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夫人動怒(1 / 1)

謀帝心 思鹿 1976 字 3天前

刑部大牢。皇上讓魏尚書主辦修河銀貪汙一案,魏尚書特彆交代,將涉案人員秦六即刻收押,且單獨關押。此刻,秦六靠坐在潮濕陰涼的牆根,目光越過重重牢檻,呆呆地看向對麵。對麵監牢的牆上,有一扇高高的小窗。那窗戶有了些年歲,木頭已然被熏成了暗黑色。窄小的窗欞間,隱約露出一條條藍色的天空。偶爾大風乍起,吹動樹的枝椏,藍藍的底色裡,便有了一點綠色的影子。他一眨不眨地看著,腦中白茫茫一片。這一月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如今回想起來,如同做夢一般。他們一家都是薑府的奴才,父親作為薑府的管家,一輩子對主子忠心耿耿、鞠躬儘瘁。姐姐有幸得了都督青眼,被納為良妾,還生下了一個兒子,雙親高興不已。就在他們一家都以為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時候,突然天降橫禍。大夫人一碗毒藥發落了姐姐,甚至連她的孩子都不肯放過,扔到莊子上去自生自滅。父親氣不過,去向都督討個說法。都督表麵上允諾會秉公處理,轉頭卻讓人將他們一家趕出府,還縱容那些拜高踩低的家丁對他們百般羞辱。父親上了年紀,本來身子就不好,又遭了這一番罪,羞憤交加,最終撒手西去。他在整理父親遺物時,在包袱裡發現了一本賬冊。打開一瞧,竟是去歲修繕永定河的賬冊。根據上麵記載,都督至少貪墨了十幾萬兩修河銀。那賬冊上,正是父親的筆跡。他突然便明白了自己家破人亡的原因。不是因為姐姐受寵,不是因為大夫人歹毒,是都督想掩蓋自己的罪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除掉父親這個知情人,永絕後患。他不甘心,老天不公!憑什麼好人不長命,難道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嗎?!他決心為父親和姐姐討個公道,可曆來官官相護,便是他告上官府,官老爺也不會管,甚至會暗中與都督府勾結,悄無聲息地要了他的命。好在老天有眼,正在他愁悶苦痛之際,卻偶然間聽到路人閒談,稱京城有位為民請命的袁禦史,剛直不阿、嫉惡如仇。於是,他散儘家財,千辛萬苦來到京城,拜到袁禦史門上。傳聞不虛,袁禦史果然清正廉潔,看了賬本,當即便保證,此證物一定能一舉扳倒薑都督,為他的父親和姐姐報仇。他來時,早已查過大齊律法,貪汙巨款修河銀乃是重罪,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斬於菜市口。因此,他對袁禦史的話深信不疑,便在客棧中滿懷期待又坐立不安的等著,等著大仇得報的那一天。沒想到,這一等,竟等來了捉拿他的官兵……外麵突然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有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豈有此理!誰讓你們把他抓來的?趕緊把人給我放了!”正是袁可立。他剛收到消息秦六被抓的消息,立刻便趕了過來。牢裡,秦六聽到熟悉的聲音,急切地爬起來,貼在牢門上,使勁兒向外看。獄卒道:“袁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秦六放不了,您就彆為難小的們了。”“國有國法,他乃清白之身,你們憑什麼關他?趕緊打開牢門,否則本官一紙訴狀告到皇上跟前去,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這……”那獄卒左右為難,咬咬牙,便去掏鑰匙。“何謂清白之身?”這聲音是……獄卒立刻將鑰匙塞回去,垂下了頭。袁可立回過頭去,牢房的暗影裡,有幾個人正往這邊來。打頭的,是個精瘦的小老頭,正是魏光正。他拱手一拜,“魏尚書。”魏光正還禮,“袁大人。不知袁大人來刑部,有何貴乾?”袁可立道:“尚書大人,下官得到消息,秦六竟然被抓進了大牢。他又不是嫌犯,刑部這麼做,是不是有失妥當?”“袁大人此言差矣。他一介草民,竟膽敢上告朝廷親王和二品大員。這民告官,素來就是這麼處置的。否則,外頭那些刁民,哪天想不開了就汙蔑一下朝廷命官,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民告官?!明明是下官彈劾,頂多算是‘官告官’。當日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有目共睹,尚書大人如今卻遷罪於一個平頭百姓。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對端王殿下有害無利,還請尚書大人三思。”聞言,在場之人都提了一口氣。聞名不如見麵,這袁禦史說話果然直白。魏光正道:“袁大人不必拿皇上壓人,當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已將此案全權交由老夫處置。袁禦史若是不滿,儘可去皇上麵前告狀。左右這秦六,一定不能放。“一個背信棄義、誣陷舊主的下賤奴才,誰知道暗地裡還與何人勾結。待老夫揪出幕後主使之人,一定將他們碎屍萬段。”袁可立氣結,“尚書大人,目前此案尚未查明,您如此言之鑿鑿,未免有包庇之嫌。”“老夫為官數十載,一直恪守言行。承蒙先帝不棄,還曾賜下‘持正不阿’之匾額。不想今日竟被袁大人當麵質疑,晚節不保,老夫實在是愧對先帝。”魏光正繃著臉,雙手抱拳,衝皇宮方向遙遙一拜。袁可立不由赧然,魏尚書確實素有清名,是自己有些過了。“下官關心則亂,一時口不擇言,還請尚書大人莫要放在心上。隻是這秦六……”“袁大人無需多言。老夫知道,袁大人也是被這奴才蒙蔽了,還請大人以大局為重,莫要感情用事。”袁可立皺眉,“尚書大人,您此話何意?”魏光正氣定神閒地看著他,“不瞞袁大人,老夫已經掌握關鍵證據,可以證明貪汙一事,純屬構陷。袁大人身為禦史,竟被個把升鬥小民蒙騙,與其擔心這奴才,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的前程。”