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把盞共飲(1 / 1)

謀帝心 思鹿 1538 字 3天前

“究竟怎麼了,可是與李相有關?你說吧,我挺得住。”李廣拍拍胸膛,展露一個勉強的微笑。李廣向來沒心沒肺的,向卜文乍見他如此,一時心內五味雜陳。他錯開眼,盯著棋盤,淡淡道:“那晚我遠遠瞧著,那壯漢給司馬的寶石,光芒暗淡,每塊都有拳頭大小,並不是切割好的寶石,更像是未經雕琢的原石。而且……”他將棋子扔回棋盒,頓了下,又道:“那個與司馬進行交易的壯漢,應是南越人氏。”“什麼?!”李廣驚呼出聲,意識到不妥,又壓低聲音湊近,“你可看清楚了,當真是南越人?”向卜文看著他瞬間變白的麵色,不由歎息:到底是血濃於水,他便是再恨李相,也不忍心看他淪為階下囚。“雖然月色朦朧,但我看得分明,那壯漢鼻子扁寬、唇厚前突、皮膚偏黑,個子不高卻粗壯有力,是典型的南人長相。他腰上彆一葫蘆瓢狀的小陶器,上麵尤有水滴,想來是作飲水之用。據《漢書》記載,南越有駱越族,‘駱越之人,相習以鼻飲’。那壯漢鼻孔甚是寬大,應是長年累月用鼻飲水所致。南越炎熱,百姓喜赤膊裸腳,身上多刺青,那壯漢卻包裹得地嚴嚴實實,想來是有意隱瞞身份。隻是,這日常的飲食作習,卻是輕易改不了的。”聞言,李廣垮下肩膀,半晌不語。向卜文不忍心,剛要開口安慰,便聽得李廣低低地道:“……你覺得,此事與李相有多大乾係?”向卜文歎口氣,安慰道:“你莫要擔心,依我看,李相的本意,隻是販馬,而不是走私。”李廣心中一動,幸好,半年以前,南越還是大齊的藩國,即便私售戰馬,亦不算通敵賣國。雖然走私是重罪,但總比通敵好的多。向卜文接著分析,“李相和楊騰,隻怕都是蒙在鼓裡,為他人做了嫁衣裳。依尤五所言,以前運來的馬,都是直接賣給馬販子。半年前,吳兆才從中牽線,將上等戰馬賣給南越人,以換得寶石。“我朝早在先帝之時,便統一了全國及藩國的貨幣及度量衡。南越人要買馬,直接用銀子便是,為何要用寶石來買。“還有,楊騰為李相做事多年,並無過錯,李相無理由撤換他。據尤五所言,販馬一事,現在還由楊騰主使,可見,半年前,吳兆出現在交趾,並非是受李相之命。更何況,楊騰又怎甘願將到手的錢財拱手讓人。故而,此事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李相和楊騰的手筆。“這麼說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相販馬之事被人知曉,背後之人不僅沒有拆穿他們,還收買了吳兆和司馬守備,空手套白狼。李相有馬,南越有寶石,他們隻在暗中拉個線,便平白得了許多銀子。”李廣哂笑,李相那老東西自負一世,卻不知道自己已做了冤大頭。向卜文呷一口清茶,又道:“背後之人若隻想發財,我倒也不擔心。可若他們有彆的心思……”“你是說,那些馬匹?”“正是。半年的時間,足夠南越購買上千匹上等戰馬。南越不過彈丸小國,五月竟敢公然造反,若這兩者之間真有關聯,那這交趾,可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麻煩。“在交趾查證容易打草驚蛇,我想暗中渡江到南越一探究竟,可又怕壞了皇上布局。日前我已上疏,端看聖意裁決,咱們恐怕還要耐著性子等上幾日。”李廣嘿嘿一笑,“等幾日又何妨,索性受磋磨的又不是咱們。”想到大太陽底下的兩位,向卜文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幾分笑意。此刻,有幸被“掛念”的二位,早被曬得沒了脾氣,索性趴在草從中裝死。他們直勾勾盯著帳中的涼茶和瓜果,早忘了對將軍和參軍的敵意,甚至還有點想過去討杯茶喝。……永安宮。碧玉剛回來,便從珍珠那兒知曉了德妃一事。“娘娘,您可千萬彆往心裡去,依奴婢看,德妃就是失寵了不甘心,故意挑撥您跟皇上的關係,您……”“好了,本宮無礙,你把這折扇放到有不為齋去吧。”“娘娘!”“本宮自有考量,你隻管去放便是了。”碧玉尚不甘心,珍珠衝她使眼色,她一跺腳,還是去了。她越想越氣,有不為齋本是東偏殿的一間暖閣,娘娘慧眼獨具,把它辟成了一間書齋。