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推理(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1285 字 3天前

周末早上九點,咖啡廳裡的客人慢慢地多起來。服務員端著咖啡和甜品在每一桌之間穿梭著,這裡有談情說愛的情侶,有兩個人麵對麵低著頭寫作業的學生,也有親密地頭挨著頭對著手機屏幕八卦的年輕女孩。每一桌之間的氣氛都如此火熱,除了角落裡麵對麵坐著的方野喬和於鬆。連路過的服務員不禁偷偷打量了幾眼這桌奇怪的客人。於鬆聽完方野喬的話,長久地沉默了一陣,然後勉強地笑了一下,明顯對此保持不讚成的態度:“有這個必要嗎?我並不認為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每天坐公車去上班,在公司和同事一起,我們小區的安保也很好,難道那個Themis還能當眾對我下手不成?”“廖先生,你敢肯定,你在人群中他就無法下手嗎?”方野喬靜靜地抬起眼睛來看他,“你真的有看過網上的那些言論嗎,多少人叫囂著讓你去死,去給那個被流浪漢殺害的男生陪葬。”於鬆一凜,忽然想到幾天前他被堵在法院門口潑油漆的場景。他被包圍在人群中,無數看不清麵目的人推搡著他,叫罵和侮辱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律師中怎麼會有你這種敗類?!”“如果死的是你媽,你還會為那個殺人犯辯護嗎?”“沒良心的畜生。”“你也去死吧,你們全家早晚死在那個殺人犯手上!”即使他這幾天關閉了社交軟件和新聞推送,也能想象得到無數個藏在匿名後麵的人,在用怎樣粗魯不堪的詞彙和最惡毒的詛咒砸向自己。“如果Themis當著那些人的麵殺你,真的會有人救你嗎?”於鬆猛地抬頭,對麵看不出年齡的年輕女人正看著自己,她的語氣毫無波瀾,眼神很靜,但於鬆卻在她的注視下生生地打了個寒顫——是啊,那些人都恨不得他去死。就算Themis要在大庭廣眾下殺他,會有人救他嗎?從一開始方野喬就意識到,被Themis盯上的目標,最該警覺的絕不是Themis本人,而是來自大眾的惡意。他很會煽動大家的情緒,為一個人冠上惡之名再鼓動大家去憎恨ta、厭惡ta、恨不得ta去死。於是他的一切行動就顯得如此順理成章,即使暴露在路人眼皮底下也不一定會失敗。因為那時群眾早已相信了——那個人是惡的,是活該被懲罰的。方野喬觀察著於鬆微微變化的神色,補充道:“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於鬆低頭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表情,然後匆匆地拿起皮包:“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注意安全。”方野喬看著對方匆匆地走出門,本想也起身離開。卻看到一個人自覺地在她對麵坐了下來,禮貌地笑著跟她打招呼:“上午好。”方野喬定睛一看,是陳瀟。麵對這個僅僅有過幾麵之緣,說熟不熟卻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年輕男人,方野喬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打了個招呼:“好巧,你也在這裡。”“是啊,來見一個人,但ta還沒到。”陳瀟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方野喬的尷尬似的,態度自然地閒聊著,“剛剛一進來就看到你了,你對麵那個人,好像是最近網上傳的很火的那個律師吧。”“我看到網上的死亡預告了,你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來見他的吧。”陳瀟注意到方野喬猶豫的神色,笑了笑:“我知道這些事涉及到你們警方辦案不方便說。不過我挺好奇你是怎麼想的,你覺得於鬆有罪嗎?”“不管他有沒有罪,Themis都不該對他動用私刑。不管是為民除害還是其他任何理由,都不是殺人的理由。”方野喬回答道。陳瀟沉默了半晌,突然笑起來,是那種很真誠又很欣慰的笑。笑完他開口說道:“方野喬,其實我一直很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後悔當初對你說了那些話,怕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也怕你會因此不願意選擇這個行業。如果那樣的話,我恐怕要後悔一輩子。”“但還好你仍然堅持選擇了這條路,也沒有改變初心。如果湘湘能看到今天的你這麼正直、善良,她一定也會很高興。”陳瀟的眼睛裡閃著一種這個年紀早該被磨掉的亮光,這個言行舉止都禮貌有度,眼神和表情都被藏在鏡片後的精英男人,像是一瞬間就回到了會因為一部少年漫而熱血沸騰的年紀。方野喬聽到他的話,心下一軟。一直重重壓在她心頭的“陳湘的死”,好像因為陳瀟的釋然而輕了幾分。方野喬也朝陳瀟笑了一下,她五官生的偏冷,皮膚又是沒有血色的白,偶爾笑起來時頗有種冰山融化的感覺:“我也有句話想對你說。”“謝謝你,陳瀟。”回到局裡,方野喬現在有兩個想法:一是將汪茜茜一案和廖濤一案並案調查,二是請局裡的人24小時監護於鬆,保證他的安全。可在她把自己的想法彙報給許桀以後,得到的卻是不讚成的回答:“我們現在還沒有確切的證據都夠證明這個Themis就是殺害汪茜茜和廖濤的凶手,而且三起以下的案件作為連環殺人案並案調查也不合規矩。”許桀按了按鼻梁,“還有,這個於鬆是誰?那個死亡預告會不會隻是個無聊的惡作劇。”“就是這一陣鬨得正火的,為流浪漢殺人犯辯護的那個無良律師。”白展向後滑著辦公椅湊過來,“要我說,不是惡作劇的話乾掉了他也好,這種人活著還不如死了。”許桀卻沒像從前一樣罵白展沒大沒小,而是含糊地對方野喬說了一句:“再看看吧。”“於鬆就是第三個被害者,我很確定這不是惡作劇。”方野喬很急地補了一句,她忽然意識到事情在往一個很嚴重的方向發展——Themis好像無形之中真的成了一個“正義之神”的角色,沒有人把他當作一個手段殘忍的罪犯。他明明都已經很明確地在網絡上表現出了殺意,大家卻都對此懶懶散散的毫不介意。“從被害人角度來看,前兩次案件裡的被害者都是‘壞人’,卻又都是無法被法律懲治的壞人。從校園暴力者,到無良媒體,他們都做了惡,違背了道德,卻沒有達到觸碰法律的標準。Themis懲治的就是這些行走在灰色地帶的人,他是在代替無能為力的大眾去懲治那些引起他們憤怒的人。於鬆完全符合這個標準。”方野喬頓了頓,緊接著條理清晰地繼續說下去:“從凶手的心理來看,凶手將朱月生前遭受的暴力全部還諸到汪茜茜身上,把她殺死在朱月跳樓身亡的天台。廖濤則死在任遠遙的墓前,身前還寫下了贖罪二字。凶手就是要讓他們在死前經曆和那些人一樣的痛苦,從而真心地悔過。如此相像的被害人和作案心理,難道還不能證明凶手就是一個人嗎?”方野喬終於將這些天來心裡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她很少這麼固執,卻在這件事上意外地堅持自己的想法——凶手就是一個人,對於鬆的死亡預告也絕不是一個玩笑。許桀最清楚她的性格,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絕對不會改變。就算他今天不認可,方野喬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想法,反而有可能自己跑去把凶手抓出來,況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於是在短暫的沉默後,許桀點了點頭:“我會向上麵彙報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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