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賤妾之女(1 / 1)

謀帝心 思鹿 1905 字 3天前

皇後一番俏皮話惹得眾人發笑,大夫人卻翻著白眼冷哼了一聲,麵上一派不屑一顧。她也不加遮掩,那點尖尖細細的動靜在廳中回蕩開來,正落入在座各位夫人的耳中。眾人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向府大房與二房之間,並不是傳說中那般和睦。向大夫人對這位皇後侄女,好像多有不滿。今日來的這些貴夫人,其中不少是朝廷命婦。便是身上沒有誥命的,也都執掌府中中饋,眼光不可謂不毒辣。她們一早來赴宴時,打眼瞧見向府兩位夫人,心下便已犯起了嘀咕。大夫人神采飛揚,一身打扮更是隆重非常,一看便知對此次壽宴十分看重。二夫人卻正好相反,身上妝扮雖也得體,卻隨意許多。又想起自家老爺來之前對向府此次行事多有微詞,便暗中猜測向府二房對此次壽宴持否定態度,隻可惜東風壓倒西風,最終還是大房如願以償。眾夫人原本隻是猜測,如今瞧見眼下這情形,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也是稀奇,在他們這些外人眼中,向府二房與大房簡直是雲泥之彆,萬萬不能被後者逾越了去。可如今瞧見,大房似乎頗為猖狂,大夫人竟敢當眾下皇後娘娘的臉麵。眾夫人在鄙棄她行事不體麵之外,又對向府的家事格外好奇。有那好事者開口:“唷,大夫人,這是怎麼了?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子怎麼不高興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拿眼去瞧上座的皇後娘娘。廳中眾人亦一副看熱鬨不嫌棄事大的表情。向清歡恍若未覺,端起清茶徐徐啜飲,神色淡淡。向夫人有些擔心地看著女兒,清兒曆來便不喜這個伯母,今時不同往日,萬一著惱發落了大夫人,府中又難以平靜了。想起前院那位難纏的公公,向夫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大夫人倒也不傻,知道眾人等著看她笑話,便翻了個白眼,道:“本夫人有什麼不高興的,你們還不知道呢吧,前院剛剛傳來消息,我兒被皇上親封為治河官。治河官是什麼樣的官兒,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廳中氣氛陡然一變,眾人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也都鄭重了許多。那些先前把向家大房踢出結親名單的,現下便要重新思量一番。那些方才看不慣大夫人行事作風,明裡暗裡對她多有擠兌的,現下便有些後悔。隻是還有幾位夫人,忽聞此消息,卻半點不動容,隻神色自如地品著茶,甚至懶得往大夫人身上瞟一眼。廳中靜寂了一瞬,又有人道:“那真是恭喜大夫人了,能得皇上如此重用,令郎必定前途無量。”大夫人麵上顯出得意之色。怎料那人話鋒一轉,“隻是,有如此喜事,您方才還麵帶冰霜,可見是咱們說了什麼不入耳的,惹您不喜。咱們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不得不說,這一番話,大夫人聽在耳中,很是受用。這些個眼高於頂的貴夫人,今日一直有意無意地冷待她,倒是對二房殷勤得緊,狗眼看人低。這下可好,她的兒子如此有出息,她們果然害怕了。如此想著,她便有些拿喬,“無妨,本夫人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尤其今日我向家雙喜臨門,本夫人自然不會與人為難。”眾人暗啐:作為主家,竟在宴會上給賓客甩臉子,人家跟你客套幾句,你還真當自己是個腕兒了。於是,立時便有人笑道:“大夫人此言差矣,分明是三喜臨門。向老太爺做壽是第一喜,皇後娘娘省親乃是第二喜,令郎高升才是第三喜。若是沒有前麵這二喜,令郎這第三喜可要延後了。大夫人,還不趕緊向皇後娘娘謝恩?”向清歡淺笑,剛待開口,便聽見大夫人陰陽怪氣道:“省親算是哪門子喜,你們這些嘴上抹了蜜的,就知道糊弄人,半句有用的沒有。”廳中頓時寂靜了下來。眾夫人皆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地打量皇後娘娘的麵色,齊齊噤了聲。大夫人卻毫無知覺,接著道:“皇後娘娘,長幼有序,妾身作為您的長輩,有些話,旁人說不得,妾身卻不能不說。“您入宮一年有餘了,這肚子還沒有半點動靜,委實不該。這天底下的女子,甭管宮內宮外的,為夫家誕下子嗣才是第一正經事。這女子啊,不比男子,隻有有孕才是唯一的喜事。”廳中落針可聞。眾夫人暗地裡無聲的眼神交流,都從彼此眼中讀到了濃濃的震驚。這向家的大夫人,果真是個棒槌。人家稍微一挑撥,便什麼話都敢往出說。向清歡卻不同她計較,隻淡淡道:“本宮的事,皇上和太後自有考量,夫人不必掛心。”眾夫人暗暗點頭。皇後無子,皇上和太後都沒有話說,輪得到她來教訓麼?不過一個伯母,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長幼有序是不錯,但君臣亦有彆。皇後娘娘倒是個大度能容的,被她如此僭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打發了,還順手給了她一個台階下。怎料大夫人卻不肯下台階,“妾身說句大實話,皇後娘娘彆不愛聽。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等過了雙十年華,您便是再美,還能有那二八女子鮮妍。