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葬禮(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1525 字 3天前

任菲在得知任遠遙的死訊後,表現得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冷靜。她在得知消息的當天出了院,親自趕往警局。即使是這樣,許桀也沒好意思在她一出院後就詢問那些問題。倒是任菲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禮貌地表示他可以直接提問,不用擔心自己。話是這麼說,任菲蒼白虛弱的模樣卻讓許桀不敢貿然開口,生怕自己說不對話再傷害到了剛剛痛失愛子的任菲,於是就把趙姝叫來了。一開始任菲還斷然否認,說自己不曾與誰結下過金錢方麵的恩怨。“你再回想一下,也許是親戚呢?”“我爸媽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哪來的什麼親戚……”任菲苦笑道,卻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坐直了身體。“我想起來了,我有個姑姑。但我父母去世後,他們家不肯收養我,把我送到了福利院。那時候我年紀太小,漸漸地也就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但是後來我小紅了一把以後,他們找到了我。”任菲說著皺起了眉,那顯然是一段不怎麼好的回憶。“他們說我表哥跟彆人打架,對方瞎了一隻眼,要求賠三十萬私了,他們拿不出這麼多錢,就來找我。”任菲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拒絕了他們。於是對方把表哥告上了法庭,以故意傷害判了五年。”“他們罵我沒良心,還說什麼你的片酬不是很高嗎,五十萬對你來說不就是個小事嗎……”說到這裡,任菲仿佛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當年的回憶裡,卻沒有注意到趙姝巨變的臉色。她打斷了任菲:“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的表哥是什麼時候出獄的?後來還有聯係嗎?”“……大概在兩年前吧。去年的時候他們家又來找過我,說是要來看遙遙,還給他買了玩具,我就沒好意思趕他們走。”“那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嗎?”“好像是劉倍強?”任菲對於趙姝如此細致的提問感到有些疑惑,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那天下午遙遙的叫聲,那個沒發完整就遭到了阻止的,類似qi的音節。當時白展還問過她,認不認識什麼姓qi的人,而在這一刻她明白過來。他要喊的不是qi,是強叔,他管他叫強叔。任菲臉色蒼白地抬起頭來看著趙姝,嘴唇顫抖著:“是他……”方野喬的推測沒有出錯,這次綁架任遠遙的主犯就是任菲的表哥——劉倍強。屍檢報告出來以後,根據任遠遙傷口中的內容物可以推斷出凶器,警方順著這個線索一路查到了作案的第一現場,並且在現場提取到了有效的指紋和腳印。三天之後,警方就順利地抓獲了他以及他的同夥。劉倍強也絲毫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他承認了綁架並且殺害任遠遙的罪行。而通過問訊,許桀發現,這個劉倍強天生就是個變態。他性格暴躁易怒,早年因為一言不合而用板磚砸瞎了同事的眼睛。父母去求任菲拿錢私了,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他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便對任菲懷恨在心。“五十萬對她來說不就是個小數字嗎?為什麼不肯幫我?”這個男人到現在也沒有一點悔過之心,他的眼角神經質地抖動著。“我坐了五年的牢,什麼都沒有了,她卻活得這麼光鮮亮麗,住著彆墅開著好車。她這麼能耐,當初為什麼就不能動動小拇指幫我一把?”白展聽到這兒,嫌惡地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種人永遠不會反思,也不會悔過,即使當初任菲幫了他,他也不會有絲毫謝意。隻要滿足過他一次,下一次他要的就會更多,貪欲隻會越來越膨脹。說不定最後還會反咬一口——“你憑什麼以那種聖人的姿態施舍我?是不是看不起我?”方野喬站在玻璃外看著那個男人扭曲的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的罪行已經是板上釘釘,接下來的流程無非就是拘留,起訴,開庭,判刑。從公安機關到檢察機關,再到法院,然後是監獄。也許最後是刑場。她知道劉倍強被判死刑的可能性很大,但那又如何呢?他死了,任遠遙就會回來嗎?當這一切都結束以後,任菲又該怎麼繼續下去她的人生呢?兩周後,任遠遙的葬禮舉行。葬禮是戶外的,那天空中淅淅瀝瀝地落著小雨。