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ian一句廢話都沒有說,馬上報了警,然後開著車直奔警局。辦公室裡的各位剛解決完許桀帶回來的晚餐,就看見一個身著黑色長外套,頭頂鴨舌帽,戴著醫用口罩和大墨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男女都無法分辨的人走了進來。“您好,請問您找誰?”白展都不知道該叫女士還是先生,乾脆略掉稱呼,不露痕跡地小心打量著麵前這個奇怪的人。對方動作粗魯地扯下墨鏡和口罩,露出一張美麗而冷淡的臉。“任菲?!”白展驚訝地看著女人,脫口而出。“誰?”方野喬看著所有人的反應,遲鈍地回過頭問趙姝。“當紅女明星。”趙姝湊近她一點,壓低聲音說。然後不自覺皺了皺鼻子——今天方野喬身上怎麼有股煙味?任菲,當紅女星。因為代表作《明珠》而火遍大江南北,她飾演的雷厲風行的都市女強人深受觀眾喜愛。在生活中,任菲則是個獨立自強的單親媽媽,她把孩子保護的很好,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一直是娛樂圈一大未解之謎。任菲麵帶倦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直奔主題:“我兒子被綁架了。”幾分鐘後,任菲在椅子上坐下,手裡捧著一杯溫水。她看起來情緒還算平穩,捧著杯子的手卻一直不自覺地發著抖。“您先彆急,說一下具體情況。”吳津在桌子上鋪開幾張白紙。素日裡隻在大屏幕上出現的當紅女明星,此刻素著一張臉,神態有些狼狽地坐在警察局裡。每個人的心裡都升起一陣微妙之感,連吳津這種向來不通人情的,都忍不住放輕了聲音。“我工作忙,我兒子遙遙向來都是由助理小真幫忙接送的。今天小真有急事,趕回了老家,在微信上跟我請了假。”說到這裡,任菲有點惱火地按了按鼻梁,“可我一天都有工作,根本沒看手機,直到七點下班才看到這條消息。其他工作人員也沒有得到通知,遙遙就在學校沒人接了。”“我去的時候學校已經沒人了,打電話給他的班主任,說遙遙被他小叔接走了。”任菲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可是遙遙沒有小叔。”她低下頭,平複了一會情緒,繼續道:“然後我就接到了另一通電話,讓我交一百萬贖金,不許報警。”“那您有聽到遙遙的聲音嗎?”吳津向她確認。“有……”任菲像是回憶起來什麼似的,直起身子,“遙遙中間還發出過類似qi的聲音,但沒說完就被綁匪打斷了,而且他似乎因此非常憤怒,還打了遙遙。”“他說,這臭小子,差點把我坑了。”吳津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白展,白展反應極快地問道:“在您認識的人裡,有沒有姓齊,或者名字裡帶qi字的男人?”任菲皺著眉思考了一會,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那您有沒有向遙遙的班主任詢問,將他帶走的那個男人什麼樣?”“她說……一米七五左右,穿牛仔外套,戴了個鴨舌帽。”任菲頓了頓,補充道:“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還有嗎?”吳津快速地把信息記錄下來,看到女人搖了搖頭:“沒了。”“有沒有對方的號碼?”任菲聞言掏出手機查看通話記錄,眼中微弱的光卻馬上熄滅了:“不顯示。”“那可能是加密過了,你不用太擔心,能解開。”吳津放下筆,“那您可以先回去了,有什麼動靜馬上聯係我們,這件事情最好不要讓更多人知道。”任菲道了謝,轉身走出了房間。回程的路上,她準備稍微眯一會兒恢複精力,眼睛剛剛閉上,副駕駛的Lilian就打斷了她的休憩:“菲姐,小真打來了電話。”“接。”任菲不耐地皺了皺眉,“順便告訴她一聲,她被開除了。”Lilian接起電話,把任菲的話轉達給小真,小真的哀求才堪堪通過手機傳來半句,Lilian就乾脆利索地把電話掛掉了。任菲的睡意卻早已無影無蹤,她疲倦地盯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升起一種無力感。天還能不能亮起呢?次日早晨,任菲家的門鈴響個不停。監控屏幕上,小真正不斷地按著門鈴,焦慮地反複在門前徘徊著。心裡那種煩躁感再次升起,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任菲準備打電話給保鏢把小真請走。這時候小真卻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攝像頭:“菲姐,我知道你在看,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我媽還等著我的錢去治病呢……”她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繼續說道:“我下次不敢了,我一定先給Lilian姐彙報,我親自給遙遙賠禮道歉行不行?”聽到“遙遙”這兩個字,任菲忍無可忍地拉開門。小真沒想到任菲真的會開門,一瞬間愣在了原地,連聲音都收住了。任菲看著她,咬牙切齒道:“你最好祈禱你真的有機會給遙遙賠禮道歉。”“什麼?”小真臉上流露出一無所知的迷茫,這種迷茫催的任菲怒火更盛。一直被她強壓在心中的魔鬼終於在這一刻現了形,帶毒液的獠牙刷地亮出:“要是遙遙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你十倍地還回來!”