,人為什麼活著?我認為人活著就是為了實現心中的向往。”白霧搖了搖頭說:“人不全是有目的有理想有奔頭的,大多數人都稀裡糊塗的活著,麻木的人有麻木的活法,有精氣神的人也有日日如新的活法,活著,終究是想看到明亮吧。”白霧轉向了窗外,外麵的暴雨已經下了半個小時,灰蒙蒙的天死氣沉沉,壓抑的空間讓人喘不上氣,但是到底還是能看見什麼。世間萬物抱陽負陰,就好像人類祖先崇尚太陽一樣,人活著,才看得見亮光,死了,就是一片黑暗。陰鬱的天空給殯儀館罩上了一個無比憋悶的罩子,死亡的氣息就像蒸籠裡的濕氣,越來越重,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印證著這裡是一處不祥之地。“老板!不好了!外麵死人了!”殯儀館的員工趙小兵慌慌張張的跑進白霧的辦公室,宣告了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白霧手中的筆頓住後,看著文件上的資料,沉了沉,問:“誰死了?”“不是咱們的人,好像是張家的親屬,二喜發現的,他讓我先來告訴您。”白霧放下鋼筆,合上文件夾說:“帶我下去。”因為死的是外人,關乎殯儀館的聲望,二喜發現屍體後沒有驚動其他人,在第一時間通知了白霧。趙小兵推著輪椅打著黑傘,在殯儀館東南角的拐角處,一具男屍趴在雨地裡,雨水衝刷著血液染紅了地麵,血水順著地勢流到了白霧腳下。“老板,這下可咋整?這小子是張家的人。”二喜說。“彆急,二喜,你去四樓客房請我的兩位朋友下來,然後再通知張家的人,小兵報警。”白霧很鎮定,不見絲毫慌亂,這也給了另外二人一顆定心丸。死者不是彆人,正是張菊芳的兒子,田宇,他的後腦勺被利器刺中導致死亡。由於暴雨原因,道路被泥石流阻塞,需要等雨歇後將道路清開,警察才能趕來,不過這並不耽誤案件調查。白霧,與金彥搭檔曾完成過震驚全市的陸國銘案,尤一天,金彥的徒弟,還策劃揭發過喬家的案子,薑尚宇,CRI排名前十的國際偵探,這種陣容查一起謀殺案豈不是輕而易舉?事實上,這個案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首先確定凶手還沒有逃離殯儀館,也就是說,在場所有人都是嫌疑人。而且,從死者受傷的位置判斷,凶手和田宇是認識的,不僅認識還是可以讓田宇放下戒心的人,所以,嫌疑最大的就是田宇的親屬,也就是你們六人。”殯儀館的大廳內,四排長椅幾乎坐滿了,坐在第一排的就是張家一大家子,後麵的是殯儀館的員工,因為發生了凶殺案,火化的工作人員,遺體化妝師,甚至連食堂的廚師都被召集過來坐在這裡。田宇的屍體被暫時放在停屍間,白霧三人已經驗過屍體,除後腦外沒有其它傷口,根據傷口形狀,初步判斷凶器是細鐵棍類似改錐一類的東西,凶手是從田宇身後下手,將凶器傾斜向上刺入田宇大腦,導致田宇腦部神經受損,後導致休克死亡。尤一天將案情簡要說明後,薑尚宇說:“田宇的死亡時間是在12點到1點,也就是半個小時前,你們先說說12點到1點這個時間段,你們在哪裡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