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興風作浪(1 / 1)

謀帝心 思鹿 1738 字 3天前

夜深了,宣室殿中,依然明燭高照。李德全卷著袖子在一旁侍墨,見皇上一門心思批閱奏章,欲言又止。“又怎麼了?”齊嘉眼都不抬,手上動作未停。李德全猶豫道:“皇上,夜深了,可要奴才通知永安宮?”齊嘉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李德全腿一軟,連忙跪下了,“奴才妄測聖意,奴才該死,皇上恕罪。”齊嘉道:“你倒說來聽聽,朕為何要去永安宮?”李德全勾了頭不敢作聲。齊嘉卻暗地裡偷偷地打量他,滿腹狐疑:難道自己對皇後的心思已經這麼明顯了麼,這狗奴才怎麼知道他現在很想去永安宮?“怎地不回話?李德全,朕看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將朱筆一擱,佯怒道。“皇上,奴才該死,奴才再也不敢了。”李德全肥肥的身子有些顫抖。齊嘉卻不依不饒,“回答朕的問題,朕不想再說第二遍。”李德全心說往日您都是這般的啊,自己想去又不肯直說,就等著奴才點破。可大實話不能往外摟,容易掉腦袋。他眼珠一轉,道:“皇上,奴才想著,今日皇後娘娘都主動來宣室殿看您了。您晚上去永安宮走一趟,也算是全了皇後娘娘的麵子。”再說,您明明想去,又故意忍著不去,日日宵衣旰食地折騰。您受得住,奴才都受不住了。他聰明地將後頭的話咽回了肚子裡。這廝的小心思,齊嘉心知肚明。他一把揪住李德全的耳朵,道:“你個狗奴才,心裡想的一套,嘴上說的一套,都敢編排朕了是不是?”“哎唷~疼,皇上饒命啊,皇上。”李德全假模假式地叫喚。懶得跟他一個老油條較勁,齊嘉鬆開了手,“再那麼多心思,看朕不罰你。”李德全趕緊打蛇跟棍上,舔著臉道:“皇上,奴才也是心疼您。您雖然年輕力壯,可這一夜夜地熬,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齊嘉沒好氣地瞅他一眼,“你以為朕想啊,還不是他……”他忍了忍,終究沒說出來。此事,他也隻是猜測。可這個猜測,委實讓他心中憋悶。雖然不甘心如了那人的意,但他更不想讓皇後再次受到傷害,在事情未明了之前,也隻好繼續忍下去。皇上欲言又止,李德全滿腹狐疑,那個他是誰,男的還是女的?這世上有誰能讓皇上這麼憋屈,自個兒的媳婦都碰不得?腦袋裡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聯想到這一陣發生在皇後娘娘身上的事情,李德全睜大了眼睛。難道是……德順推門進來,“皇上,趙冼趙大人求見。”齊嘉有些意外,“宣。”趙冼按規矩請了安,才道:“夜已深了,微臣本不欲打擾。隻是茲事體大,宣室殿裡又燈火通明,這才冒昧前來,還請皇上恕罪。”齊嘉道:“可是慎刑司出事了?”“皇上英明。晚間有人往慎刑司的廚房裡下毒,想借機毒死小康子。侍衛發現追趕,發現他已經被人沉了井。”“他可願意招了?”這個他,指的自然是小康子。趙冼垂下眼睛,道:“招了。隻是茲事體大,單憑小康子一人的證詞,恐怕不足以定罪。”齊嘉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道:“是誰?”“回皇上,正是端王。他借助魏太妃和魏常在的手,在宮中興風作浪。麗妃和皇後娘娘中毒一事,便是魏常在一手策劃。至於魏太妃,小康子起初不敢說,微臣再三逼問,他才說出實情。“東五所的柳嬤嬤,原本是容貴人身邊之人,當年犯了錯,被罰到東五所,陰錯陽差沒有受到牽連。小康子曾從她口中套了幾句話,便懷疑上了魏太妃。微臣直接提審了柳嬤嬤,果然是魏太妃的手筆。這是她的口供。”趙冼從懷中掏出幾張紙,李德全接過來呈了上去。齊嘉卻沒有看,隻道:“你可有證據,證明魏太妃和魏常在是受了端王的指使?”“回皇上,有人證,但證據不充分。”“何解?”“鹹福宮曾有一太監,喚作小盛子。他去歲惹惱了魏常在,被罰了八十大板,死了。小康子說,小盛子臥床靜養時,承乾宮大宮女平兒曾去瞧過他。“等平兒走了,他進去一瞧,小盛子已經中了毒,還剩下半口氣。小盛子遺言,他曾不小心偷看到魏常在和端王幽會,所以才會被殺人滅口。”“幽會?!”齊嘉氣極反笑,“真是好大的膽子,還沒登上皇位,倒先肖想起朕的後宮來了!”李德全低眉順眼地候在一旁,聽到這兒,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皇上這句話,話裡有話。乍聽上去,皇上是惱端王不顧兄弟之情、君臣之義,與魏常在私通。可再細細一品,若端王單單肖想魏常在一人,可算不得肖想“整個後宮”。除非……他還惦記上後宮的其他人,比如,皇後娘娘。皇上方才欲言又止的那句話,那個“他”,果然指的是端王。往事一樁樁一件件串起來,李德全突然福至心靈、豁然開朗。自從皇後娘娘得寵起,向家便開始狀況頻出。皇上對向家百般容忍,眼見著與皇後娘娘的關係越來越親厚。可在這當口上,皇後娘娘居然中毒了。