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內,帝後你一杯我一杯,在酒的作用下,二人逐漸卸下了戒心。齊嘉把玩著琉璃盞,看著正小口啜飲美酒的向清歡眼中帶笑,“皇後好酒,朕竟不知,可惜可惜。”向清歡微醺,水眸含嗔帶怨,“皇上可彆亂說,臣妾自己呆著的時候,從不飲酒。趕明兒言官若要彈劾,臣妾可不認的。”說罷,她仰頭一飲而儘,寬大的袖子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一截潔白細嫩的小臂。小臂上,明晃晃的箍著兩個細細的金線鐲,於燈下閃著細密的光澤。齊嘉的視線難以控製地膠著在那段欺霜賽雪的藕臂上,在他印象中,向清歡甚少佩戴首飾,即便佩戴,也是這樣簡潔的款式。偏偏這些不起眼的首飾,戴在她的身上,有種漫不經心渾然天成的美麗,令人難以忘懷。“看來是朕誤會了,如此便可惜了那兩壇上好的青梅酒。咦,朕覺著你這琉璃盞甚是彆致,這兩個,竟是一對兒麼?”酒壯慫人膽,齊嘉說著,大手便試探地裹上皇後拿著琉璃盞的小手,一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她。“……青梅酒?什麼青梅酒?”向清歡已然醉眼朦朧,不疑有他,好奇地湊過去,媚眼盈盈含水。齊嘉低笑,酒量果然不怎麼樣,才飲兩杯警惕性就這麼差了。他噙著笑湊近,故意壓低的聲音低沉惑人,“要說這青梅酒啊,比桃花酒更勝一籌。琥珀色的玉液,裹了梅子的氣息。佐以晶瑩的冰塊,小泯一口,青梅香先入鼻,再有酒香緊隨其後,冰涼酸甜。似柔風一般的微醺,酒不醉人,人自醉。想喝嗎?”“嗯~~~想。”酒勁慢慢上頭,向清歡的眼神逐漸迷蒙,發出的幾個音節嬌軟可愛。齊嘉十分滿意。“那朕這就喚人去取,皇後稍安勿躁。”門口,碧玉透過門縫看著皇上與娘娘把酒言歡,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美人在懷,美酒助興,這下德妃想使什麼花招兒都白饒。聽聞小太監奉皇上之命去取青梅酒,珍珠卻有幾分焦急,娘娘酒量淺,酒混著喝極易醉,這可怎麼是好。娘娘平時偶爾小酌,卻隻有一次醉酒,還是在未出閣的時候。可那次醉酒,氣的大少爺將娘娘禁足了半個月,還氣急敗壞地收走了院中所有的酒。珍珠有心前去規勸,可李德全跟門神似的杵在門前,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與此門共存亡”的架勢,她連靠近都不行。更何況,碧玉也擠眉弄眼地攔著她,她無法,隻能暗暗祈禱娘娘少喝點兒。這廂,李德全繃著一張臉,心裡卻樂開了花兒。剛剛皇上喚他進去的時候,皇後娘娘靠在榻上已然有了五分醉意。皇上摸著娘娘的小手,那是越靠越近。娘娘不僅沒躲,還兀自笑得開心,眼見著就要落皇上懷裡了。作為太監總管,他十分知機,當機立斷派了小太監去取酒,自己守在門前,堅決不讓任何人壞了皇上好事兒。想想皇上明個兒一副意氣風發、春風化雨的臉,他就止不住的高興。皇上高興,他的好日子就來嘍。羊角琉璃燈發出柔和的光芒,灑在人的身上,將眉眼鼻唇勾勒得清晰又動人。齊嘉定定地看著他的皇後,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種誘人的模樣。那青梅酒酸酸甜甜,皇後很喜歡,多喝了幾杯卻不勝酒力,雙頰潮紅,媚眼如絲,巧笑嫣兮。這種媚態畢現、自在又享受的神情,他還是第一次在皇後臉上看到。皇後心防重,清醒的時候不好親近,讓他很有些頭疼。可突然這般全然敞開、全然依賴的模樣,又直讓他臉紅心跳,不知道該將她怎麼辦才好。比如,現下,她正嬌嬌軟軟地趴伏在他的膝上,小手攥著他的袖子,不老實地一拽一拽的,嘴巴裡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她盤發的玉簪鬆了,他輕輕一拔,滿頭青絲便傾瀉而下,灑在她的背上、懷前,將她牢牢包裹起來,無端地便多了幾分嬌憨。有一縷秀發沾在臉上,她伸手去抹,抹了幾次卻沒抹掉。突然便起了壞脾氣,不依地哼唧,在他膝上扭來扭去。他啞然失笑,伸手去幫她,卻被她嘟著嘴打了手,非要自己來。他就這樣鬆鬆地籠著她,圈她在膝,便覺得心裡滿滿當當的,給什麼也不換。他喜歡這樣的向清歡,喜歡她的小性子,喜歡她的小脾氣,甚至喜歡她打他的軟軟小爪子。他想這樣一直抱著她,一直縱著她。似是感受到頭頂灼人的視線,向清歡從齊嘉膝上抬起頭,嬌嬌氣氣地打個酒嗝,指著桌上的杯子,含混地道:“嗯~還要。”“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乖,聽話。”齊嘉五指作梳理順她散開的秀發,輕聲安撫。“不要,我想喝。”向清歡胡亂摸索,抓住他的腰帶,便不依地扯來扯去,腰帶很快被她扯鬆。袍子向兩邊散開,露出他精壯的胸膛。偏偏始作俑者還不自知,舔了舔櫻唇,期待的將他望著。齊嘉的眸色陡然加深,“這可是你自找的,還要喝是吧,酒醒了可彆怪朕。”