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後引戰(1 / 1)

謀帝心 思鹿 1618 字 3天前

長樂宮裡,竹意正給太後捶腿。太後閉著眼睛,眉頭舒展,嘴角微微上揚,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太後,奴婢瞧著,您今兒個氣色真好。”太後拍拍她的手,“哀家年紀大了,有一點煩心事啊,這身子便過不去。好在長兄醒了,哀家心裡的這塊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啦。”竹意笑道:“沈尚書福澤深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這一輩子,聲名利祿,哪一樣缺過,再求後福,未免太貪心了。隻要他能安享晚年,哀家便已心滿意足了。”太後輕歎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竹意捶腿的手慢了半拍,小心地瞧了眼太後的神情,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手裡的動作。太後輕笑,“有話就說。你陪著哀家幾十年了,你的性子,哀家豈不知。”竹意有些不好意思,“您料事如神,奴婢這點小心思,果然瞞不過您。”頓了頓,她又道:“太後,奴婢就是不明白。皇上明明對皇後動了心,怎麼還這麼對待人家呢?”太後睜開了眼睛,奇道:“動了心,為何就不能如此對待她了?”竹意張口結舌,“這……”太後撚了撚手上的佛珠,“竹意啊,這些年以來,你冷眼瞧著,先帝對哀家有幾分真心啊?”竹意手一抖,忙勾了頭跪下去,“太後,奴婢伺候您這些年,從來安分守己,半分不敢僭越。”太後伸手將她扯起來,嫌棄道:“你這個人,就是太規矩了,沒意思。”她又指了指旁邊的矮凳,“坐下吧,陪哀家說說話兒。”竹意放下心來,規規矩矩地坐好。太後瞟了她一眼,笑道:“這人呐,四十才不惑。可等你明白了,什麼也都晚了。”“當年先帝一登上皇位,便立了哀家為後。這許多年來,他對哀家榮寵有加,甚至為了哀家,將整個後宮都冷落了。你說,他愛不愛哀家?即便他是裝的,能裝這麼多年,真真假假,恐怕他自己也分不清了。”竹意點點頭,“奴婢親眼瞧著,先帝對您的真心,做不得偽。”太後睨了她一眼,笑道:“既然你如此想,方才為何不敢說?”竹意心虛地彆開了眼睛。太後道:“哀家知道,你這話啊,才說了一半。先帝誠然待哀家極好,可他也著實算計得哀家團團轉。為了避免外戚專權,他可沒少給皇上灌黃湯。你瞧皇上一上位,便恨不得將他外祖家趕儘殺絕的勁兒,要說沒有先帝唆使,哀家才不信。“但哀家不怪他,是哀家傻,過了這麼多年,才明白該如何做人家的妻子,做大齊的皇後。世間的女子,多不懂得,想要獲得夫君的尊重,不僅要與他談情說愛,更要能坐下來,與他心平氣和地談一談自己的立場,以求尋得夫妻雙方利益平衡的方法。“我尊重你的利益,但你也要尊重我的想法。隻有這樣,夫妻二人才能真正做到心無芥蒂,攜手白頭。”“哀家從未與先帝談過沈家,結果,先帝沒有問過哀家意見,便直接判了沈家死刑。若哀家當年開誠布公,讓先帝相信,哀家即便是沈家女,也決計不會縱容外戚專權。“同樣,他若想要哀家這個妻子,就必須尊重哀家的母家,尋求更和緩的方法來捍衛皇權。若真是如此,皇上如今,大概也就不會對沈家滿腹怨憎了。說來說去,雖然先帝多疑,但哀家也有錯。”竹意額上生出些汗來,“太後,您是說,皇上跟皇後……”太後點了點頭,“清兒這個皇後,哀家之所以喜歡,就是因為她跟哀家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皇上誠然對她動了真心,可在皇上心底,這段感情,從來便不是平等的。”太後突然笑起來,“哀家聽說,皇上前幾日給皇後送去了一堆禮物,件件都是催生的,弄得皇後在宮人麵前紅透了臉。你瞧,他隻知道自己要生兒子,卻也不問皇後的意思。皇後今年才十七歲,身子還沒長成,可憐見的。“現下又是,你說他查案就查案,若要以皇後作餌,好歹跟人商量下。打著保護人家的旗號,就可以對人家為所欲為了嗎,他怎麼知道,皇後沒有更好的方法保護自己。”竹意歎了口氣,“奴婢先前從來沒想過這些。聽說皇上給皇後送的那些玩意兒,奴婢還覺得有趣得緊。”“是有趣。小兩口甜甜蜜蜜的時候,都覺得這不是事兒。可是感情基礎沒打好,後麵一旦有了矛盾,往往便是無從調和的。哀家一直……”有宮女匆匆忙忙進得殿來,“太後,皇後娘娘求見。”竹意趕緊站起身來。“唷,說曹操曹操到,”太後笑著與她對視一眼,又道:“趕緊讓皇後進來吧,外頭天兒怪熱的。”