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塵埃落定(1 / 1)

謀帝心 思鹿 1608 字 3天前

錢良:“什麼奇怪的信?”周三:“回大人,柳絮托人捎第一封信時,還讓人帶了一個包袱給草民。她在信中說,她在宮裡有了新相好,不日便要嫁與他,讓草民不必再等她了。包袱裡的東西,算是對草民的一點補償,草民典當了,便能過上好日子。”“草民打開包袱一看,儘是些首飾綢緞之類的貴重之物。草民家中貧困,便當了一隻玉鐲,其他的就一直藏在家裡。誰料,過了些日子,柳絮居然又來信了。”周三抽噎幾聲,繼續道:“她在信中說,先前所贈之細軟,都是宮中貴人之物。先前那相好的說要娶她,可是囊中羞澀。她便鋌而走險,偷盜宮中財物。她從中勻了一點給了草民,剩下的便全數給了那相好的。豈料那相好的拿了東西,卻閉口不提要向麗妃討她的事情。”“如今,貴人察覺失竊之事,那相好卻不肯把到手的寶貝交出來,還威脅於她。柳絮後悔自己看走了眼,祈求草民能將東西還給她,幫她減輕罪責。草民不忍她被亂棍打死,便將剩下的寶貝都還回去了。哪知,柳絮她還是沒逃過這一劫。”錢良:“那你可知,那相好的是何人呐?”周三:“回大人,草民不知。柳絮信中隻說此人相貌堂堂、武藝不凡,在禦前行走,以後必能飛黃騰達。她想做官太太,不想嫁與草民過窮酸的苦日子。哎,是草民沒出息,養不起她……”說著他又抽噎了起來。錢良:“所謂證供要呈堂,周三,你口口聲聲說柳絮與你有婚約,還曾寫信與你,可有證據啊?”周三:“回大人,小人有。柳絮雖然死了,但柳絮的娘親——馮李氏尚在,當初就是她作主將柳絮許給小人的。還有,小人這裡,還有幾封柳絮寫給小人的信,小人方才提到的兩封信,也在裡麵,大人隻需核對一下柳絮生前的筆跡,便知小人沒有撒謊。”衙役接了證物,上前呈給錢良。錢良細細翻看,未久,道:“來人哪,帶馮李氏上堂。”馮李氏幾乎是被衙役拖上堂來,細細一瞧,老眼渾濁,麵如死灰。錢良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馮李氏:“民婦馮李氏,宮女馮柳絮之母。”錢良:“馮李氏,堂上之人你可認識?”馮李氏有氣無力地抬起頭,身側那張臉,她近來熟悉得很,“回大人,認得,正是我兒柳絮的未婚夫。”錢良:“那這幾封信上的筆跡,你可識得?”有衙役將那幾封信展開,放到她眼前。馮李氏努力睜大昏花的老眼,眼前還是像隔了層薄霧般,渾然看不清楚。然而,看不清楚又有什麼打緊,這信,壓根不是柳絮寫的。女兒心氣高,一心攀附富貴,便是跟著麗妃有條件,也決計定不下心來讀書識字。可事到如今,這信必須,也隻能是她寫得了。眼前浮現兒子蒼白的臉,馮李氏大聲道:“回大人,這信上的筆跡確實是民婦女兒柳絮的。”圍觀百姓又開始騷動。錢良:“好,物證已全,尚缺人證。周三,本官問你,那玉鐲,你是於何處典當的?”周三:“不敢欺瞞大人,小人正是在城南程家當鋪典當的。”錢良:“來人呐,帶城南程家當鋪掌櫃的上堂。”不多時,那程掌櫃便被衙役帶上堂來,“小人程文見過大人。”錢良:“周三,你好好瞧瞧,當日可是將玉鐲當給了他家當鋪?”周三隻瞧了一眼,便道:“回大人,正是。”錢良又道:“程文,你瞧瞧,這人你可還識得?”程文細細端詳了半晌,才道:“大人,小人記起來了,是他。他在小人那兒典當了一個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小人給了他一千兩雪花銀。”錢良:“當票何在?”程文從懷裡掏出一本票據,道:“大人,根據當鋪行規,當票一式兩份,當鋪和當戶各執一份,童叟無欺。”衙役呈給錢良,他細細瞧了,道:“嗯,這收據上,鋪名、地址、當物、當期、當本一應俱全,與玉鐲也都對得上。至於榮寶齋的柳掌櫃、王記錢莊的王掌櫃,京兆尹公孫大人已先行審過,並將口供交予本官。他二人的口供與堂下周三和程文的口供吻合,本官便不再贅審。”錢全將所有證據細細登記,將升堂過程事無巨細記錄完畢,對著錢大人點了點頭。錢良一拍驚堂木,朗聲道:“本官奉皇命徹查宮中玉鐲失竊一案,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真相大白。堂下之人聽判:宮女馮柳絮,私盜宮中財物,與侍衛私相授受,雖身死,亦不能免罰。本官判其母馮李氏、其弟馮蒙,發配北疆,己身及子嗣終身不得返回中原;小販周三雖未偷盜,但明知玉鐲乃宮中之物,依然知法犯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官判其發配南疆,終身不得返回中原;麗妃娘娘無辜受冤,如今沉冤得雪,即日可返回儲秀宮;榮寶齋、王記錢莊及程家當鋪掌櫃被無辜牽連,當堂無罪釋放。”