中毒也就罷了,接著又冒出一個小太監,可勁兒往皇後娘娘身上潑臟水。這一回回的,看似端王次次出手,次次不中。但實際上,他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讓皇上無法親近皇後娘娘。李德全咋舌,繞了這麼大一圈,原來端王存的是這等心思。怪不得皇上那日暴怒,想來那時候,皇上便已經察覺到,端王根本就是借著那小太監的口,宣泄他對皇後娘娘那點見不得人的下作心思。怪不得皇上寧願日日在這宣室殿靠著,也不去永安宮一解相思之情。端王既然起了那等心思,一旦狗急跳牆,選擇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可憐了皇上,名正言順的媳婦兒,看得見吃不著,眼下更是連靠近都不能。他如此想著,抬手就給自己一個嘴巴子。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明明早就猜疑端王對皇後娘娘的心思,今日竟才參破他的真正目的。還攛掇著皇上去永安宮,簡直蠢鈍如豬。李德全心中百轉千回,連趙冼退下了都沒有意識到。齊嘉看著趙冼方才呈上的口供,麵色越來越陰沉。先帝時,承乾宮住著兩位妃嬪,一位是良妃,也就是如今的魏太妃,另一位,便是容貴人。良妃位份高,居承乾宮的主位。據柳嬤嬤回憶,一開始,良妃還十分平易近人,平日經常將容貴人請去說話兒。翠屏作為容貴人的大宮女,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後來,良妃還賜下一套頭麵給容貴人。可自從收了那套頭麵後,容貴人便開始抱病不出,與良妃保持距離。良妃自是不滿,多次命人上門催請,見容貴人病得下不了床,也隻好悻悻走了。柳嬤嬤是院子裡的粗使嬤嬤,有一回,她在窗下給花兒翻土,聽見偏殿裡,容貴人正在訓斥翠屏。“本宮雖然見識淺薄,卻也看得出,她賜下的那套頭麵,不過是些次等貨色。明明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她卻要大作文章,說得價值千金一般。她根本就看不上本宮,假意與本宮親近,要本宮承她的情,不過是想利用本宮的哥哥而已。“還有你,你不過就是個丫頭。她嘴上說得再好聽,豈會真讓魏都尉討了你做妾?魏家是何等的人家,便是小妾,也都是世家大族中的庶女,你不要再癡心妄想了。等你到了年紀,本宮便給你多添些嫁妝,讓你嫁到尋常百姓家去做正頭娘子。難道不比做妾強嗎?”齊嘉眯了眯眼睛,若他沒記錯,良妃有個弟弟,當年便在禦前當差,確實是個都尉的職銜。禦前侍衛,經常在宮中行走。看樣子,良妃是用自己的弟弟,勾引翠屏賣主求榮。如此看來,容貴人的死,果然不簡單。他翻了一頁紙,接著往下看。翠屏雖然挨了訓斥,可後來,柳嬤嬤還是多次瞧見她從承乾宮正殿裡頭出來,手上還經常捧著良妃賞賜的東西。時間長了,翠屏便越發的不像樣。明明是個宮女,卻打扮得跟主子一般,花枝招展。她原本模樣就不錯,膚色又越來越白,這樣一精心打扮,竟真有幾分姿色。因著良妃的寵幸,她自覺身份不一般,對著容貴人也越發地不恭敬,經常跟主子大呼小叫的。奇怪的是,容貴人本來還有幾分氣性,不知為何,卻對她百般忍讓。後來,翠屏便經常打扮得人模人樣,跟著容貴人去逛禦花園。宮女太監時常在背後議論,有的說翠屏是存了攀龍附鳳的心,有的卻說,禦花園是禦前侍衛出宮的必經之路,翠屏是攀上高枝兒了。有一日傍晚,窗戶大開,一隻蝙蝠不小心飛進了殿內,翠屏喚柳嬤嬤進殿去抓。蝙蝠喜暗,她便專門去瞧桌下、櫃後,甚至床下。結果在床下,看到一個小壇子,壇口十分光潔,可見是經常使用。容貴人見她盯著那壇子,大驚失色,根本不容她分辯,便將她罰到了東五所。直到後來容貴人身死,東窗事發,柳嬤嬤才意識到,當年是容貴人救了她。否則,一旦被翠屏發現她知道了此事,告到良妃那裡,她恐怕早就被滅口了。齊嘉放下口供,閉上了眼睛。這樣看來,當年良妃原本是想收買容貴人,借以驅使她的長兄薑有田。薑有田時任鴻臚寺卿,掌外邦之事。結果容貴人不願與魏家同謀,便裝病不出。良妃一計不成,索性借著翠屏的手,要了容貴人的命。容貴人死後,薑有田沒過多久也死了,張應華才得以繼任鴻臚寺卿一職。若他沒有猜錯,薑有田恐怕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不管是薑有田還是張應華,都說得一口流利的契丹語。二皇兄借助他們的力量,看樣子是想與契丹搭上線。思及左相那日的奏報,契丹的大批物資竟憑空出現在北庭,借北庭關口銷往西域。不用想,這必然是二皇兄的手筆。隻是,他對契丹這麼慷慨,究竟是想要交換什麼呢?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齊嘉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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