“皇上這破天荒的讓您回來省親,保不齊就是因為您這肚子,回來興師問罪來的。這出嫁女,不年不節的,被夫君送回,能有什麼好事。“妾身勸您一句,若是自個兒肚皮不爭氣,趁早提拔個丫頭承寵,生了孩子抱到跟前養著,也比沒有的好。”說著,她又把頭轉向向夫人,道:“本夫人知道,你們娘倆素來清高,可這女人就是這麼一回子事,清高不頂飯吃。男人總愛那個新鮮的,故作清高早晚會讓男人失了興趣。“依我說,該塞女人的塞女人,省得他自己找,做女人,就是要順服,要低眉順眼,把老爺們當天老爺伺候,天老爺才能降下甘霖。”她又麵向其他夫人,“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其他夫人齊齊黑了臉。她們好歹也都是世家嫡女出身,自小受的儒家教化,妻與妾怎能混為一談。把爺們當主子伺候,還要低眉順眼,那都是妾行,正妻哪堪如此折辱。更何況,便是自己的肚皮不能生,也不能隨便抱養一個賤妾的孩子作嫡子。我呸!向夫人皺緊了眉頭。果然是賤妾之女,腦子裡的東西扒開一瞧,簡直令人作嘔。她這般行徑,便是家中有意掩蓋她的真正身份,怕是也掩蓋不住了。原來,大夫人原名齊玲瓏,父親正是安國公。安國公本是仁宗隔了幾層的堂兄,爵位早就應該被奪。但是安王一支甚是凋零,先帝憐憫,才讓爵位又承襲了一世。大夫人便是安王的庶女,她的母親,是安王府中的舞女。據傳,那舞女長相並不如何出挑,卻很懂得討男人喜歡,成功爬上了當時年屆五十的安王的床。大夫人,便是她後來生下的女兒。本來這等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嫁入向府,怎奈當時安王被那舞女灌了迷魂湯,將大夫人記在嫡支名下,偷龍轉鳳,代替本來與向家議親的真正嫡女嫁了過來。大夫人將她母親的手段學了個十成十,慣會討好老太爺和向士雍,這才能在事情暴露後,依然留在向家。當然,這裡麵也有那舞女甚是得寵的原因。據傳,安王府如今真正說了算的女主人,正是那舞女。向夫人似吞了隻死蒼蠅一般惡心,卻生生忍下,平靜地道:“皇家不比尋常人家,長嫂以後莫要再妄議皇家之事,以免惹得皇上和太後不快。“還有,英兒此番前往晉地,不知何時才能返回,行裝定要好好打點,莫要讓孩子受了委屈。若是有什麼需要的,長嫂儘管開口。”眾夫人暗暗讚歎。向夫人是個聰明的。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已然不能收回。如今,隻有將此事輕輕揭過,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才能將後果降至最小。她們這些世家,哪家沒有個把不著調的親戚,與這些人遇上,吃了虧,受了氣,表麵隻能先忍下。至於以後如何清算,那是人後的事兒,人前萬萬不能失了體統。若是都像大夫人這般混不吝,家族顏麵都要丟儘了。夫人們齊齊看向向夫人,目光中不掩讚賞之色。楚夫人麵上笑意更深,向家二房,她是越看越滿意。回去定要與老爺好好商量一番,有這樣明智的母親,這向卜文,一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兒郎。大夫人卻生起氣來,二房如此說,莫不是在拿兒子的行裝威脅於她。她回府以來,二房一直死死把持著中饋,半點不讓她沾手。現下如此說是何用意,難道她再說句不中聽的,二房還敢克扣了兒子的行裝不成。這個家,還輪不到二房作主呢。“哼。”大夫人哂笑,道:“弟妹說話真有趣。現下是你掌家不錯,可說到底,府中真正作主的,還是老太爺。英兒要是需要什麼東西,老太爺沒有不給的,就不勞弟妹掛心了。”楚夫人沒忍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這向家大房,莫不是個白癡?!其他夫人也都拈起繡帕,遮著嘴輕笑起來。向夫人被她氣住,索性閉了嘴不在言語。向清歡卻看不得母親受氣。她這個大伯母,這麼多年以來,不僅沒半點長進,反而更奇葩了,真真兒是倒人胃口。本想著皇上已算計了她兒子,便想放她一馬。如今看來,壓根沒有這個必要。“本宮倒忘了,堂兄此去晉地,身邊恐怕沒個體己的人照顧。堂嫂年紀尚輕,還要照看兩個幼子,哪有精力照顧堂兄。前往永定治河,又不好帶著妾室。如此想來,本宮實在放心不下。”向清歡歎了口氣,又看向大夫人,“伯母一向疼愛堂兄,現下應該心焦不已。本宮說得可對?”大夫人不明所以,愣愣地道:“妾身自是心疼兒子的。”向清歡展露一個笑,“如此甚好。”她突然坐正身子,定定地看著大夫人,朗聲道:“傳本宮懿旨,命向卜英之母——向齊氏,五日後隨其子一同前往永定治河。無詔不得回京,不得有誤。”大夫人立時煞白了一張臉。治河不知道要多少年,還可能因為河段洪澇的變化經常遷府。她一把年紀了,以後不能回京,還要跟著英兒到處流浪……碧玉冷著臉提醒,“大夫人,還不趕緊接旨謝恩。”大夫人驚懼交加,一雙手緊緊地扒著椅子的扶手,青筋頓起。她不管不顧道:“本夫人不去,我……我是向府的大夫人,你們休想趕我走。”“大夫人這是怎麼說的,您不是心疼大少爺麼,怎麼能說是趕您走呢。”碧玉輕聲誘哄。“我不管,我不去!我要見老太爺!”大夫人掙紮著要起身,碧玉一個眼神,後麵幾個丫頭便出手壓住了她。向清歡輕笑,“大伯母,前院不止有老太爺,還有皇上呢。你說,皇上才封了堂兄,後腳你就去哭求。你猜皇上一生氣,會不會收回成命呢。所以啊,本宮勸你,還是消停點的好。”大夫人頓時失了力,癱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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