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流言散布(1 / 1)

謀帝心 思鹿 1625 字 3天前

翌日,辰時正。齊嘉身著朝服,頭戴冕旒,端坐在乾清門門洞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外頭的大臣。大齊慣例,每逢夏日,提前半個時辰上朝,地點由宣室殿改為乾清門。此刻,大臣們列立廣場之上,迎著清晨的微風和煦光,不熱不燥,格外愜意。齊嘉環視一周,視線在端王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滑過。李德全會意,上前一步,唱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大臣們皆低眉垂眼,暗中卻都用餘光關注著周圍的動靜。最近朝上頗為安寧,可麵上越是安寧,就代表著底下越是風起雲湧。浸淫朝堂數十載,辨彆政治氣候乃是他們的看家本事。“皇上,微臣有本啟奏。”此聲音中氣十足,大臣們驀地抬起了眼。那個站出來的人,正是袁可立。他可是禦史,禦史一旦開口,除了彈劾並無二事。大臣們對視一眼,心中有鬼的,臉色都瞬間白了兩分。端王站在右上首,垂手而立,一派雲淡風輕之態。齊嘉道:“袁愛卿,何事上奏?”袁可立朗聲道:“回皇上,微臣今日,要彈劾兩位朝廷重臣。”“哦?”齊嘉輕笑,冕旒上的珠簾輕輕顫動,發出悅耳的聲音。“父皇在時,總歎袁愛卿勇氣可嘉,此番朕也算見識了。不知袁愛卿,你想彈劾哪兩位重臣啊?”“回皇上,正是端王齊袖和江北河道總督薑月。”此言一出,似是在朝堂上扔了個蜂窩,大臣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齊嘉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李德全輕咳一聲,下頭又立刻安靜了下來。齊嘉道:“端王乃是親王,一等王爵,河道總督乃是正二品大員。袁愛卿所言不虛,確實是兩位‘重臣’。說吧,你要彈劾他們什麼?”“回皇上,微臣要彈劾他們二人同流合汙,在修繕永定河河道時,合力侵吞了數十萬兩修河銀。如今河道雖修好了,但朝廷也花費了數倍的代價。“此二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權,若是官員們都上行下效,長此以往,勢必導致國庫空虛、民不聊生。”“竟有此事?”齊嘉語帶詫異,又道:“端王,你可有話說?”聽到自己的名字,端王靜默了一瞬,才大步而出,似是剛反應過來。“回皇上,臣並未貪汙什麼修河銀,去歲的賬本早已交由工部,年底核算並無問題。袁禦史所言,臣實屬冤枉。”齊嘉點點頭,“二皇兄所言有理,去歲工部的賬目,朕也瞧過了,並無問題。袁愛卿,你口口聲聲指認端王貪汙,可有證據?”“回皇上,有。微臣在機緣巧合下,查到當年賬冊一事,另有隱情。端王指使河道總督將賬冊做成陰陽兩冊,陽冊上交朝廷,陰冊才是真正的賬目。皇上,請您過目。”他說著,將袖中的賬冊掏了出來。齊嘉自李德全手中接過賬冊,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階下低著頭的端王。他這位二皇兄,聽說人家有物證,連手指都沒動一下。若有那不知情的瞧見,怕要真以為他是問心無愧了。袁可立道:“皇上,依此賬冊記載,修繕河道的花費加起來不過是十三萬兩白銀。朕要是沒記錯,當初朝廷可是撥下了三十萬兩雪花銀。”齊嘉默然不語,隻將賬冊翻得嘩然有聲。眾臣皆屏氣摒息,不時撩起眼皮偷偷看他。隻餘左相老神在在地揣著袖子,眼皮半闔,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之態。齊嘉恍若不知,抬手將賬本劈頭蓋臉地砸下,語氣卻如話家常一般平淡。“端王,你自己看看吧。”端王沒有躲,任由那賬本砸在頭上,麵上依舊古井無波。藏在袖子下的雙手,卻不由地握成了拳頭。齊嘉這廝絕對是故意的,竟敢羞辱他。他也不撿那賬本,隻平靜地道:“皇上,臣並未讓人作什麼陰冊陽冊,這賬本臣也從來沒有見過。恐怕是有心人假作了這賬本,故意拿來陷害臣,以離間臣與皇上之間的兄弟感情。請皇上明察!”兄弟感情?!果然打得是這張牌啊。齊嘉斜睇他一眼,突然神色一變,對著眾臣歎道:“先帝子嗣凋零,隻留下吾輩兄弟三人。大皇兄無心政事,成日裡修仙問道,朕等閒不能得見。“好在二皇兄勤勞賢德,時常伴朕左右,朕心甚慰。如今,他被彈劾,不管是真是假,朕私心裡都難免偏向於他。“可大齊有律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事朕若不下旨徹查,恐怕要寒了忠臣之心,也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朕如今陷於兩難之際,各位愛卿,可有法子為朕消憂解難?”大臣們似僵住了一般,都勾了頭不敢言語。