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方野喬坐在審訊室裡，強烈熾白的燈光讓她看不清對麵的趙姝和許桀的表情。她微微眯起眼睛，聲音沙啞地回答：“方野喬。”趙姝表情複雜地看著微微眯起眼睛，麵無表情的方野喬。她臉上的血跡已經擦乾淨了，但染著血跡的白色上衣和脖頸上青紫色的傷痕卻依然刺眼。她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嗯，很疼，不是做夢。趙姝此刻心情就像她臉上的表情一樣複雜，她跟方野喬共事也有一年多了，即使算不上朋友也是感情不錯的同事。雖然方野喬性格冷淡也不怎麼喜歡與彆人交流，但畢竟是刑警隊裡除了她以外唯一的女性，她平常做事還是經常拉著方野喬一起的。在她眼裡方野喬也就是性格比普通女生堅強一些冷淡一些，但是她從來沒想過她會動手殺人。趙姝偏過頭看了許桀一眼，無聲地做了個口型：“老大……”許桀沒有理會她，而是咬了咬牙，努力維持著冷酷的語氣拋出下一個問題：“犯罪動機？”趙姝看許桀這也也不該再廢話，而是低下頭老老實實地記錄起來。“我認為秦冕是‘4.16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方野喬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強光，她掀起眼皮看向許桀，表情很冷漠。她的眼神讓趙姝和許桀感到很陌生。半小時前，方野喬匆匆趕到了警局。她穿著白色的上衣和淺色牛仔褲，上麵的大片血跡顯得格外刺眼，一路上引得行人紛紛側目。當她闖進許桀辦公室的時候，方野喬渾身血跡的樣子也把他嚇了一跳。走近一看，她的手腕和額頭上也有紅腫的痕跡，脖頸上還有一道可怖的紫色傷痕。許桀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野喬，你這是去哪了？怎麼這麼多血，受傷了？”方野喬一言不發地掏出那把槍放在桌麵上，抬起臉來。許桀這才看清楚她臉上也沾著血跡，蒼白的臉色襯得血跡愈發觸目驚心：“許桀，我殺人了，我要自首。”許桀瞪大了雙眼看向方野喬，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方野喬瘋了。“你瘋了吧？！你殺什麼人了？”“秦冕。”許桀兩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你等等，先聽我說完。”方野喬生怕許桀一口氣喘不上來氣直接過去，連忙扶穩了他：“事情是這樣……”許桀在聽她簡單地敘述完情況後，放下了一直掐著人中的手，半信半疑地問方野喬：“你確定？”方野喬點了點頭，主動伸出了手：“拷我吧。”許桀擺了擺手，先趕緊讓白展帶著人趕到了秦冕家裡。在發現他真的因為中彈後失血過多死在了家中，他才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方野喬就被帶到了審訊室裡接受問訊，她態度平和，有問必答。趙姝卻還是怎麼看她怎麼覺得詭異，一邊老老實實地記錄，一邊時不時地抬眼悄悄觀察對麵的人。這真的是方野喬嗎？她該不會被附身了吧？“我找到了秦冕行凶的證據，他就是‘4.16連環殺人案’的凶手。但我在搜證的時候被他發現了，在糾纏的過程中，我開槍殺死了他。”“你還記得八年前的‘’Judas案嗎？那個遊戲本身就是秦冕為我設計的，它一直沒有真正結束。這次的連環殺人案，也是衝著我來的。”“你說，秦冕是連環殺人犯？什麼叫那場遊戲是為你設計的，Judas案的凶手不是自殺了嗎？”這句話信息量太大，許桀頓了頓，才反問道：“那他的殺人動機呢？”方野喬緩緩抬起頭，眼睛裡流轉的奇異光彩像是黑暗的浪潮，隨著海平麵的漲高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上：“因為嫉妒。”“他嫉妒我，他明明也有一樣天才的大腦，我所謂的推理明明他也知道。可我因為破獲了一起連環奸殺案而得到了所有人的褒獎與豔羨的目光，而他沒有。可他又很激動，很向往，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同類，他想接近我，試探我，了解我，侵入我的思維……”她的語氣明明很平淡，趙姝聽著聽著卻覺得渾身發冷。“他想讓我知道，隻有他，才是我唯一的同類。秦冕設計了那場遊戲，想要塑造我的能力，探尋我的天賦和基因。他通過探索我的情感和欲望來接近自己，通過了解我來了解真正的自己，因為我們是一樣的。”她的眼神不屑而又悲憫，看起來居高臨下。趙姝聽得稀裡糊塗的，手也跟不上方野喬的速度，隻能求助地看向許桀。許桀卻沒有功夫理會趙姝，他的臉色隨著她的敘述慢慢變了，他沉聲問道：“所以這起‘4.16’連環殺人案是衝你來的，他想要……重塑你？”他的聲音有點發澀，卻看見方野喬點了點頭，平靜道：“他認為八年前那場失敗的實驗毀掉了我的天賦，而唯一重塑我的辦法，就是經曆一次相同的痛苦。”秦冕想重塑八年前的天才方野喬，讓她在相同的痛苦和絕望裡浴火重生。許桀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麼，看到方野喬那張蒼白而又冷靜的麵孔，卻突然哽住了。麵前的人似乎還是八年前那個單薄纖瘦的女孩，她似乎有一張永遠年輕的麵孔。但他卻通過那雙黑白分明的，冷淡又疲倦的眼睛，看到了她飽經痛錐與折磨的靈魂。或許他逼方野喬重新走上這條路是錯的，又或許從方野喬被冠以“天才”二字就開始，就注定了她這一生的道路。許桀忽然感到無比疲倦，他用力地按壓著太陽穴，閉上了眼睛。方野喬在看守所的這幾天過的很平靜，甚至連那些揮之不去的噩夢和失眠都不再糾纏她了，她沒有夢到李思恒，也沒有夢到趙英或者陳瀟。她把自己放空，不去想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一切，也不再想從前。過著簡單到了極致的規律生活。方野喬覺得自己在這間狹窄的單人房裡獲得了意外的平靜，但她知道這絕不是結束。她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自顧自地笑了一下。這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五天後，她被傳喚。是趙姝來領她出去的，見到她的第一麵，趙姝就一驚一乍地喊了起來：“喬喬，你怎麼瘦了？他們不給你肉吃？”方野喬有點好笑地看了趙姝一眼：“我可是犯人，哪來的那麼好的待遇？說吧，今天傳我是什麼事兒。”“哦哦，是這樣，今天有個來自首的犯人，特意點名要見你，說要你在場才能說。”趙姝這才想起來正事兒，看到方野喬微微皺眉，她又補充道：“你也覺得很奇怪吧？”“你先在這兒等一會，我進去跟老大說一聲哈！”趙姝跟她打了個招呼，先推門進去。沒一會兒，她就探出頭來朝方野喬招了招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