書齋裡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是娘娘親自安排布置的,還特地賜名“有不為齋”。平日處理完後宮大大小小的事務,娘娘最喜歡呆在這裡躲清淨了。可如今,竟要受到這等醃臢之物的玷汙。她才不信這折扇是皇上不小心落在鐘粹宮的,看德妃得意的模樣,怕是得寵時與皇上的定情之物吧。哼,想借機喚起往日的情分複寵,想都彆想。碧玉背著手繞有不為齋踱了一圈,趁人不備迅速將折扇塞在清花梨木架幾案的最裡頭。然後拍拍手若無其事地踱出來,還不忘囑咐灑掃的小丫頭乾活兒細致著點。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可天邊的晚霞,依然紅的似火一般。向清歡憑窗而立,看著絢爛的霞光一點點被黑暗蠶食,夜幕靜悄悄籠罩下來。齊嘉甫進永安宮,便見蜿蜒回廊下,美人正憑欄。夜風吹襲衣袍,更顯得她身子纖薄、神情蕭索。齊嘉不由有些心虛,今日他再三思慮,還是準了向卜文的請奏,讓他帶著一隊精銳人馬,夜渡青江,一探南越虛實。眼下,這是最好的辦法。自從南越國叛變後,兩岸的溜索皆被斬斷,又恰逢汛期,大齊收不到半點南越的訊息。眼下,若想知道交趾背後勢力的真正意圖,必須探明南越國內的現狀。否則,貿然派兵清剿,隻會中了圈套。作出這一決策,他自認問心無愧,情勢所迫,非如此不可。為保證向卜文的安全,他甚至屬意暗衛必要之時,可現身支援。今日他來永安宮,便是想親口將此事告知於她。他手諭已下,左相眼線眾多,恐怕很快就會知曉。他私心裡,並不想讓皇後從彆人口中得知此事。可如今親眼見到她,喉間乾澀不已,早已打好的冠冕堂皇的腹稿,怎麼也說不出口。向清歡不疑有他,福了福身,道:“皇上怎這時辰過來了,可用過晚膳了?”這不早不晚的,實在尷尬,她剛用完晚膳。“朕用過了,就是……順道來看看你。”齊嘉自知時辰不妥,按照規矩,他未時末用膳,戌時召幸。往常這個時間,他都在宣室殿看折子。聽皇上如此說,向清歡鬆了一口氣,“臣妾讓人去給皇上沏茶,珍珠……”話未落地,齊嘉目光落在回廊前桃樹下的土堆上,“這下頭,原先埋著什麼?”向清歡暗道一聲糟,卻笑意盈盈地道:“讓皇上見笑了,珍珠這丫頭心思靈巧,早春集了桃花,便釀成了桃花酒埋在這樹下。今日想起,便挖了出來。”“桃花酒?朕怎麼沒有聽說過。拿過來給朕瞧瞧。”“皇上,那酒不過是珍珠隨手所釀,怎敢端到您麵前……”“欸,沒那麼講究。酒可是放在屋裡了?”齊嘉說著,掀起簾子,自顧自進了昭陽殿。珍珠有些慌,那酒就放在東偏殿有不為齋的炕桌上,已經開了封。她愣愣地看向皇後娘娘,卻見娘娘來不及看她一眼,便急急地追著皇上進了殿。齊嘉進了殿,在昭陽殿裡環視一圈沒找到,回過頭定定地將皇後看著。向清歡被他看得臉熱,隻好帶著他去了有不為齋。一進門,齊嘉一眼便瞅見了桌上的酒,旁邊還放了幾隻琉璃盞。他明白了,哪是什麼隨意釀的酒,若他沒猜錯,這桃花酒,珍珠應該每年都會釀。這桌上放幾個琉璃盞,應是皇後主仆幾個要一起品嘗。看來今日,是他打攪了皇後的好興致。看破不說破,齊嘉佯作毫無察覺,道:“這便是那桃花酒?朕第一次飲,還要皇後多多指教了。”向清歡無法,隻得賠著笑道:“皇上願意賞光,臣妾不勝榮幸,何談指教。”珍珠知機地上前,取兩隻琉璃盞,抱起酒壇,依次倒入粉紅色的酒液。清澈粉紅的酒液,盛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盞裡,煞是好看。“竟是粉紅色的。”齊嘉有些讚歎,端起來聞了聞,仰頭一飲而儘。“味道不錯,清爽可口。哪裡來的方子?”珍珠忙道:“回皇上,此花釀,乃是奴婢隨相爺南下的時候,在瀘州一農婦處學來的。比不得宮中佳釀醇厚綿長,卻也彆有一番風味。”“嗯,芳香撲鼻,卻不辛辣,確實不錯。來,皇後,陪朕飲幾杯。”說著,齊嘉從珍珠手上拿過酒壇子,重新倒滿酒,又將另一個琉璃盞遞給向清歡。然後舉起自己的杯子,滿眼期待地看著她。向清歡隻得硬著頭皮與他碰了一杯,將一盞酒全數飲下。齊嘉滿意地翹起了嘴角。見狀,李德全使個眼色,帶著眾人悄悄地退了下去,還不忘關上門。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