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向家壽宴(1 / 1)

謀帝心 思鹿 1663 字 3天前

向府,靈堂的白幡被撤下,換成了大紅的壽字。前院正堂,簾幕高掛,屏圍四繞。正中間,掛一幅壽山福海之圖。向老太爺端坐在前,身穿緙絲蝠紋玄色袍褂,紅光滿麵地接受各路達官貴人、巨商富賈的道賀。堂內正中央,龍文鼎內香氣飄靄,其內點燃的,正是千步香。千步香乃是交趾的貢品,傳說薰人肌骨後,不生百病。用在壽宴之上,取福壽綿長之意。紫檀梅花紋條桌分列兩側,一直從堂內延伸到了院中。桌上,美酒香茶齊齊擺列,佳肴美饌香氣氤氳。院中階前,樂人擊鼓,伶人奏樂。舞女廣袖羅裙,彩扇翩翩,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轉、甩、開、合、擰、圓、曲,舞儘桃花扇底風。在座的賓客繡衣朱履,與主家觥籌交錯、交談甚歡,儼然一副歌舞升平、喜氣洋洋之景。向卜英身著雲紋紫袍,以金冠束發,腰係玉帶,手持象牙折扇,正坐在向老太爺的下首,睥睨眾人。此刻,他望著下麵高朋滿座的盛景,感受到四麵八方不時投來的敬畏目光,胸腔中隱隱回蕩著脫胎換骨、更勝以往的豪氣。他看了一眼上座誌得意滿的祖父,暗歎薑還是老的辣,果然應該聽祖父的。父親去後,於這些達官貴人而言,他就如隱形人一般,甚至還不如隱形人。他們麵上對他不冷不淡,背地裡說什麼閒話的都有。瞧瞧,祖父隻用一個壽宴,便向他們證明了他這位向家大少爺的地位,他倒要看看,以後,還有誰敢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從鼻子裡逸出一聲冷哼,眸子一轉,正好瞧見了坐在對麵的左相。左相身穿石青地蘭紋錦褂,身上無多餘配飾,正神色淡淡地品茗,似乎對階下的歌舞絲毫不感興趣。向卜英將叔父這副不在乎、不情願的神情看在眼裡,隻覺得分外氣惱。前幾日,叔父突然改了主意,將祖父接回府中照顧。原本以為他終於良心發現,結果,他卻拒絕給祖父辦壽宴。所用的理由,無非還是“樹大招風”、“低調行事”之類的爛借口。話說得好聽,卻不過是他不想看顧他們大房孤兒寡母,又想獨霸向家偌大家產,編出來的借口而已。向卜英咬了咬牙,耳邊似乎又響起祖父對他的諄諄教導。那日,祖父不惜絕食威脅叔父,七月初七,向府要麼辦壽宴,要麼辦喪事。叔父無可奈何,揮袖離去。叔父走後,祖父拉著他的手,老淚縱橫,直言家門不幸,誤了他這個大房長子的前程。經過祖父一番剝繭抽絲,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現下的真實處境。他原本以為,父親雖然不在了,但是叔父是當朝左相,堂妹又是當朝皇後,依著這兩層關係,必能保他在京中大展宏圖、前途似錦。可祖父卻告訴他,他在北庭長大,與京中權貴無多交情,失了父親的助力,隻能仰仗二房多多引薦,才能在京中吃得開。可眼下,叔父不僅不想為他謀劃,還不惜省掉祖父的壽宴,以阻攔他與達官貴人的交通,不給他半分出人頭地的機會。聽了祖父一番肺腑之言,他突然憶起,母親曾提及,剛回京那會兒,曾給宮裡的皇後娘娘遞了牌子,卻不得召見。他們一家去北庭之時,堂妹還是垂髫小兒,縱然母親與二叔母曆來不和,也與一個孩童無多大乾係。她拒見伯母和堂兄,實在沒有道理。如今想來,必是受了叔父的指使。向卜英正恨恨地想著,剛好瞧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將軍喝多了,晃晃悠悠地去給左相敬酒。他小山一樣的身子如鐵塔一般,將左相擋了個嚴實。向卜英瞧不見左相的表情,便仔細辨聽著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左……左相大人,俺曾經是南征大將軍的副將,張槐。大將軍智勇雙全、武藝高強,當年在驍騎營無人不服。如今,大將軍身在交趾,為我大齊拋頭顱灑熱血。俺沒能跟隨將軍,一直心中抱憾。今日趁這個機會,敬您一杯薄酒,聊表心意,祝大將軍早日凱旋歸來!”有椅子拖拽於地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左相站了起來。隻聽得他道:“張將軍言重了,保家衛國本是男兒的本分,承蒙皇上隆恩,承蒙將士們不棄,我兒才能在交趾一展抱負。若說要敬酒,應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替他敬諸位將士才是。”“左相豪氣乾雲,怨不得大將軍少年英雄、銳不可當。”有官員插嘴道。“虎父無犬子嘛。”“就是。”……眾人議論紛紛,交口稱讚,壽宴突然變成了左相的主場。“來來來,我提議,大家都敬左相一杯,預祝大將軍早日凱旋!”