不多時,向清歡領著碧玉進了敷華殿。“兒臣給母後請安。”太後瞧見她一身素淨的打扮,了然地笑了笑,“起來吧,坐。”“謝母後。”向清歡乖順地坐下,卻勾了頭,一言不發。太後調笑道:“皇後,你今個兒來,不會是來哀家這靜坐示威的吧。你也知道,哀家那兒子,哀家也管不了。”向清歡無奈地扶額,“母後,兒臣都這樣了,您還看笑話。”太後笑得更開心了,對著竹意道:“你說這人,自己鬨了笑話,還不準旁人笑,哪有這麼霸道的?”竹意忍笑,皇後的笑話,她可不敢笑。“母後,今日若是您遇到這種事,您會怎麼辦呢?兒臣今日來,就是想求您指點一二。”向清歡眼巴巴地看著太後。聞言,太後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既然你都求到了哀家門上,哀家若是不指點你,怕也說不過去。”向清歡一喜,露出一個笑來。太後話音一轉,“但是,哀家也告訴你,好話不好聽。你可明白?”“兒臣明白。”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好。那哀家先問你,此次之事,你為何著惱呢?是惱自己的名聲受損,在東西六宮顏麵掃地,還是惱皇上為了大局犧牲你的名聲啊?”向清歡有些遲疑,“……兒臣自然都惱啊。”“那更惱哪一個呢?”“母後,兒臣不明白,這二者不是一回事嗎?”太後搖搖頭,“當然不是一回事。哀家再問你,若是此番皇上沒有壞你名聲,隻是不經你同意,將碧玉配了人。但那人也還不錯,算是個好歸宿。那你是惱還是不惱?”向清歡驚詫地瞧了碧玉一眼,攥緊了手帕,“兒臣自然是惱的。碧玉的歸宿,兒臣定要細細挑選才放心。皇上即便是真龍天子,也不可隨便作主的。”“那便是了。依哀家看,你表麵上惱皇上壞了你名節,實際上可是惱他隨意做你的主,置你的利益於不顧呢。”向清歡顰眉,腦中天人交戰半晌,才訥訥地道:“母後,兒臣確實也惱他壞了兒臣名聲。什麼小太監,氣死兒臣了。”太後拊掌大笑,“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名聲有何要緊,名節這種東西,那都是男子編出來糊弄傻姑娘的,偏你也信。”向清歡一頭霧水。太後笑夠了,正色道:“哀家問你,這名聲是好吃還是好用啊?”“唔,填不飽肚子……好像也換不來家世。”“既然不管用,你為何要如此在意?那後宮眾人,不管她們在背後怎樣笑話你,都改不了她們的奴才身份。你若願意,一句話,就能送她一家子下黃泉。名聲重要嗎,不重要,權力才重要。”向清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疑惑道:“母後,可是聖賢書上說,君子為名,小人為利。這又是怎麼回事?”“聖賢書講求修身,修誰的身,修己身。所以,求名,必須是你自發的行為,而不是懼怕彆人的眼光、不得已屈從的做法。這世上啊,多的是貪心之人,妄圖用名聲去要挾你,在你不知不覺中,占儘你的便宜。”向清歡腦中靈光一閃,突然便想起了向老太爺。對啊,祖父便是個好例子,父親為了個家宅安寧的好名聲,生生被祖父欺壓了多年。還有那安國公夫人,便是為了一個賢德的名聲,被安國公殘忍折磨,卻無論如何不肯和離。大抵安國公就是篤定了她這一點,才越發地過分,最終將她磋磨至死的。“母後,兒臣知道怎麼選了。兒臣更惱皇上不經兒臣同意,便替兒臣隨意做主。”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也。“既然知道,那你明白該怎麼做了嗎?”向清歡撓撓頭,“這個……兒臣得好好想想。這種事情,大抵是要與皇上麵談的。可兒臣現下心中有氣,麵談不是上策。而且,皇上現在不去永安宮,兒臣也沒有機會啊。”太後直拍大腿,“他不去永安宮,你就不會去宣室殿嗎?少年夫妻,怎就生分至此了。當年哀家與先帝,那可是……算了,哀家言儘於此,你自己回去想想吧。”向清歡有些不好意思,“兒臣謝母後指點,這就退下了,改日再來給母後請安。”太後擺了擺手,她帶著碧玉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太後看著她們主仆二人的背影,眼睛笑得眯了起來。竹意後知後覺,“太後,若皇後娘娘真與皇上麵談,他們小夫妻倆,會不會吵起來啊?”太後瞟了她一眼,“自信一點,把‘會不會’去掉。”竹意失聲,“您是故意攛掇啊?”太後心虛地彆開眼,“怎麼能叫攛掇,理不辯不明嘛。”竹意心說,感情最不省心的是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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