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重情重義(1 / 1)

謀帝心 思鹿 1536 字 3天前

錢良眼巴巴等了許久,齊嘉終於開口,卻半句不提端王的事兒。“積善寺那兩個北狄餘孽,最近怎麼樣了?”錢良一愣,忙道:“回皇上,打微臣從顧統領手中接管這事兒以來,積善寺一直沒什麼動靜。那兩個大和尚日日吃齋念佛,一念和尚還生了病。微臣問過給他看病的郎中,是真病了。他二人還欠著看診錢,應是手上不寬裕。微臣瞧著,大抵是背後之人惱他們辦砸了差事,便棄了他們。”齊嘉轉了轉扳指,在心中默默盤算。當初在麗妃一案上,顧聽順藤摸瓜,找到了北狄餘孽。本想借著這兩個大和尚,一舉查到背後主謀。可現在看來,背後之人怕早已察覺他二人已經暴露,不僅不現身,還切斷了與他二人的聯係。無人接濟,他二人便如此落魄,應是自身不成氣候,喪家之犬而已,不足為懼。怪不得蕭光在北境反複搜查,也沒打探到更有價值的消息。“既然他二人已成棄子,便抓回來吧。審一審,看能不能吐出來有用的東西。”“微臣遵旨。”錢良遲疑了下,又道:“皇上,當初是麗妃一案,才引出了當年容貴人的案子。那現在麗妃案子的線索斷了,容貴人的案子,還繼續查下去嗎?”齊嘉將奏折往桌上一擲,道:“查,當然查。當年就是容貴人的案子沒有查清楚,背後之人在宮中的勢力未拔除,才有了麗妃的案子。依朕看,這兩個案子,即便不是同一人所為,也是同一股勢力的手筆。給朕接著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錢良一激靈,“微臣謹遵聖諭。”他其實還想問,究竟要不要依著皇後的意思,暗中調查端王。可皇上遲遲不開金口,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逼問。錢良正想著,齊嘉下了逐客令:“朕乏了,你退下吧。”錢良躬身拜了拜,退了出來。李德全正在門口等他,見旁人沒注意,悄悄把他拉到一側。“我說,錢大人,這端王的事兒,皇後娘娘究竟是怎麼說的。方才在殿中,可嚇死奴才了。”錢良一愣,才想起,他剛進去的時候,李德全確實是候在一側的來著。這廝什麼時候出來的?!看出他心中所想,李德全翹著蘭花指擺譜,“唷,錢大人,咱家禦前當值這麼些年,先帝在的時候就跟著師傅前前後後的伺候,這點眼力勁兒咱家還是有的。”錢良賠笑,“怪不得李公公能做皇上麵前的紅人,以後下官還要勞公公多多指點了。”“好說好說。那咱家之前的問題……”李德全眨巴眨巴小眼睛。錢良瞅瞅四下無人,低聲道:“不瞞公公,皇後娘娘讓下官暗查端王府的動向,皇上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下官屬實難做,唉。”“錢大人一向機警,今日怎地犯糊塗了。”李德全嗔他一眼,道:“誰人不知,咱們皇上,雖然表麵上看著鐵麵無私,實際上最是重情重義。太後不喜魏太妃,皇上從小與端王不親近,可賜給端王的府邸,卻是全鄴城除了皇宮之外最講究最氣派的。更彆說逢年過節,端王府裡那流水一般的賞賜了。”“錢某不才,公公的意思是……皇上其實是允了,隻是不想說出口?”李德全笑眯眯地翹起大拇指。錢良恍然大悟,“我說皇後一向謹慎,怎地如此不設防,開口便要查端王。想來皇後娘娘是摸準了皇上的心思。”“唷,錢大人這是開竅了。”李德全抱著拂塵直了直腰,瞅了瞅天色,感歎道:“錢大人呐,咱們在宮裡當差這麼些年,你可見著皇上何時對一女子這般上心了,又何曾見著哪位女子對聖寵半點不上心了?便是當年的太後,也沒敢這般冷待先帝過。可咱家瞧著,皇上可沒半點不悅。皇後娘娘要是摸不準聖心,她敢這麼……你說是吧。”“公公這麼一說,下官想起來了。”錢良一臉八卦,“下官聽說,皇上親自把神錦衾送到永安宮去了?”“唷~您消息還挺靈通。”錢良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公說笑了,下官道聽途說,道聽途說罷了。”“是有這麼回事兒,咱家親自跟著皇上送去的。皇後娘娘起初不肯收,那皇上的臉都耷拉下來了,咱家趕緊好說歹說,皇後娘娘才收下。這不,禮是收下了,都這會子了,也不來謝恩。皇上日日在這宣室殿,皇後娘娘可一回都沒來過。皇上不僅不在意,還得空就往永安宮裡鑽。哎唷,咱家瞧著都心疼。”錢良默默聽著,眼珠一轉,心中有了計較。