端王一愣,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齊嘉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按照皇上原本的性子,此番聽到他以身份要挾,必定勃然大怒,命人嚴查徹查,若是屬實,更要從重處置。可這回,怎麼轉了性子?難道……他悄悄地抬起眼,看了一眼上座的皇上。齊嘉衝著李德全一抬下巴,李德全便心明眼亮地下了台階,將地上的賬冊撿了起來,還寶貝地拍拍塵土,收在了懷裡。端王放下心來。細節暴露一切,皇上若是知道真相,又怎會把這本破賬冊當寶貝。想來,不過是為了防人口舌,做戲罷了。冕旒底下,齊嘉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笑意。“眾愛卿都默然不語,看來也是同朕一般為難。既然如此,朕方才想了一個主意,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有大臣抬起頭來。齊嘉接著道:“此次,袁愛卿彈劾了兩人,除了端王之外,還有江北河道總督薑月。可薑月目前在晉地上任,不能回京自證清白,屬實不公平。既然如此,朕作為一國之主,便要將這碗水端平了。”“眾卿聽旨,著禮部尚書魏光正,暫兼刑部左侍郎,徹查永定河貪汙一案,十日為期。禦史袁可立從旁協理。此案調查期間,薑月仍任原職,待案件水落石出後再行處置。”旨意一下,滿朝嘩然。齊嘉卻視若無睹,揮一揮衣袖,起身施施然走了。李德全匆忙扔下一句“退朝”,跟在皇上屁股後麵一同溜了。群臣情緒激昂,站在乾清門前議論紛紛,遲遲不肯散去。自然是要惱的,皇上嘴上說要把一碗水端平,實際上都歪到姥姥家去了。誰人不知,禮部尚書魏光正,正是端王的外祖父。外祖父查外孫,能查出什麼來。皇上擺明了就是偏袒。禦史們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紛紛為袁可立鳴不平。袁可立卻無心搭理這些事後諸葛亮,隻覺得皇上方才的旨意甚是奇怪。皇上為何要將魏尚書扯進來,難道……是要一網打儘?也不像啊,魏尚書可是出了名的廉潔正直。袁禦史想破了腦袋,也沒能想明白,隻好撓撓頭走了。左相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這傻子,儘被人當槍使,若不是皇上護著,早不知死了幾回了。說起來,他也算有福之人,生的兒子全然不像他。他那幺子,外派不過數載,便已頗有政績。思及京官外派,左相不禁想起了自家的一灘爛事。清兒下了懿旨,讓長嫂跟著英兒去晉地上任。她原本死活不肯跟著去,怎料以前的那點子破事竟被有心人知道了,在城中傳得滿城風雨,簡直丟儘了向家的臉。她便是不去晉地,在京都呆不下了。左相頭疼地扶了扶額,也趕緊跟著走了。午門外的馬車裡,端王和魏光正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半晌,端王率先打破沉默,“阿公,皇上的意思,您可看明白了?”魏光正長長地抒出一口氣,歎道:“王爺,此事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您可還堅持按原計劃行事?”“阿公,本王暗中觀察過了,皇上並不知道此事是個圈套。他此番如此偏袒於我,可能隻是怕遭人口舌。大皇兄已然是個廢人,他真正的兄弟,隻有本王一人。“若是他公然對本王下手,史官可不會輕易放過他。他那麼孤傲的一個人,怎麼會允許史書上有他的汙點。”魏光正點點頭,“王爺此言不無道理。那王爺,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阿公莫要心急,今日上朝之前,本王便已命齊鳴在京中散播消息,就說勤政愛民的賢王遭奸人誣陷,不日將身陷囹圄。“待謠言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阿公你再拿出證據,恢複本王一身清白。到時候,皇上便是想算前賬,也得看黎民百姓、朝廷百官答不答應。”“王爺高明,那老臣……”“王爺,齊鳴回來了。”馬車外,車夫的聲音低低響起。端王麵上一喜,“齊鳴,事情可辦妥了?”外頭,齊鳴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主子,依照您的吩咐,屬下等在京中各處散播流言。隻是……”“隻是什麼?”再生波瀾,端王立時冷下了臉。“隻是,如今京中正有流言散布,家家戶戶都津津樂道。屬下等散布的流言,不夠有吸引力。”端王和魏光正對視一眼,奇道:“什麼流言?”“就是……就是向家大夫人的流言。據說,向家大夫人不過是安國公府一個舞娘的女兒,竟冒充了嫡女嫁到了向府。“此謠言一出,京中與安國公府結親的權貴都開始查證,發現自家娶的也是妾生女,都羞惱不已,已經有好幾家鬨到國公府去了。”端王一口氣堵在胸前。這些草包,真是豈有此理!他一個親王的八卦,難道不比一個寡婦的流言更有吸引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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