他意味深長的衝他一笑,一拱手,轉身走了。袁可立愣在原地。牢裡,一直在偷聽著外頭動靜的秦六神色大變,什麼幕後主使?什麼構陷誣告?那個老頭分明是胡說八道!他越想越怕,使勁去晃牢房的門,大聲叫喊:“大人,袁大人,奴才沒有騙人!大人——”聽到他的聲音,袁可立反過神來,對著獄卒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為難於你。有勞將牢門打開,本官見他一麵便走。”獄卒往外探了探腦袋,見人都已經走了,麻利地掏出了鑰匙。“大人,小的人微言輕,隻能幫您到這了。麻煩您儘快!”袁可立點點頭,“多謝!”秦六聽到開門的聲音,以為是自己的叫喊起了作用,心中頓時燃起熊熊希望。他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外拚命往外瞧,果然看到一個青色的身影閃身進來。“袁大人!”袁可立看到他頭發散亂的模樣,頓時便有些心酸。“秦六,你可有受傷,對不住,是本官沒有保護好你。”“大人,您彆這麼說,您願意為奴才主持公道,奴才已經感激不儘了。”袁可立歎了口氣,默然不語。秦六打量著他的麵色,小心翼翼道:“大人,方才……門外的動靜,奴才都聽到了。那老者是誰啊,他憑什麼說奴才是誣告?還有……端王是誰?”袁可立看著他,不答反問,“秦六,你說實話,此事是否另有隱情,可有人在背後指使你?”“沒有,大人,奴才可以發毒誓。”秦六有些慌亂,“大人,您可是懷疑奴才?”“不是,本官相信你。隻是……”袁可立看著他,目光中有一絲不確定,“方才那老者,是禮部尚書魏光正。皇上正是讓他來調查此案。你不知道,這魏尚書,素有清正之名,今日他如此言之鑿鑿,倒是讓本官……”“大人,奴才真的沒有說謊。奴才的姐姐和父親,都命喪薑月夫妻之手,奴才便是拚了這條命,也一定要為他們討一個公道!”袁可立點點頭,“既然如此,本官便信你。你且安心在此處呆著,本官一定儘心竭力救你出去。”秦六連忙跪下磕頭,“大人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向府,左相風塵仆仆回了西院,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便將一眾奴才趕了出去,拉著向夫人說話。“夫君,這是怎麼了?”向夫人拈著絹帕,輕柔地給左相拭去額頭的汗珠。左相拿下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裡,半晌,才低聲道:“夫人,為夫對不住你。”向夫人早有心裡準備,道:“夫君,可是上房那邊……”左相點點頭,麵有慚色,“父親他想將傑兒放到你名下,冒作你親生的嫡子。”“夫君的意思呢?”“你放心,為夫自然不會同意。隻不過……”左相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向府人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慌亂的神情,“夫君,你我夫妻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父親可是威脅你了?”左相抬眼看向她,目光中滿是歉疚,“向家對不起你,父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試圖對你的母家下手。”“什麼?!”向夫人頓時抽回了手,警惕道:“他想做什麼?我王家也不是好欺負的。”左相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急忙上前安撫,“夫人放心,為夫絕對不會讓他得逞。我已經想好了……”“你先說,他到底要作甚麼?”左相訥訥道:“他已經知道了王均的身份,想用這個威脅你我就範。”“哼,他倒是消息靈通。”向夫人一把將他推開,騰地站了起來。“夫人息怒……”“息怒,憑什麼要息怒?!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他卻越來越過分。如今,竟將主意打到我娘家頭上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左相自知理虧,額上頓時又生出汗來,“夫人,為夫已想好應對之法。你放心,一定……”“一定什麼?!你每次都保證,他卻次次都能卷土重來。我王君影便是嫁入了你向家,依然是貞定公的嫡長女,先帝親封的郡主,豈容得他次次算計。”“是是是,夫人教訓得極是。來,夫人喝口茶,消消氣~”見夫人真的動了怒,左相利落地倒茶捏肩。恍然間,覺得這懼內的名聲,自己似乎也沒白擔。向夫人喝了口茶,怒氣稍降了些許。瞟了眼正賣力討好她的左相,頓時也有些心疼他。她素來覺得相爺是個可憐人,母親早亡,父親又是這般。為了不讓他為難,她一直對老太爺多有忍讓。沒想到,他竟如此不知悔改,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竟妄圖算計她母家。哼,不自量力!“好了,彆揉了,我有話對你說。”左相在她身邊坐下,“是為夫對你不住,夫人想要說什麼都行。”“真的?”向夫人斜睇著他。“真的。”左相認真地點頭。“那若是我說,此事我想親自處理呢?”左相歎一口氣,“好,就依夫人。”“你那麼孝順,就不怕你父親吃虧?”“自然是怕的,可他那個德行,被夫人收拾,總比被嶽丈收拾得好。”左相老實道。聞言,向夫人笑出聲來,去捏他的臉。“你倒是聰明,知道我比我父親手軟。”左相見她終於笑了,順手將她攬在懷裡,感慨地蹭了蹭她毛茸茸的發頂。“這麼多年,讓你受委屈了。他是我父親,我雖有心治他,卻一直下不了狠手。這次,便仰仗夫人了。”向夫人在他懷中抬頭,卻隻能看見他的下巴,“真的不心疼嗎?”左相遲疑一瞬,道:“不心疼,他如此找死,若是被嶽丈知道了,我恐怕連心疼都來不及。”向夫人擰他一把,“我父親哪有那麼可怕?”左相沒有吭聲,心說你父親會變臉,你當然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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