李德全瞟見他的神色,也沒戳破,裝作沒瞧見。宮中之人,無利不起早。此番他也不是平白無故地提點錢良。如今他在皇後娘娘跟前當差,今後恐怕有的是用得著他的地方。“錢大人,咱家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錢大人您好自為之。”錢良忙拱手一拜,“下官謝公公提點,日後若有用得著下官的地方,請公公儘管開口。”李德全的小眼睛裡浮現幾絲笑意,“錢大人客氣了,好說好說。”錢良出了宣室殿,半點沒敢耽擱,直往宗人府而去。……永安宮裡,碧玉坐在踏腳上,給皇後染蔻丹。旁人染甲都喜用鳳仙花,娘娘卻喜歡千層紅。千層紅加了明礬,洇出來的紅色比鳳仙花更加純正,染在指端襯得娘娘的玉手愈加瑩白,格外動人。碧玉一邊染著指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皇後聊著天。“娘娘,這幾日怎麼沒見著錢大人來?”“人家來的時候你閒人煩,不來的時候又念叨。怎麼,想他了?”向清歡戲謔地道。“娘娘——奴婢就隨口一問,錢大人以往三天兩頭往咱宮裡來,這突然不來了,奴婢覺得奇怪嘛。”向清歡盯著指甲端詳了一會兒,才道:“本宮那天說的話,讓他為難了。這幾日,你是瞧不見他了。”碧玉眨眨眼,見娘娘沒有解釋的意思,便知趣地沒有追問。向清歡暗中忖度,已經過去了幾日,錢良應該硬著頭皮去過宣室殿了。如果皇上沒允,依這廝的油滑性子,必會尋個不相乾的由頭向她推了這差事。可到現在他也沒出現,也不曾來彙報差事的進度,想來皇上的態度讓他琢磨不透,不敢輕舉妄動。齊嘉的心思,她雖然不能全猜準,卻也能摸個七七八八。齊嘉最忌犯上,此時必然已經對端王起疑,查端王府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就看他對兄長的憐惜還存有幾分了。旁人不知,她卻知道,齊嘉對於兩位兄長,表麵上冷冷淡淡,心裡卻是很在意的。血濃於水,太後即便從中乾預,也阻斷不了他們一脈相承的親近之意。爹爹曾跟她提起,當年無意間撞見皇上扒著門縫偷看在外頭蹴鞠的兩位哥哥,一動不動地盯著看了好久,卻不曾試圖走近一步。先帝子嗣不多,除了皇上之外,就隻剩端王齊袖和裕王齊隆了。魏、徐兩位太妃都是先帝在潛邸時便伺候在側的,齊袖和齊隆便是在潛邸出生的。那時先帝作為親王,遲遲沒立正妃。兩位太妃,當時都是側妃之位。恰她二人都生了男丁,家世也旗鼓相當,便都以為自己與正妃之位有緣,明裡暗裡鬥得天昏地暗。怎料先帝暗地裡與沈家搭上了線,甫一登基,便立了沈家女為後。太後身子爭氣,沒過多久便生下了齊嘉。齊嘉出生便被立為太子,兩位太妃大夢一場空,心中自然有氣。相傳魏太妃一向與太後不和,暗地裡沒少給太後使絆子。慧太妃被先帝傷了心,從此深居簡出,性子愈加孤僻。太後深知兩位太妃心中不忿,怕殃及齊嘉,耳提麵命他與兩位庶兄保持距離。可憐齊嘉明明有兄長,卻打小自己一個人讀書玩樂,連個作陪的人都沒有。即便偶爾在宮中撞見,也拘著身份多有疏遠。後來還是爹爹看不過眼,向先帝提議,提早給齊嘉找了伴讀,伴讀正是葉太傅的嫡子葉良。齊嘉是念舊之人,一直到如今,對他這位少時玩伴還是極好,足見他重情重義。想起葉良,便不免想起葉府,還有那個曾寄托著她閨中春思的葉府後院。向清歡輕歎一口氣,將手收了回來,“不必塗了,本宮想自己呆一會兒,你先下去吧。”碧玉怔了一怔,娘娘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蒼白。伺候娘娘這麼久,她自然熟知主子的脾氣,心中便是有千千問,當下卻是一句問不得的。碧玉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東西,躬身退了下去。向清歡望著窗外的夏景,不禁回想,她與齊嘉第一次見麵,也是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夏日。但人生的奇妙之處便在於此,精心準備、盛裝出席的日子裡,滿心期望著一個與眾不同的際遇,卻往往什麼也不會發生。尋常的日子,尋常的心境,卻總會不期然地遭遇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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