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戲(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1597 字 3天前

那天,方野喬在吳圳那裡拿了《天生變態狂》回家。她並沒有第一時間這本書,而是先抽出了夾在裡麵的那兩張紙。第一張紙是趙英的簡曆,她曾看過。上麵記錄了趙英父母雙亡,因為擅自改變治療方法而被醫院開除的事情,方野喬簡單地掃了兩眼後就換了下一頁。而下一張紙上的內容,精彩程度遠遠超過那張簡曆。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吳教授的字,上麵記錄了趙英在親眼目睹母親的屍身後患上了PTSD。他長期失眠,短暫的睡眠時間也因為夢魘而不得安寧。同時他還伴有焦慮和抑鬱的情緒。吳教授為趙英提出了“回溯療法”,卻因為趙英無法忍受這種痛苦而不得不終止。一直到這裡,事情都還沒有出現什麼異樣。但在“回溯療法”失敗以後,吳教授卻動了彆的心思。他把趙英當成了自己的“試驗品”。再詳細的情況他沒有繼續記錄,方野喬卻已經從“試驗品”中嗅到了不祥的氣味。這使她不得不聯想到趙英的“殺人療法”。難道這一切都是吳教授的教唆?那他的試驗品,應該不隻有趙英一個。方野喬盯著那本《天生變態狂》的封麵出神,她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乾脆起來。當她讀到那段描述“反社會人格”的文字時,她突然明白了吳教授是要借這本書暗示她秦冕就是凶手,而她一直想不通的作案動機,正是因為他是一個反社會人格,一個天生變態狂。聯係之前秦冕種種異樣的舉動,堅持這是一起模仿案試圖轉移她的視線,阻止她去吳教授的家裡,半夜出現在犯罪現場……這一切好像顯得順理成章。即使沒有吳教授的暗示,她也因為這些線索而懷疑到了秦冕頭上。但就是這一切太順理成章了,反而讓她感到不對勁。反社會人格通常智商極高,有極強的表演能力。而秦冕本身也是個心思縝密之人。這些線索指向性太過明顯,反而顯得太過刻意。還有,吳教授又是怎麼知道凶手是秦冕的?一個不成型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冒了出來,她撥通了秦冕的電話,在問他借《天生變態狂》這本書後,她開門見山道:“我那天打開了你的書房,想搜證來著,因為我懷疑你是凶手。但其實你不是,你是故意讓我懷疑你的對吧?”秦冕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緊接著不緊不慢道:“你都知道了?”方野喬隱約覺得他口氣不對,又試探性地說道:“你書房裡有監控,是嗎?”秦冕看似答非所問道:“嗯,可你有證據嗎?”方野喬馬上明白了,飛快地說道:“在你家樓下的咖啡廳見一麵吧。”然後得到了對麵一聲鼻腔裡發出來的笑:“行,我等你。”她猜對了,秦冕的家裡的確有監控,他也是故意要引起自己懷疑的。真凶難道就是吳教授?可如果秦冕知道的話,又為什麼要做這些擾亂她視聽的事情呢。方野喬給黑桃倒好了貓糧,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姐姐要出門,可能好幾天不回來,你要在家乖乖的。”然後打了個電話給趙姝:“喂?趙姝,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顧幾天黑桃……”二十分鐘後,秦冕和方野喬坐在了咖啡廳裡,兩個人麵麵相覷。“我都知道了。”秦冕看不出方野喬的表情代表著什麼,她看著自己,問道:“許桀是不是也知道,你們為什麼不實話告訴我?”“因為怕你受刺激,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件事。”秦冕一向從容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苦笑道:“結果還是瞞不住你。”“所以你做的那些事都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我懷疑你?”秦冕沒回答,默認了。方野喬氣極反笑:“我在你們心裡就這麼不堪一擊?還有……你真的覺得,讓我知道吳圳是凶手,會比讓我覺得你是凶手更難受?”她聲音沒什麼起伏,眼眶卻是紅了一圈。秦冕啞然,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說了一句:“抱歉。”“……這件事以後再說。”方野喬舔了舔後槽牙,恨恨道。“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他的試驗從八年前就開始了。”秦冕有些艱難地說道。方野喬睜大了雙眼,她已經猜到了——而秦冕接下來的那句話,也印證了她的猜想:“李思恒是他第一個試驗品。”“如果我沒猜錯,你大概是最後一個。”