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行動(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1823 字 3天前

這座城市每天都在高速運轉著,一座座風格各異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人們急不可耐地推翻又重建,扒掉舊牆皮後刷上新的油漆就算翻新。光鮮亮麗的摩天大廈的陰影裡生長著擁擠的筒子樓,像是這個城市潰爛的傷口。盤踞在最繁華路段上的華麗建築像是吃人的怪物,吞吐著每天源源不斷的人流。而白天奔波在這個十字路口的人從不會注意,在它之下,隱藏著一整座由鋼筋水泥鑄造而成的地下倉庫。正如一頭等待狩獵的野獸,在黑夜的泥土下伺機待發。方野喬跟著短信中的提示來到了這座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在走進電梯間的那一刻,一直在頭頂忽明忽暗閃爍著的燈光突然滅掉了。她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貼著牆麵照過去,慢慢移動方向。那扇門出現在她的視野裡,門是虛掩著的,原本應該掛在上麵的鎖已無影無蹤。鐵門上用紅色油漆寫成的“禁止入內”在手電筒慘白的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帶有某種不祥的意味。方野喬確認了一下那條信息,然後用力拉動了布滿鐵鏽的門。鐵門與地麵擠壓發出尖銳的怪響,在被拉開的一瞬間,一股混合著鐵鏽和黴味的冷氣鑽入了方野喬的鼻腔。她向裡麵望去,發現是一條狹窄的單行樓梯,向更深的地下蔓延進去。她借著手機的光源依稀辨認著台階的形狀,一步步向更深處走去。離門越遠,進的越深,黑暗就越粘稠,像是有重量一般壓在她身上。直到確認自己走下了最後一階台階,方野喬才抬起手,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想要看清楚四周的環境。顯然,這裡是一座廢棄的倉庫,四周都是落灰的鐵架子和破舊的紙箱。這裡應該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連地麵都積起了厚厚一層灰,踏上去會留下清晰的腳印。兩個小時前,秦冕失聯了。在她接到這個消息沒過多久後,就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想救他嗎?中緯路24號金英大廈的地下倉庫,彆讓我等太久。趙姝是和方野喬一起看完這條短信的。剛讀完最後一個字,她臉色立馬就變了,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第二條短信便彈了出來——記住,一個人來。“絕對不行,這太危險了!”趙姝情緒激動,“這也許就是個圈套!萬一秦科長根本就沒有失蹤,他隻是拿這個來引誘你過去怎麼辦?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方野喬沒說話,緩慢地回過去一條:“我為什麼要信你?”“憑這個。”三秒後,方野喬舉起手機,上麵顯示著一張圖片。她語氣平靜:“我必須得去。”也許是因為之前的事帶來的心理陰影,趙姝堅決反對方野喬一個人去見Themis。他們見麵的地方被廢棄多年,警方並不了解裡麵的地形和具體情況,一旦出現什麼問題連營救都是個麻煩。“上一次你非要一個人去見趙英,我們花那麼長時間做了最好的打算,卻還是差一點出了意外。”想到幾個月前的那場大火,趙姝至今還心有餘悸。“所以我最終不還是沒事嗎?我不會有問題的。”方野喬輕輕地拍了拍趙姝的肩膀,仿佛等會要孤身去見殺人犯的不是她而是趙姝。趙姝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訕訕地住了口,又忍不住嘟囔:“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了……”然後她轉頭看向許桀:“隊長,你倒是勸勸喬喬啊。”許桀沒說話,而是掏出腰中彆的槍來,換上一副新的彈匣後鄭重地交到方野喬手裡。槍很沉,方野喬牢牢地握住後,朝他點了點頭。他們之間本就不需多說什麼。儘管Themis要求方野喬必須一個人出現,警方還是埋伏在了金英大廈的四周。這次的行動是一次自殺式襲擊,Themis心裡應該也該明白這點。而他會選擇這麼做,其中肯定也有一些迫不得已的成分在。如果單單是身份被猜測出來,Themis大可不必如此慌張,畢竟目前警方手上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而他卻這樣急不可耐,即使冒著搭上自己的危險也要動手。那就證明,秦冕的手上一定有能證明就是他犯下了四起謀殺案的證據。方野喬舉著發亮的手機走過黑漆漆的長廊,長廊的儘頭是空曠的大廳。她還來不及環顧大廳的構造和四周的物品,手機就發出電量告急的提示音,緊接著屏幕就熄滅了。她頓時陷入無邊的黑暗。短暫的幾秒過後,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道強光,方野喬眯起眼睛,發現光下麵站著一個人,垂著頭,距離她僅僅十幾步的距離。黑色的人影和熾白的光形成強烈的對比,像是一出正緩緩拉開帷幕的荒誕劇。而她隱身於角落的黑暗中,默默看著這一切。一片死寂中,她的心臟跳動得像鼓點一樣劇烈。方野喬將手按在後腰上,隨時準備掏槍,那人卻遲遲沒有動作。在眼睛完全適應了強光之後,她終於發現那是秦冕,而不是Themis。“秦冕?”她叫他,聲音穿過空蕩蕩的大廳打到牆壁上又返回來,他卻不回應他。“……秦冕?”方野喬謹慎地向他挪動著步伐,方才一動不動的秦冕終於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抬起眼睛來看她。他的臉色在燈光下看起來白得不正常,血順著額頭上未凝結的傷口流下來,一路蜿蜒到頸中,像條蛇盤踞在皮膚上。觸目驚心。秦冕從未看起來這麼狼狽過。方野喬心下一顫,也不顧著隱藏行蹤,快步上前幾步想查看他的情況,卻被他啞著嗓子叫住:“彆過來。”