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家書被截(1 / 1)

謀帝心 思鹿 1552 字 3天前

那時,她剛及笄,還是少女心境,天真爛漫。阿娘與葉夫人投緣,經常帶她到葉府中做客。時間久了,葉府的丫鬟小廝都跟她混了個臉熟,阿娘也就不再拘著她,隻是不許她到前院露麵。那日,她正與小丫鬟在後院捉迷藏,忽聽得牆外有打鬥聲傳來。她好奇心起,偷偷脫掉繡鞋,笨拙地攀上牆邊最矮的那棵歪脖子樹,踮著腳尖努力向外張望。牆外是一片青蔥的竹林,竹林裡,一白一青兩個少年正在比劍。白衣少年身手不凡,他身法嫻熟,一番輕雲流水的格擋挑刺,青衣少年很快便難以抵擋,落於下風。她癡癡地望著那白衣少年,方知“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不是一句戲言。那持劍而立的少年,白衣飄飄,身長玉立,如清風朗月一般,驀地撞入她的眸底,一眼便似萬年。打那以後,她便經常在葉府“守株待兔”。白衣少年似乎很喜歡竹林,時常在這裡練劍、喝酒,心情好了還會撫琴一曲。他好像又很忙,有時劍練到一半,便有下人模樣的人上前稟事,他不得不匆匆離去。她想,或許是哪家的貴公子。直到那一日,她趴在牆上看得正起勁,突然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她本想跑回屋躲雨,卻聽到少年匆匆跑到牆外樹下躲雨的聲音。想到與他僅一牆之隔,她就挪不動腿,屏聲靜氣小心翼翼地貼在牆邊,懷裡跟揣了隻小兔子似的砰砰砰砰跳得好厲害。牆外,兩位少年一無所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殿下,皇上真的準備今年給您選妃嗎,聽說那些個待選的大家閨秀不僅知書達理,還貌美如花,您真是豔福不淺呀哈哈哈……”說話的好像是青衣少年,聲音賤兮兮的。“葉良,你如果這麼想成親,孤現在就可以給你賜婚。”孤?難道是……“彆彆彆,您還是饒了我吧。殿下,我可聽說了,左相女兒也在待選名單中。據說那向清歡,美貌傾城,恍若仙女下凡。您高不高興?”聽到自己的名字,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連心跳都停了半拍。牆外,白衣少年不屑的聲音傳來。“哼,君子娶德不娶色。更何況,她還是向家的女兒,孤才不要她,當側妃也不要。”……後麵的話,她已聽不下去了。那日方知,青衣少年便是葉府的大公子葉良,而讓她心心念念的白衣少年,正是大齊太子殿下——齊嘉。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屋,滿腦子都是齊嘉不屑的聲音。阿娘見她渾渾噩噩,還以為是淋雨受了寒,連忙帶她回府診治。而她,或許是真的受了寒,生了一場大病,夏去秋來才慢慢好轉。怎料,當年預定的太子妃蕭婻被人毒害,險些丟了性命。先帝大怒,東宮選妃不了了之。接下來的三年,齊嘉也沒有選妃。京中傳言,太子殿下心係身處北境的蕭婻,才遲遲不肯納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縱使蕭家女險些丟了性命,卻還是贏得京中無數懷春少女的羨慕和嫉妒。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日日呆在府中,聽不見看不見,便不會庸人自擾。鬥轉星移,春去秋來,日子一長,原以為幾乎不能承受的傷口,不知不覺竟也淡了,甚至平日都不會再記起。可見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去歲,先帝積勞成疾,猝然離世。齊嘉為情勢所迫,不得已遂了太後的願,兜兜轉轉,還是娶了她。……左相甫一回府,便被上房的管事攔下,“相爺,老太爺召見。”“本相有公務在身,得空自會去上房請安,你回去吧。”左相拋下一句,便步履匆匆地走了。那管事愣了愣,隻好應下,剛要離去,餘光卻瞥見門外一藍衣侍衛剛下了馬,行色匆匆,一身風塵。那侍衛徑直越過他,直追左相而去。藍衣侍衛都是相爺的親衛。想起老太爺的囑咐,他眼珠一轉,悄悄跟了上去。夏日炎熱,春在堂的窗子大敞著,他遠遠地瞧見,那侍衛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呈給左相。那信不長,不過一頁紙,可他隔得太遠,隻能瞧見一團團黑黑的墨跡。正著急間,先前那侍衛轉頭似是要退出來,他忙拔腿跑了。“照你這麼說,他是調用親衛,去邊境查案了?”向府上房,向老太爺上坐,下頭跪著的,赫然便是那個偷看的管事。“回老祖宗的話,奴才瞧著,那侍衛風塵仆仆,馬上還栓著糧食和乾糧,一看便是遠道而來。”