這背後牽扯到的事情太多太複雜,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方野喬決定不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這些事情可以等以後再說,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他們要引蛇出洞。於是他們就在吳圳安裝的監控下,自導自演了那場槍殺。方野喬重重地把那兩張ct摔在地上後,麵無表情地對秦冕做了個口型:“我真打了?”秦冕不著痕跡地微微點了下下巴:“來吧。”方野喬知道吳圳一定會在監視器後麵看著,所以他們竭力把戲做的完整。當吳圳心滿意足地看著方野喬和秦冕在監控下不要命地撕打,紅了眼地放狠話時,又怎麼會想到那隻是一場演給他看的戲?當秦冕扼著她脖子把她往牆上摜的時候,連方野喬自己都忘了這是在作戲。而後她掏槍,在監控下打出那發假的子彈,擊中秦冕藏在衣服裡的血漿袋。血花炸裂的瞬間,他應聲倒下。吳圳聽完這一切後,他先是愣愣地看著方野喬,然後笑了起來。他越笑越大聲,笑到渾身顫抖,幾乎流出了眼淚。半晌過後,他才摘下眼鏡抹去眼角的淚水,然後又戴上那副黑框眼鏡,平靜地說:“是我輸了。”“或許秦冕說得對,我不該試圖挑戰一個天才。”“我輸了,我認了。”方野喬卻沒有離開,而是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一字一頓道:“現在該你告訴我了。為什麼?”吳圳抬起頭來看向方野喬。不斷膨脹的沉默填充在兩人之間,不過短短的距離,卻像是充盈著時隔經年的恐懼與絕望,疑惑與逃避。相接的目光像是長久的對峙。“為什麼?”他緩慢地重複了一遍方野喬的話,像是在問自己。然後,他抬手摘下了眼鏡。吳圳是個大學心理學教授,同時也是享譽全國的心理學家。可他並不滿足於研究已有的心理學,他想要自己進行心理試驗。那時他的想法還未成型,於是隻是和自己的學生秦冕一起策劃了一場爾虞我詐的小遊戲,作為一種娛樂。在這場遊戲中的一位選手卻引起了他的興趣。那就是李思恒。他是那樣平凡,性格又懦弱內向,但吳圳卻敏銳地嗅到了他靈魂的腥氣。他知道他平庸的軀殼下藏了一隻怪物,那隻怪物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無聲無息地吞噬著他軟弱的血肉,醞釀成一點惡意、一點嫉妒、一點憤怒來喂飽自己。而他想把那隻怪物從潘多拉魔盒中釋放出來,看看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惡意,那些細小的嫉妒和不滿足在無限膨脹擴大過後,會爆發出怎樣的威力。他沒有想過會那樣精彩,那個男孩的爆發比他想象中還要猛烈。多麼奇妙啊,隻需要一點惡意的教唆,一點若無其事的嘲諷,一點刻意的誘哄,你就能完全地重塑一個鮮活的生命。甚至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因為沒人會因為那幾句微不足道的話懷疑你責怪你。吳圳愛上了那種感覺,但卻無法放肆地去做。因為他發現秦冕盯上了自己,那個不過二十歲出頭的男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敏銳,他雖沒有報警卻時時刻刻監視著自己,讓他的樂趣大打折扣。直到方野喬的再次出現,讓他找到了機會。他把這個天才少女作為自己的最後一個試驗品,想借她之手一舉連秦冕一起除掉。如果經曆一次相同的痛苦和絕望,這一次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嗎?還是一樣得不到救贖呢?吳圳料定了秦冕就算看破也不敢直接說出真相,他手上握住了秦冕此生最不願意被人抓住的兩個把柄——他有天生犯罪者的大腦。當年的“背叛者遊戲”是他為了方野喬設計的。他拿捏住了秦冕對方野喬的感情這一弱點,知道他一定不願意讓方野喬知道這兩件事。卻沒有料到對方會將計就計刻意把方野喬往錯誤的方向上引。方野喬準確地把握住了吳圳的心理,既然他是想看她重複地做出錯誤選擇以後的絕望。那麼如果她假裝自己把秦冕當作凶手並且開槍擊斃他後,吳圳絕對會主動現身。他已經不是個正常人了,自然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維去揣摩他。讓他僥幸逃脫,而方野喬一無所知對他來說並不是最滿意的結局,親口告訴她:“你錯了才是。”即使那樣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呢?反正他的最終目標已經達到了。他們都在賭。隻是他賭錯了,方野喬卻賭對了。周圍的人都走了,房間裡隻剩下方野喬和吳圳麵對麵坐著。至此,真相大白,八年前的“背叛者遊戲”,到今天終於正式落下了帷幕。一切都結束了。方野喬心想。但她想不到的是,吳圳手上最後還握了一樣東西。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吳圳叫住了她:“方野喬,你的父親,真的是死於醫療事故嗎?”方野喬回過頭,霍然張大的瞳孔映出吳圳微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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