她腳步一頓,下一秒,子彈帶著呼嘯的風聲貼著方野喬的麵頰穿過,擊碎了她左麵玻璃製的櫃子。玻璃爆裂開來,方野喬連忙後退,卻還是被四濺的碎片劃傷了手臂和臉頰。“嘖,真可惜。”Themis戴著熟悉的麵具,慢悠悠地踱著步從貨架後走出來。他作勢吹了吹槍口的灰,轉頭笑意盈盈地看著秦冕:“沒想到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秦大法醫精神還這麼好,還能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看來我是該加快一點速度?”方野喬這才意識到是哪裡不對勁,秦冕的手腕被拷在了身後的貨架上,手背上的針管通向右邊輸液架上掛著的輸液袋。輸液袋裡裝的是新鮮的血液,乍一看好像是在輸液,仔細看才發現——那是在抽血。目測輸液袋裡已經裝了600cc的血,血液還在源源不斷地從血管裡往外抽著,逆流著返回到輸液袋中。失血超過800cc以上就有昏厥休克的危險,一旦超過1000cc就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亡。她不知道秦冕已經在這裡被吊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方野喬渾身的血都冷下來。她按在後腰上的手不斷顫抖著,掌心滲出了冷汗,眼睛死死地盯著Themis手中那把左輪手槍。他還有四發子彈,自己還有五發。現在的局勢掏槍,太冒險了。Themis懶懶地把玩著手中的槍,歪頭玩味地看著她,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但方野喬知道麵具後那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的手,一旦發現她要掏槍,必定會率先動手。方野喬用力地捏了捏衣角,擦去手心的冷汗,然後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Themis,把麵具摘下來吧。”她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點刺痛人的笑:“或者我該叫你……陳瀟?難道你還怕以真麵目麵對我嗎?”她看見Themis的手一頓,然後抬手緩緩揭下臉上的那張麵具,露出那張五官端正的臉。他咧了咧嘴,目光嘲諷:“我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怕?不怕又為什麼要戴著這張麵具?”方野喬目光坦蕩地看著他,心裡卻不斷地打著鼓。因為她選擇了最冒險的一種方式——激怒陳瀟。她試圖在陳瀟的目光裡讀到一點什麼,捕捉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但什麼都沒有。方野喬不能停下,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戴著它,不就是害怕那些受害者看到你的臉遭到報應嗎?你自詡為‘正義之神’,卻心虛得都不敢露出自己真實的麵目?”她的聲音重重地落在地上再彈回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因為陳瀟毫無反應。幾秒沉默過後,他突然笑了一聲:“心理側寫師……”“方野喬,你的水平真的蠻差勁的,現在小學生都不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了。”他笑著,聲音卻冷了下去:“也是,要不是有你這麼差勁的側寫師,也許湘湘就不會死了,也就沒有今天這樣的我了,不是嗎?”“該害怕和心虛的……到底是誰?”他猛地逼上前幾步,直視著方野喬的眼睛。方野喬一時間像被釘在了原地,被迫接受他審視的目光。她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和陳湘的眼睛竟然那麼像。窄窄的雙眼皮,比其他人占比略多一點的黑色瞳仁和平平的眼角。隻不過記憶中的那雙眼睛通常帶著笑意,他的卻充滿著仇視和怒火。“這八年來,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起過湘湘的臉?”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她的左眼看到虛空中騰起火焰,右眼看到一張由陳湘和陳瀟拚接而成的扭曲麵孔。“方野喬,彆聽他的!”秦冕嘶啞的聲音把她從幻覺中拉回現實。隻不過這一聲像是耗費了他所有力氣似的,他緊接著劇烈地咳嗽起來。方野喬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輸液袋裡的血液又上升了幾分高度,連忙拉回了神智。陳瀟的計劃被打亂,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卻依然努力維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平和口氣:“我是是不是該誇你意誌頑強呢,都快800cc了還能強撐著……不過,你也沒多少時間了。”“陳瀟,你學醫真是可惜了。”秦冕勉強壓住了喉嚨中的癢意,喘了幾口粗氣後道:“你明明就有成為影帝的潛質。”“……你什麼意思?”陳瀟懷疑地看著秦冕,不明白他又想耍什麼花樣。“八年了,難得你竟然一直記掛著陳湘。”他抬起頭來看著他,蒼白的唇角勾起一點挖苦的笑意,一字一頓:“難得你家裡和叔叔叔都斷絕了關係,卻依然這麼記掛這個叔叔家的堂妹。雖然她的忌日你沒去掃過一次墓,但想必在心裡每年都為她燒紙錢了吧?”陳瀟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臉迅速地漲紅了。他一直以來平和鎮定的麵具像是被這番話撕扯下來,終於露出原本的樣子。他瘋了一般地叫喊起來:“你閉嘴!”然後轉過身去,對著秦冕舉起手中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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