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謀而合(1 / 1)

謀帝心 思鹿 1788 字 3天前

顧聽打積善寺上空疾速掠過,腳尖輕點,便來到了積善寺後院的延壽堂。延壽堂,顧名思義,是給年邁的僧人居住的。寺內的普通僧人在年老體衰、不事生產之後,便會搬到這延壽堂來安享晚年。因著佛家講求普渡眾生,有時候僧侶們在寺院外撿回來的老人、病人也會安置在這裡。若是他沒記錯,掌管寺院僧侶去留大權的人,正是監院。積善寺的監院,他這兩日恰好見過,正是一念大和尚。一念大和尚方麵大耳、棱角分明,唔,他早該想到的。想必那個被他藏起來的大和尚,也與他有幾分相像吧,哼。顧聽撅著屁股在延壽堂的屋頂上隻趴了一小會兒,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向清歡為了麗妃一事,多方思慮,待寫完最後一封信,月亮已經爬上柳梢頭了。碧玉平日雖然大條,今兒也從娘娘和麗妃的談話中推測出一二,此刻心中既憤懣又心疼。憤懣的是,皇上遲遲未與娘娘圓房,還弄出個庶子來傷娘娘的心。庶子先於嫡子出生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要娘娘費儘心思保住這個庶子。心疼的是,娘娘一向寬容,入主中宮後從未苛待宮人,如今便隻落得這個下場。老爺夫人今夜收到娘娘的信,要心疼的睡不著了。碧玉心中洶湧澎湃,向清歡卻毫無察覺。她揉揉酸疼的手臂,吩咐道:“碧玉,安排洗漱。本宮今日累了,想早點歇息。”“是,娘娘。”碧玉服侍娘娘躺下,小心翼翼地熄了燈,剛邁出殿門一步,眼前便呼啦啦掉下一個烏漆抹黑的不明物體。她剛要尖叫,卻冷不防被捂住了嘴,麵前露出一個腦袋:“皇後娘娘呢?”碧玉白眼翻到了天上,白日裡不能見人麼,到了晚上就詐屍。她掰開顧聽的手,直接下了逐客令:“娘娘剛睡下,顧統領明日請早。”“唔,我明早沒空,還請碧玉姑娘通報一聲。”碧玉瞪大了眼睛,還頭一回見著讓皇後遷就他時間的主兒。剛想口吐芬芳,突然想起娘娘之前的囑咐,隻好咽了回去。“顧統領在偏廳稍候,奴婢去請皇後娘娘。”永安宮的偏廳裡,燈火通明,火舌不時舔食油芯,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向清歡坐在主位上,神情嚴肅,“你是說,那小侍衛受到一野僧蠱惑,故意陷害麗妃?”“回娘娘的話,正是。”“不過一野僧,為何要針對麗妃?”“屬下已經見過那野僧及其同夥,依照他們的麵貌,屬下猜想,應該是北狄餘孽作祟。”“北狄嗎?蕭大將軍的駐地,怪不得。”“娘娘英明。屬下已經派人將他們看住,隻待娘娘一聲令下,便可將他們緝拿歸案。”“不急,”向清歡略一思索,囑咐道:“先不要驚動他們。麗妃已有脫身之法,此事不急在一時。加派人手跟著他們,本宮要知道,他們還與什麼人有聯係。”“屬下遵命。”顧聽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向清歡卻皺緊了眉頭。如此看來,這件事情,還真是不簡單,恐怕皇上也沒想到,裡頭還有這一層。僅憑幾個蓄意報複的北狄人,如何能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麗妃逝去多年表哥的相貌,想必將軍府都沒幾個人知道,這些異族人又怎麼會知曉?背後那人,若非是將軍府的奸細,那就代表著,他們於十幾年前便開始搜羅將軍府的情報。思及此,她不由冷汗涔涔,蕭大將軍一直駐守邊關,便這般打眼,那向家……且先等等顧聽的消息,希望是第一種情況,否則,大齊恐怕要迎來多事之秋了。東陵。夜色已深,翠雲山房內,長信宮燈卻依然熱烈燃燒著。寬大的禦案上,銅鎏金琺琅鎮紙正壓著一張攤開的信紙,旁邊隨意放著一個被拆開的信封。燈火跳躍間,信紙上鮮紅的印章,分外引人注目。齊嘉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外麵森森的夜色一言不發,後麵跪在地上的,赫然是一襲黑衣的顧聽。俄頃,齊嘉回過身:“此事便依皇後所言,宮中也要嚴加防範,務必保證皇後的安全。”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日皇後與麗妃獨處一事,事出突然,朕便不罰你,但朕絕不希望有下一次。”“屬下謝主隆恩,絕不貳過。還有一事,今夜皇後娘娘曾派人給向府送信。送信之人萬分警惕,屬下怕驚動皇後,沒敢截下。已經派人跟過去了,信中內容明日便會知曉。”“嗯,向家暫且不必憂心,皇後是個聰慧的女子,明白孰重孰輕。”顧聽有些詫異,主上不是一向很討厭皇後嗎,怎得突然誇上了。如此想著,他略歪了頭偷覷主上的神色,一個不留神便與齊嘉對上了眼。顧聽趕緊低了頭。齊嘉隻覺得麵如火燒,顧聽的小動作他看在眼裡,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慌得一批。他自認客觀公正,皇後在麗妃一案上的表現確實可圈可點。可被顧聽這一打量,卻無端湮出幾分心虛。好在他背光而立,此刻光影昏暗,顧聽應該沒看到什麼。齊嘉定了定神,正色道:“向卜文那兒,你暗中可收集到什麼消息?”“回主上,屬下派過去的暗人,目前已鎖定目標範圍,可惜對方隱藏極深,還有黨羽掩護,目前尚不能將他錨定。而且,對方十分警惕,似乎已經有所察覺,以後怕是更難對付了。”“朕已收到向卜文來信,信中提及黃金失竊一事,確實蹊蹺。