這句話刺傷小真的同時,也刺得任菲自己鮮血淋漓。她在狠狠摔上門前看到小真訝異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馬上生出了強烈的悔意——她不該說的,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那又怎麼樣?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活該被愧疚折磨。想到昨天吳津對她的囑咐,任菲立馬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安靜的辦公室裡,任菲表情略顯焦躁地看著一直沒有亮起來過的手機屏幕。旁邊的趙姝被這種緊張壓抑的氣氛弄得有些受不了,剛想說點什麼分散一下任菲的注意力,音量開到最大的鈴聲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刺破了壓抑的空氣。任菲迅速地劃開接聽,按了免提鍵,所有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同一時間,負責破譯號碼和地址的小張已經開始忙碌起來。“喂?”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緊,兩秒後,綁匪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怪腔怪調地響起:“一百萬這麼快就準備好了?”“我已經取出來了。”任菲和許桀交換了個眼神,許桀朝她點了點頭,“我們……什麼時候見麵?”“果然大明星就是不一樣,一百萬對你來說不過是個小數字吧?”冰冷的機械音低笑一聲,任菲沒心思理會這句陰陽怪氣的諷刺,方野喬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有點不對勁。“對了,你沒報警吧?”綁匪猝不及防地發難,語氣警惕。所有人呼吸皆是一滯,生怕任菲因為緊張而露出破綻。“沒有。”任菲的緊張在電話接通後逐漸緩解了,她語氣如常,連一秒都沒猶豫地回答。“好,後天下午西郊路,具體地址到時候聯係。”即使這樣,綁匪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警惕心。眼看著對話就要結束,許桀連忙壓低聲音上前詢問小張情況如何。小張眉頭緊蹙,嘴唇開合了幾下,任菲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卻也隱約察覺到情況不妙。“……等等!”任菲心一橫,叫住了綁匪。“又怎麼了?”對方好像已經起了疑心,語氣暗含著焦躁。任菲深吸了一口氣,低聲下氣地開口問道:“能不能給我聽聽遙遙的聲音,我實在放心不下……”對麵沉默了片刻,緊接著遠遠地傳來任遠遙的聲音:“媽媽!”但聽筒馬上就被撤開,隻能依稀聽到任遠遙又說了幾句什麼。方野喬下意識地想起任菲提到的——任遠遙曾經下意識地喊出什麼激怒了綁匪。而有了上一次的經曆,綁匪似乎對於讓任遠遙和任菲有直接交流格外小心謹慎。她在紙麵上飛速地寫下四個字遞給許桀,許桀掃了一眼,表示讚同地點了點頭。——熟人作案。任菲幾乎能想象得到電話那端的任遠遙驚懼緊張的臉,鼻子下意識地一酸。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樣的環境裡,能不能吃飽飯,晚上能不能睡著。太多想說的話哽得她喉頭發酸,最終也隻能用強裝歡快的語氣磕磕巴巴地安慰年幼的兒子:“遙遙,你乖乖的……後天就能見到媽媽了,以後媽媽不出差了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了,天天陪著你好不好?”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再也不會離開你了。“說完了?“驟然響起的冰冷聲音讓任菲渾身一僵,積蓄起來的淚水也凝結在了眼眶。看來將她的話聽了個完整的不是任遠遙,而是他。“能不能以後天天陪著他,就看你自己了。”綁匪略帶挖苦意味地留下一句話,然後乾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任菲愣愣地握著手機,聽著單調的忙音一遍遍重複著打到房間的牆壁上,又空蕩蕩地反彈回耳膜中。而小張終於停下了忙碌的手,表情有些懊喪,又有些無奈地對許桀搖了搖頭。“時間還是太短了,沒成。”任菲一直懸在嗓子眼裡的心此刻重重墜落下去,白展注意到了她失望的表情,連忙道:“沒事,後天我們一定能順利救出遙遙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隻有方野喬沒出聲。九月的上午,光線強烈,空氣中還殘留著些許熱度。方野喬心中卻無端升起一陣不詳的冷意。那些不對勁的苗頭像是刺破皮膚的刺,淬了毒的滑膩液體順著血液流進身體,寸寸纏繞住她每一根血脈,再侵蝕溫熱的血與肉。而在毒性爆發前,所能感受到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刺痛。這種不祥的預感,在下午接到任菲驚慌失措的電話後,終於被真切地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