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報複殺人這條思路，警方將嫌疑人鎖定在了朱月的父親身上，並進行了傳喚和問詢。朱斌交代，在汪茜茜被害的那一晚，他正在與客戶談生意。經過調查，朱斌確實沒有撒謊，在案發期間他一直在與實驗二中相距甚遠的一家酒樓裡，有不在場證明。而一直保持反對意見的方野喬在會上提出，她人為朱斌和辛蘭都不可能是殺人凶手。“根據調查顯示，朱月的父母與女兒交流甚少，在朱月死前甚至不知道她曾遭受過校園暴力。所以也不可能將朱月受到的那些傷害，一五一十地還給汪茜茜。況且，朱斌與辛蘭都是商人，個人履曆上也顯示從未接觸過醫學。而凶手的殺人手法精確，應該是從事相關行業的人所為。”在經過趙英一案過後，方野喬的能力也在慢慢恢複。聽完她的想法，案情分析會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那你能大致推測出凶手嗎？”曾處長皺起眉，開口問道。他對犯罪側寫保持懷疑態度，對這個年輕的側寫師當然也還是多少有些不信任。方野喬思索了片刻，流利自然地回答：“凶手，男，身高在178-185之間，30-35歲，從事醫療相關行業。少時或許有被校園欺淩過的經曆。受過良好教育，相貌溫和可親，容易博取他人信任。”汪茜茜的手腕有生前束縛傷，證明凶手應該是一個比她強壯的多的人，而且是一個男性。她脖頸處的傷口細小，卻能做到一刀致命，證明凶手對人體部位十分了解，並且手法專業。所以他大概率從事醫療行業，況且時間較長，而年紀更大一些的男性很少關注微博等網站上的熱點話題，因此年齡在30-35歲左右。汪茜茜的死亡時間初步斷定在9-10點左右，而在此之前凶手施虐的時間不下一小時，因此她是在8點前被凶手帶走的，時間並不算晚。二中附近有多家商鋪，人來人往，如果她呼救掙紮的話，凶手不可能將她順利地帶走。所以證明她應該是主動跟凶手走的，那麼有兩種可能，要麼是熟人作案，要麼凶手肯定是個容易博得女孩子信任，看起來溫和可親的人。在場的領導都默默地點頭。一直想要見識一下的白展也終於如願以償，眉飛色舞地一邊點頭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開完會後，趙姝按照程序依次問訊了那天為汪茜茜舉辦生日會的幾個高中生。上次一個文若盈就夠折磨她了，這次同時麵對五六個年輕的少男少女，趙姝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好在這次的幾位表現都比較冷靜，她也不用費儘心思地裝出知心大姐姐的樣子，隻需要正常地提問。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直到她問那個叫魏源的少年：“為什麼不報警”的時候，對方一臉疑惑地給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不是不滿24小時不能報警嗎？”“你從哪裡聽來的謠傳？”趙姝頭上頂著無數個碩大的問號，臉上的疑惑更重。“可以報警，公安部從來沒有規定過要24小時後才能報警！”趙姝麵對著一群懵懵懂懂的青少年，恨鐵不成鋼地用力敲桌子。十分鐘後，她一臉痛心疾首地對眾人搖著頭：“太差了，麵向青少年的普法教育進行的太差了。但凡他們懂點法就不會這樣，如果當時報警了，汪茜茜就會多一點活下來的可能。”汪茜茜的父母在得到女兒死訊後趕到了警局，許桀並沒有向他們隱瞞情況。因為就算他不說，第二天新聞上也會大肆宣傳報道這件事。畢竟汪茜茜是個極具爭議的熱點人物。汪茜茜的父母拒絕了領回黑桃，並禮貌地表示，如果方野喬願意收養它，他們很樂意替她出買日常用品的錢。“那黑桃我就留下了，不過錢不用了，謝謝您。”得到方野喬的感謝後，汪母神態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很淡的苦笑，擺了擺手：“其實本來我和她爸就不喜歡貓，但遭不住她鬨。現在好了……”汪茜茜不在了，再看到黑桃也隻是徒增傷感。方野喬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照顧好黑桃的。”汪茜茜的死果不其然登上了第二天的新聞頭版，熱度居高不下。而相較於朱月自殺那條下的善意的哀悼和“走好”，關於汪茜茜的死評論則惡毒的多。想不到一個好網名：惡人自有天收，汪茜茜這就是遭報應了，活該。不寫完論文不改名：這次我站凶手，校園暴力者都該死，就該讓他們嘗試一下受害者的滋味：）種種惡毒的字眼層出不窮，方野喬皺著眉翻了兩頁，忽然看到這樣一條轉發——@Tisiphone：這哪是凶手啊，分明就是懲惡揚善的大俠吧，專門殺壞人。