奸人受懲,好人平冤。圍觀老百姓高呼“青天大老爺”,自此,麗妃一案塵埃落定。當然,以上隻是民間老百姓們眼中的版本。宮中,齊嘉特許麗妃在儲秀宮會親,向清歡也趁機傳旨召見了向夫人。誠然麗妃受了委屈,可向夫人也被“無辜”波及,給女兒精心準備的“嫁妝”還淪為了贓物,皇後召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長秋宮裡,向清歡和母親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處。“阿娘,宗人府放人了嗎?他們沒受什麼委屈吧。若是傷著了,清兒可要給舅舅賠不是了。”“沒有,你舅舅早就派人把他們都接走了。錢良大概猜到了什麼,對他們都十分禮遇。你不用擔心。”向夫人笑著拍拍女兒的手,讓她安心。也難為錢大人了,在打聽不到三位掌櫃真正底細的情況下,還能猜到他們與向家有關係。隻是,任他再怎麼聰明也猜不到,此三人可不是向家的人,而是王家的人。向夫人閨名王君影,其父正是大齊有名的鴻儒——王通。王大儒作為仁宗的近臣,曾曆任侍禦史、治書侍禦史、尚書、侍中、左中郎將等職,後封貞定公,鎮守太原。貞定公才華橫溢,除通經史、善辭賦之外,又精於書法,擅篆、隸書,尤以隸書造詣最深,時有“王通書骨氣洞達,爽爽有神力”的美譽。當年左相年少英才,被王大儒一眼看中,將嫡女嫁與他為妻。英雄惜英雄,當時也是一段美談。如今,王大儒年邁,向夫人一母同胞的親哥哥王璋承了爵位,依然鎮守太原。其他子嗣各奔前程,有的便來了鄴城。驃騎將軍王彥,便是其中一位。王彥是向夫人的四弟,眾人皆知。其實向夫人在鄴城還有一位胞弟,隻是他比較另類,且不為人所知。他名叫王均,本是王家的庶六子,眼見著哥哥們承爵的承爵,科考的科考,卻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王大儒洞明世事,也不逼他,隨他折騰。一來二去,他竟跟晉地的商幫扯上了關係。眾所周知,晉地出鹽商。王均從鹽商中最小的窩商做起,沒過幾年,就爬上了總商的位置,賺得盆滿缽滿。他是天生的商人,賺來的錢沒放在府裡招人眼,而是悄悄地在京城最熱鬨的地段買了三條街。除了留下幾個商鋪讓心腹之人經營之外,其他的都轉租出去,每年光租子就足夠太原祖宅上上下下兩年的嚼用了。左相一直知道這位小舅子的存在,卻並不與他來往。一是王均為了行事方便,更名換姓多年,極少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二是鹽商乃課稅大戶,左相又分管戶部,走得近了難免落人口實,反而不美。王均自是明白姐夫顧忌,也從不上門。向夫人倒是經常借著采買的由頭帶著女兒去拜訪舅舅,王均沒有女兒,對這位嬌嬌軟軟的小外甥女愛得不行,對她是有求必應。向家世代簪纓,這代又出將入相,向家人無論走到哪裡都不缺攀附逢迎之人。因此,這麼多年以來,他們見麵即便偶爾被人撞見,那人也隻是豔羨王均竟討得向家嫡女的歡心,不作他想。那日,向清歡本來修書兩封,一封給爹娘,一封給舅舅。結果左相臨時起意,決定親自去見王均,第二封信便沒有送出。不管是榮寶齋的柳掌櫃、當鋪的程掌櫃還是錢莊的王掌櫃,都是王均的心腹。他們表麵上各自為政,實際暗地裡打探消息、互通有無,將城南一帶的生意儘收入囊中。這一回,王均見姐夫親自登門,便知情勢嚴峻,乾脆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心腹來成事。向夫人想起那日的情景,不由笑出聲來。向清歡很是好奇:“什麼那麼有趣,竟惹得阿娘發笑?”“你可還記得榮寶齋的柳叔叔?”“記得呀,舅舅很喜歡他,很多事情都要差他去辦。我聽說此事他也有參與,他做了什麼如此好笑?”“倒不是他做了什麼,為娘認識他這許多年,才知道他唱戲的本事比那梨園的台柱子都強。你是沒瞧見,那天他癱在地上又哭又嚎的模樣,這戲唱得,你阿娘我都分不出真假了。”“真的麼?可惜了,清兒未能親眼瞧見。不過,他既是舅舅的得力乾將,自是與旁人不同的。”向清歡提起舅舅,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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