“預祝大將軍早日凱旋!”(齊)左相朗聲道:“謝過諸位同僚,向某先乾為敬!”向老太爺原本聽到眾人提及向卜文,臉上便帶了得色。如今見眾人隻敬兒子,將自己這個壽星撇在一旁,臉立時便陰沉了下去。一群沒有眼力見的狗東西!向卜英心裡愈加不是滋味。若是父親還在,如今被眾人交口稱讚的,便是他了。前院熱鬨非凡,後院裡頭,向家二位夫人坐在主位上,與各位前來賀壽的貴夫人相談甚歡。眾所周知,向家一直都是二房當家,可如今瞧這光景,向家大夫人,倒是更有當家主母的氣派。今兒個,大夫人身穿五彩緙絲湖青錦袍,滿頭翡翠,環鬢金珠,端的是富麗堂皇。她身旁的相爺夫人,卻隻穿了襲黃色折枝花蝶紋妝花緞衣,頭上也是樣式簡單彆致的珠玉簪子,端莊素雅。眾夫人不著痕跡地交換下眼神,再抬頭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感受到眾人打量的目光,大夫人不禁有些得意。他家老爺是不在了,可家底還厚著呢,彆以為他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單她今日頭上的滿綠翡翠,便是有市無價。京中這些個貴夫人,素來眼高於頂,今日她偏要在她們麵前長長臉。她裝作不經意地撫了下鬢角,眼角劃過身旁的妯娌,眸光中迅速劃過一絲輕蔑。老太爺過生,她卻穿得如此隨便,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英兒已經告訴她了,二房之所以推三阻四,不辦這個壽宴,就是故意想阻他們大房的前程。她就說嘛,老太爺的壽宴每年都辦,往年比這個更排場的也辦過,今年他們大房回了京,怎地就不能辦了。老爺去了,她兩個兒子的前程沒有了著落,正需要與京中貴人多多交通。二房想攔,門兒都沒有。老太爺最疼英兒了,一定會為英兒好好謀劃。這不,這壽宴,到底還是辦了。此時英兒在前院,應該與不少達官貴人牽上線了吧。大夫人正想得美,忽聽得座下一貴夫人道:“相爺夫人,我等平日難以得見聖顏,不知皇後娘娘鳳體可安好?”大夫人有些不豫,定睛一看,說話的,正是翰林學士楚留白的夫人薑氏。她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楚家乃是清貴之家,楚留白又是皇上眼前的紅人,以後有的是用得著他們家的地方。更何況,這薑氏生有一女,年方二八,生得是花容月貌,據說前去楚家提親的人都快踏破了門檻,楚翰林也沒點頭。看樣子,是對這個嫡女格外珍重。可想而知,誰若是娶了她,楚家的家財和人脈,便儘入囊中。大夫人得意的笑,她的次子,今年正好一十又七,不管是年紀還是家世,都與那楚家小娘子極為匹配。向夫人道:“勞楚夫人掛心,皇後娘娘一切安好。”楚夫人點點頭,“那就好。不瞞夫人,我家小女然兒已年方二八,正待婚配。我這個當娘的,瞧她還是一副溫溫軟軟的小女兒模樣,怎麼也不舍得將她配人。今日見了您,突然憶起皇後娘娘進宮時,怕也不過是這般年紀,便想向您取取經,讓您見笑了。”向夫人溫和一笑,道:“為母之心,都是一樣的,哪有笑話之理。當年,我與你是一樣的心境。好在皇上垂憐,太後慈善,我兒在宮中養尊處優,我便也放心了。”楚夫人歎道:“夫人謙虛了。咱們都是掌過家的人,深知這家中不僅要有好婆母,還得有好媳婦,這日子才能過得紅紅火火。想來皇後娘娘能與太後相處得這般融洽,定是個人人稱道的好媳婦。”眾夫人應承:“楚夫人說得極是。”“相爺夫人教女有方,乃我等效仿之典範。”“對對對,我等要多多向您學習才是。”……大夫人的臉拉得老長。這些京婦,果然都是些趨炎附勢之人,對著二房大拍馬屁,對她卻不置一詞,狗眼看人低。向夫人不在意地擺擺手,“大家謬讚了,我哪裡擔得起,還是太後娘娘教導得好。”楚夫人眼中的讚賞不加掩飾,“相爺夫人自謙了。我也不貪心,我家然兒日後的婆母能有您一半好,我便知足了。”此言一出,堂中瞬間安靜了下來。在座的都是人精,安聽不出楚夫人此言,是與向家二房結親之意。大將軍如今正值弱冠之年,若非不在京中,此時應該也在說親了。大夫人臉色遽變,二房豈有此理,連個女人也要來搶,真是看不得他們大房半點好。有幾位夫人不自覺攥緊了帕子,這向卜文,他們家老爺也看上了。隻是他眼下不在京中,便想著等一等。沒想到,竟被楚家占了先。向夫人淡淡地笑了笑,剛要開口,便聽得外頭腳步匆匆、聲音雜亂。有丫頭匆匆進門,“奴婢見過大夫人、二夫人。”大夫人陰沉著臉不開口,向夫人問:“外頭出什麼事了?”那丫頭喜道:“夫人,皇上、皇後娘娘駕到。”一屋子的人騰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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