站在靈堂前默哀的人群中撐起一把把黑色的傘,傘下是身著黑衣的男男女女,都沉靜地垂著眼。秦冕舉著傘,方野喬與他並肩站著,聽主持念漫長的悼詞。透過雨簾,她長久地凝視黑白相片上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這場葬禮是非公開的。任菲沒有親人,所以來參加的隻有她的摯交好友以及刑警大隊的人。可離開時,方野喬敏銳地注意到了一輛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車,它有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車牌。她一言不發地冒著雨走上前,秦冕也不阻攔,隻是撐著傘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方野喬俯身敲了敲窗,車主明白自己躲不掉了,認命地搖下車窗。車窗內露出廖濤的臉,他尚未來得及開口,方野喬就淡淡地出聲了:“你也是來悼念他的嗎?”廖濤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一通劈頭蓋臉的怒罵,聽到她一副閒聊的口吻反而愣住了,有些無措地支支吾吾著。方野喬看著那張臉,這些日子來幾乎達到頂點的厭煩和憤怒卻突然莫名其妙地煙消雲散了,她心裡隻剩下了近乎疲倦的平靜。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廖濤:“你會遭報應的。”廖濤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反問了一句:“什麼?”“你會遭報應的。”方野喬語氣平靜地又重複了一遍。她的頭發被雨淋透了,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與被黑色呢子大衣襯得格外蒼白的連形成鮮明對比,加上那雙目光冷漠又疲倦的眼睛,讓廖濤沒由來地一陣心慌。“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廖濤忙不迭地拉上車窗,發軟的腿腳好幾次踩油門都踩偏了,折騰了一陣才勉強發動了汽車。而在這期間,隔著玻璃他都像能感受到到方野喬注視著他的目光。那不像是一個年輕女性的目光,更像是寄居在她體內的惡鬼,正透過那雙眼睛凝視著自己。在一棵樹的遮擋後,年輕男人舉著傘,麵帶笑意地注視著這一幕。晚上回到公寓,方野喬洗了個澡後先給黑桃換了貓糧,然後就在桌前坐下來。任遠遙一案結束了,可汪茜茜一案卻遲遲沒有進展,她正思索著到底是哪一環有所遺漏,忽然被電腦屏幕左下角跳出來的搜索框熱詞吸引了——心疼任菲。她心下疑惑,任遠遙的死已經是近一個月前的事,凶手也已經在半個月前捉拿歸案了,這件事的熱度剛剛下去一些,怎麼會又上了熱搜?她點開,發現是一名網友的爆料——“今天r女星為兒子舉辦了非公開的葬禮,結果L姓狗仔又試圖混進現場。真是毫無底線!”下麵跟了很多評論——“L姓狗仔?就是廖濤吧。之前警方第一次營救的時候,不也是因為他添亂才失敗的?”“細思恐極。我有個危險的想法,你們說要不是因為他,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死了?”這條評論顯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下麵好多人在樓中樓裡回複:“天啊……這種人真是枉為人!”“這麼說來,他也是凶手之一啊。”方野喬滑動鼠標的手在看到這條評論後停下來。那是一個很眼熟的id,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見到過。這時黑桃大概是吃飽喝足了,喵喵叫著跑過來繞著方野喬的腿撒嬌。她低頭順著黑桃的毛,卻突然像觸電一樣抬起頭來——Tisiphoa轉發過有關汪茜茜一案的微博內容,並且稱讚凶手為“懲惡揚善的大俠”。她鬼使神差地點進Tisiphone的主頁,裡麵果然有和任遠遙一案的相關內容。那是一篇被瘋狂轉載的長文,指責那些無良媒體也是凶手之一,如果不是他們毫無底線地拿這件事情蹭熱度搏眼球,任遠遙可能就不會慘死。方野喬刷新了一次頁麵,看見轉發的數量還在不斷地攀升,群眾的怒火像是浪潮一般一輪又一輪地掀起,有人叫囂著人肉出廖濤的地址,有人詛咒他把任菲和任遠遙經曆的痛苦經曆一遍,讓他也品嘗一下這種滋味。窗外的小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卻仍帶著一股潮濕的氣息,似乎在平靜後正醞釀著一場更大的暴雨。在離方野喬幾公裡遠外一棟燈火通明的大樓裡,男人正細致地擦乾淨大小各異的刀具,把它們放回原來的盒子裡,很可惜似的歎了口氣,轉而拎出一把錘子,掂量了幾下。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回到電腦屏幕前,如願地看到那篇長文的轉載量和評論量以驚人的速度攀升著。他滿意地關掉了電腦,然後熄了燈,在夜色中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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