向老太爺向前探了探身子,急道:“那信上的內容,你可瞧見了?”“奴才無能,不敢靠得太近,並未看清。隻是看相爺的模樣,似是很重要。”“哼。”向老太爺一敲龍頭拐杖,“士雍在京中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問過老夫。偏他主意大,剛愎自用,半點未將我這個爹放在眼裡。”緩了口氣,他又道:“你且暗中注意著,看他最近都在忙什麼,若有來往的信件,且先截下來。”“奴才遵命。”那管事退了下去,向老太爺顫顫巍巍地起身,一邊踱步,一邊在心中暗暗盤算。那日士璧來時,曾提及皇上讓他查一個案子。如今瞧著,這個案子非同小可。他這個幺子什麼都好,就是迂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文人的酸腐氣息。這些年,隻要他這個當爹的不用點手段,他就不會為向家牟一點好處。要是雍兒也像他這樣,向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怕是要去喝西北風了。春在堂裡,左相看著攤在書案上的信,心緒不寧。那日父親提及契丹需要五石散治療傷寒,他靈機一動,便讓暗衛查探契丹境內是否有五石散售賣。果然被他料中,如今在契丹,配製和售賣五石散都是合法的,舉國上下可以自由流通。契丹乃遊牧民族,於醫術一道並不精通,配製方子必是有人傾心教授。這些年,大齊百姓安居樂業,郎中們能夠沉心醫道,早就研製出更好的法子醫治傷寒。醫者父母心,那人放著更好的法子不用,特地翻山越嶺教授異族配製五石散,想來不是為了治病救人。契丹這兩年,確實動作頻頻。左相憶起,夫人曾與他提及,每年長兄逢年過節自北境送回京中的禮物中,很多都有著契丹文字標記,比如毛皮、瓷器等。他原本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哪個心思活絡的北境商販低價從契丹手裡收了東西,又倒賣到西域去。長兄以守城之名斂財,正好被他斂了去。如今細細想來,卻覺得此事不簡單。如果說,契丹人不過是在邊境交換生活物資,那又如何會有大批穩定的貨物供應。可如果他們是有心發展邊境貿易,又為何不同大齊示好,反而要暗地裡將貨物輸送到西域售賣。契丹一族驍勇善戰,極其尚武,對籌算經營嗤之以鼻,如此行事不是他們的作風。左相深吸一口氣,直覺告訴他,契丹與在大齊境內屢禁不止的五石散有莫大關聯。容貴人一案中,五石散竟能通過宮中守衛層層盤查,將一個後宮宮女毒死,細思極恐。他不敢耽擱,急忙提筆,將情勢細細闡明。夜幕垂下,向府的東院,樹影綽綽,靜寂無聲。藍衣親衛奉左相之命,給皇後娘娘傳遞家書。東院的角落裡,養著數十隻信鴿。它們,便是向府與宮中傳遞消息的信使。他端詳一番,伸手抓住一隻通體純白的信鴿。此鴿體型中偏小,骨架硬,翼幅呈扇形,眼砂濃而明亮,是一隻不可多得的好信鴿。他將卷成卷的密信放於竹筒中封好,係在信鴿的腳上,挑了個開闊的地方,舉臂將它放飛。信鴿“咕咕”了兩聲,撲棱著翅膀飛過院牆,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中。藍衣侍衛靜待了幾息,沒有聽到異常動靜,轉身放心離去。他卻不知道,那信鴿飛過幾重院牆,在離皇宮幾丈之遙的屋頂上,突地被人抓在手裡。那人,正是那日上房的管事。向府中的信鴿,都經過府中人的訓練,來去飛哪條路線,他早就打聽清楚了。他將信鴿腳上的竹筒解下,又在屋頂上等了一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鬆手將信鴿放飛。竹筒既已被解下,那信鴿沒有猶豫,徑直朝向府所在的方向飛去。藍衣侍衛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返回到東院,正巧遇見那白鴿落在竹籠上,還神采奕奕地踱了幾步。一切如舊,他不疑有他,將白鴿抓回籠子,便向左相複命去了。向府正房裡,向老太爺顫顫巍巍、急不可耐地將信紙展開。這一看不打緊,他先是一驚,繼而狂喜,猛地一拍桌子,對著那管事道:“好!很好!天助我也!老夫要重重地賞你!”那管事喜不自勝,“奴才謝過老祖宗,願為老祖宗肝腦塗地。”向老太爺壓根顧不上他,索性棄了拐杖,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嘴中念念有詞。半晌,他渾濁的老眼裡迸發出一絲精光,咧嘴道:“老夫不用你肝腦塗地,來,起來,筆墨伺候,老夫要去信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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