你這邊且不要輕舉妄動,對方若是真對他們下手,正好露個破綻給你。朕此番,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儘。”“屬下遵命。”顧聽無聲離去,齊嘉不自在地摸了下麵皮,方才的滾燙似乎降下去一些。這種血液滾燙、皮膚燒灼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堪,還有些莫名的複雜情緒。鬼使神差般,腦中浮現向清歡的臉,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禦案上的那封信。這些日子,向清歡每日來信一封,他卻一直都沒看。早前,他之所以要皇後日日報備,並不是真的需要她稟明案情,不過是防著她耍手段罷了,更何況,顧聽和錢良日日來報,哪用得著皇後傳遞消息。彼時,他自然不相信皇後會真心為麗妃脫罪。昨夜顧聽傳來消息,錢良竟敢火燒死牢。恰巧午時,皇後今日份的信件送到。他突然很想知道,知道了錢良的行徑後,皇後會如何做。皇後的表現出乎他意料,她非但沒有要求他立刻處置錢良,還反過來替錢良求情,道“非常時期,權宜之計,莫要傷了功臣之心”。正與他不謀而合。他頓時覺得身心舒暢,親政以來累積的淤滯閉塞之感,一掃而空。自他親政以來,無論作什麼決策,母後和舅父總是有話說。最親的人,總是變著法兒地說服他、批判他,然後試圖從他這兒攫取更大的利益。父皇在時,總說萬人之上,無人之巔,寂寞的很,所以定要儘早為他選一位心心相印的正妻,相守一生。誰知天宮不作美,陰錯陽差,竟成了當下的局麵。他憤怒過,掙紮過,抵抗過,可惜通通沒用。如今回頭再看,似乎也不是……真的很差。……次日清晨,向清歡又起了個大早。珍珠納悶得緊,多少年了,娘娘一直是起床困難戶,這兩天怎得如此勤快。碧玉默默地在一旁服侍,她知道,娘娘一定是太傷心了才這麼反常的。瞧,娘娘從不喜歡濃妝豔抹,今日竟用了正紅的口脂。常言道,一個女子的外表有多強勢,她的內心便有多脆弱。娘娘放心,您心裡的苦碧玉懂,碧玉一定會陪您渡過這個難關的。她動情地望著鏡中娘娘傾國傾城的臉,自妝奩中挑了一隻最華麗的雙鳳銜珠金翅步搖,乾脆利落地插在娘娘高高挽起的發髻之上。珍珠急忙阻止,娘娘平日不喜這般累贅的發飾,哪知抬頭便遇見碧玉一雙泫然欲泣的眼,隻好訕訕地縮回了手。一個兩個的,都奇怪的很。向清歡看著今日的妝扮,如此也好,恰巧與今日日程相宜。“珍珠,吩咐下去,就說本宮召東西六宮的妃嬪來永安宮一敘。”“是,娘娘。”自麗妃出事後,為了防止流言散布,向清歡回宮後便下了懿旨:免了晨昏定省,各宮呆在自己宮裡修身養性,若有背後嚼舌根、無事生非者,一經發現,嚴懲不貸。妃嬪們既不能串門,又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尋歡作樂,隻好天天窩在自己院子裡吃了睡,睡了吃。看天色,這會子還都沒起身呢。懿旨很快到了各宮,闔宮上下,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各宮娘娘總算齊頭整臉地坐在了永安宮的偏殿裡。向清歡沒想跟她們廢話,開門見山:“本宮今日召各位前來,乃是為了麗妃一事。此案關係重大,太後、皇上和本宮都十分關心,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那些膽敢在後宮使出下作手段的小人,最好彆讓本宮逮到,否則,本宮必會讓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見皇後疾言厲色,眾人麵上不顯,心裡卻極為不屑。這宮裡,能與皇後家世相匹敵的,隻有麗妃。此番麗妃出事,皇後作為最大受益者,嫌疑也最大。今日這番作態,誰知道是不是賊喊捉賊?畢竟,封鎖六宮消息的是她,如今要大肆查辦的還是她。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皇後做的,誰知道她是不是作戲給大家看呢。這個當口,演戲若不逼真一點,又怎能取信於皇上呢?眾人交換下眼神,都低了頭不作聲。向清歡看在眼裡,也不戳破:“麗妃之事,各位妹妹可有何看法?若是能提供有效線索,他日麗妃沉冤昭雪,皇上和本宮大大有賞。正好經此一事,本宮覺得這宮裡的高位嬪妃甚少,正與皇上商量多進幾個位份呢。僧多粥少,至於進誰的位份,就要看妹妹們自己的表現了。”此話一出,效果立竿見影。妃嬪們一改剛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眼睛都亮了。眾人強忍著激動,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妃位共有四個,若除掉麗妃,宮中便有三個妃位空缺,自己便多了一份機會。更何況,麗妃有個做大將軍的爹撐腰,就算是跟她一個品級,還是矮她一頭。單論才貌,這宮裡誰都不輸麗妃,憑啥就得低她一頭。很快,便有人率先開了口:“皇後娘娘,嬪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當講,自然當講,本宮等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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