Tisiphone？希臘神話複仇三女神中的報仇女神？她順手點進那個人的主頁，卻發現頭像、個人資料都是一片空白，隻有寥寥幾條狀態。第一條離現在比較久遠。Tisiphone：為什麼有些惡人得不到惡報，竟然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第二條就在一周前，朱月跳樓自殺的事情出來以後。Tisiphone：世界上所有的校園暴力者都該死。第三天就是她看到的那條，關於汪茜茜被害一案的轉發。在那條狀態下，最高讚是一個整理帖：《扒一扒汪茜茜校園暴力那些事》。一上來就是朱月在二中論壇裡發表的一篇匿名日記，在那裡麵對校園暴力的主謀的稱呼用西西來代替，有一些證據和照片也打了馬賽克。不過但凡認識她的人看下來，都會明白主角就是汪茜茜和朱月。“5月7日，星期二。今天下發作業，西西負責發本子。發到我的時候，她故意將卷子扔在地上踩了幾腳，然後陰陽怪氣地讓我自己撿起來，經過我時還嘲諷地笑。我不知道怎麼了。”“5月13日，星期一。今天下發月考成績，我考的很差。中午在校園裡散心，碰到了西西。她走上來迎麵給了我一耳光，罵我是個賤人。我很害怕，跑去告訴班主任，但她卻告訴我要和同學好好相處。”“5月17日，星期五。輪到我做值日了，我去廁所涮拖把的時候卻被西西和一幫人堵住，她們揪著我的頭發讓我跪下，踢我的背。西西說我告狀，把我關在廁所隔間裡用涮拖把的水潑我。真的好惡心，我吐了。她們憑什麼這麼對我？”“5月19日，星期日。我在路上碰到了西西她們，她們把我拖進小巷子裡，用煙頭燙我的頭皮和手臂。……好疼，我尖叫著讓西西住手，還罵了她，但她發火了。她用腳踹我的肚子，惡狠狠地說：‘你活該！’她為什麼這麼針對我？！”“5月20日，星期一。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班長，但他叫我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說肯定我自己也有錯，還告訴我不要和同學鬨矛盾。這件事被西西知道了，她把顏料盒摔在了我臉上。我恨他們！為什麼沒有人肯幫我！”從日記裡可以看出，汪茜茜對朱月的欺淩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具有侮辱性。從扇耳光，到鎖在廁所裡潑臟水，發展成了用煙頭燙她還有當眾潑她顏料。而朱月的情感也從一開始的害怕無助，發展成了恨意。然而在朱月的日記中，通篇未提到過她虐待動物一事。汪茜茜口中校園暴力的動機還未得到證實。方野喬換了個姿勢，讓趴在她腿上睡覺的黑桃能更舒服一些。黑桃在夢中叫了一聲，然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黑桃也就四五個月大，年紀還小，對新主人接受的速度倒也快。這才一天多，就放心地依偎著方野喬睡了。她低頭看了看黑桃，忽然為它感到慶幸。幸好它什麼也不懂，可能隻是有些疑惑從前喜歡抱著她逗弄的姐姐怎麼不見了，卻不會因此而悲傷。不知道真相就不會悲傷。方野喬接著看下去，發現她的日記裡出現了文若盈。她在裡麵的代號是阿靜。朱月寫到，阿靜平日裡善良隨和，對誰都很好。雖然跟汪茜茜關係不錯，卻也曾經幾次暗中幫助過她。隻不過文若盈看她的眼神卻始終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像是厭惡，又有些嫌棄和憐憫。直覺告訴方野喬，文若盈一定知道些什麼。後文還提到了她在網上結識了一個叫“告彆柏拉圖”的網友。那個網友似乎給了她不少鼓勵，朱月曾一度想要鼓起勇氣麵對生活，也不再自殘。隻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朱月的心態急轉直下，最終選擇了自殺。方野喬默默地在心中記下了“告彆柏拉圖”這個名字，然後將熟睡的黑桃從腿上抱下來塞進臨時做的紙箱子裡，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腿，去洗漱睡覺了。可能該抽空給它買個貓窩。她莫名其妙地這麼想著，漆黑的瞳仁裡竟然泛起淺淡的笑意，像是無儘黑夜裡一點微弱的火光。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了牽掛似的，心裡莫名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