便又倒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拿在自己的手裡。然後強行把住她的手腕同他喝了一杯合巹酒。大婚時喝了合巹酒卻沒做正事,此番算是補償。向清歡卻毫無知覺,她食髓知味,咬著唇還要。齊嘉眸色深深,兩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夜已深,天為蓋,地為輿,將整個紫禁城包裹其中,濃濃的睡意在其間肆意流淌。貓頭鷹從枝葉繁茂的樹杈上探出頭來,低低的號叫一聲,很快就被巨大的靜謐吞沒了。門外,守值的小太監抱著拂塵睡得香沉,夢裡花團錦簇飛黃騰達一片祥和。門裡,有的人低低喘息,有的人嬌嬌呻吟,順滑的錦袍被扔到地上,玉佩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生息。一切似乎已準備就緒,男人懷中酒醉的嬌兒慵懶地翻了個身,“啊——”隻一瞬,男人的慘叫聲便戛然而止,小太監翻了個身,墜入黑甜的夢鄉。李德全一大早便樂嗬地候在門外,唷,今晨日光鮮嫩,鳥鳴啁啾,正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日子。他甩甩拂塵,悠哉地哼起了小調。算算時間,離皇上起身還有一刻鐘呐,不急不急,春宵苦短,進去早了該討皇上嫌了。“吱呀——”李德全回頭一瞧:“哎呦喂,皇上,您怎麼自個兒起了?”您的龍袍怎麼皺巴地跟酸菜似的?瞧那眼下青的,昨晚沒睡呢吧?皇後娘娘還受的住嗎?……當然,後麵的話沒敢問出口,也來不及問出口,皇上已經走遠了。“皇上,您慢點兒嘿,奴才腿短跟不上。禦輦呢?禦輦!趕緊跟上啊……”宣室殿裡,氣壓低沉。李德全瞟了皇上一眼又一眼,心頭的疑問,像那雨後的蘑菇一般,躁動不已。齊嘉姿勢僵硬地坐在龍椅上,過了一夜,臍下三寸還是火辣辣的。他不是沒察覺李德全好奇的視線,隻是現在這當口,他還沒心思跟他算賬。他記得,當初向卜文進宮向皇後辭行時,聽見皇後飲酒,表現甚是奇怪。彼時他以為是皇後向娘家抱怨了他什麼,現在想來,倒也未必。如今他也看明白了,依皇後那冷淡的性子,他不去擾她,她甚是自得其樂,又怎會跟娘家哭訴不得寵。那日,向卜文那躲躲閃閃的小眼神,到底是何緣故?“李德全,召顧聽。”“嗻。”永安宮裡,向清歡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甫一醒來,她便覺得頭疼欲裂,絢爛的日光灑進屋內,直耀得她雙眼刺痛。“碧玉……珍珠……”聽得聲音,碧玉急急忙忙進殿,“娘娘,您終於醒了,您再不醒,奴婢便要去喊太醫了。”向清歡痛苦地捂住耳朵,“不要吵,我頭好痛。”碧玉放輕了聲音,“娘娘,奴婢伺候您喝點蜂蜜水吧,喝了頭便不痛了。”向清歡順從地喝了蜂蜜水,緩了緩,問道:“本宮這是怎麼了?頭怎麼會這麼疼吖?”碧玉曖昧地笑,“娘娘,您都不記得啦?”“本宮……該記得什麼?”碧玉調笑道:“娘娘,您忘啦,昨夜,您可是跟皇上把酒言歡來著,皇上還留宿了呢。奴婢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聞言,向清歡愣住,她按著額角努力回憶,昨晚,皇上誠然來了永安宮,誠然他二人一起喝了幾杯酒,然後……然後,她就想不起來了。她一把抓住碧玉的手,急道:“昨夜,我喝酒之後,可有發生什麼?”碧玉瞬間羞紅了臉,“娘娘,您跟皇上之間的事兒,奴婢……這哪好意思說吖。”“哎呀,你……沒一點用。實話告訴你,本宮斷片了,昨夜之事半點想不起來了。快幫本宮回憶回憶,昨夜,到底發生什麼了!”碧玉見娘娘急了,也顧不得羞澀了,“娘娘,昨夜您與皇上暢飲,中間還讓送了一次青梅酒。李德全把著門,奴婢們也進不得屋。今兒一大早,還是皇上開的門。奴婢進來的時候,您……您就隻穿著寢衣了。”向清歡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難不成……?不可能。齊嘉一向忌憚她的身份,怎願意讓她有誕下嫡子的機會。對,就是這樣。向清歡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情緒平複許多。她挪動身子想要下床,這一動不要緊,身上哪哪都酸疼地緊,像是被碾過一般。被碾過?!!向清歡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直衝上頭頂,蒼天啊,她不會真的……跟齊嘉圓房了吧?她喝醉了,難道齊嘉也……對啊,齊嘉有可能也喝醉了,否則,又怎會留宿呢。向清歡絕望地捂住臉,以後,她還怎麼心平氣和地跟齊嘉相處。好容易關係才緩和一點,一壺酒就打回原形了。……她太難了。“碧玉,備水,本宮要沐浴。”碧玉見娘娘把臉埋在膝上,發出的聲音都甕聲甕氣的,半點不敢耽擱,趕緊備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