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治療(1 / 1)

無冕之罪 徐疏言 2214 字 3天前

周一,晚上七點五十分,方野喬準時到達趙英那天與z先生商議的,進行最終治療的地方。趙英選的地方偏僻,又在一棟爛尾樓裡。方野喬的手機信號不穩定地變換著,一會消失一會出現。眼看著時間過了八點,卻還是不見趙英與z先生的影子,她忍不住有了一個念頭——她該不會被騙了吧。那天趙英毫不忌諱地當著所有人的麵與z先生談論地點,會不會是看出了什麼,故意引她到這裡的?正擔心著,外麵突然響起了汽車上鎖的聲音。然後樓梯間響起了腳步聲與輕聲交談的聲音。方野喬心下一緊——是趙英和z先生。她努力地將呼吸放輕,聽見趙英對z先生說:“你先在這裡等一會,我去拿點東西。”這一走就是二十分鐘。天已經黑透了,樓道裡又沒有任何光亮。z先生摸到了牆上的開關,卻發現燈泡早就壞掉了。他一邊嘟囔著趙醫生怎麼還不回來,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然後就看到樓梯間堆滿的紙箱子後,有一團模糊的黑影。那分明是人的輪廓。他咽了口口水,壯著膽子顫聲問道:“誰……誰在那裡!”感受到光亮的那一刻方野喬心裡就一驚,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影子已經暴露在了對方眼前。但仍然穩著沒有出聲,而是盤算著對策。找理由搪塞過去的危險係數太高。那天z先生就對她表示有印象,如果他對她的印象是因為車站的偶遇還好,但如果是因為彆的呢?或者告訴他真相,讓他配合自己。可是z先生的表現能躲過趙英的眼睛嗎?她飛快地思考著,這時沒有得到回應的z先生又顫顫巍巍地開了口:“你彆躲在那不出聲,我……我可過去了啊!”算了,走到哪步算哪步吧。方野喬屏住呼吸,側耳聽著z先生的輕一步重一步地靠近,估計著他的位置。來了。她飛快地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東西對準z先生:“警察,彆動!”z先生渾身僵在原地,刹那間手機脫離了手指滾落在地,唯一的光源滅掉了。但那一瞬間足以他看清對方的臉,和手中高舉的黑色物件。他下意識地兩手舉過頭頂,第一句說的卻是:“你是警察?”方野喬沒有說話,徹底的寂靜讓z先生有些慌張,忍不住想要多說幾句:“我就說怎麼看你那麼眼熟……我想起來了,很多年前我在報紙上見過你,你就是耀大那個……”方野喬預感到他想要說什麼,冷聲嗬道:“閉嘴。”她猜對了,z先生並不是記得他們那兩次偶遇,而是多年前在報紙上曾經見過她的臉——關於那場火災的報道。這就是為什麼他說的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而不是“我們好像在哪見過”。黑暗中,她清冷微啞的聲音像是兩顆玻璃球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清淩淩的聲響。z先生老老實實地閉了嘴,隻聽方野喬開口了:“現在你隻需要聽我說,然後回答我的問題。”她想起方才電光火石滾落在地的手機。“你用的是非智能機。”“是。”z先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看來趙英果真限製了這些病患與外界的聯係,這也就是他們不知道陳然,錢麗麗和夏婷慘死的原因。“趙英是不是已經成功治愈了三位患者,他們分彆是c先生,q小姐和t小姐。”雖說是提問,她卻一直用的是陳述的語氣。仿佛她早就知道一切,隻是在向z先生求證。“是。”“那你知不知道,c先生,q小姐和t小姐,其實都死了?”z先生內心大為震動,他一臉震驚地看向方野喬。此時他的眼睛已經差不多適應了黑暗,他看到對方輪廓分明的臉上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低聲說道:“趙英說的最終療程,就是送他們去見閻王,現在你懂了嗎?”在趙英一臉笑意地宣布他們“痊愈”之後,他們確實沒有再回來過。他從前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今天她這麼一說……況且,治療的地方為什麼會在一棟爛尾樓?z先生眉毛輕微地上揚了一下,表示懷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方野喬仍然掛著那個弧度諷刺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卻沒有一點笑意。她眼神涼涼地看著z先生,聲音很輕:“然後你可以選擇試試,挺刺激的,不是嗎?”“……那我該怎麼做?”黑暗與未知雙重恐懼的折磨下,z先生決定還是暫且相信麵前的人。畢竟她手裡還有槍,明確地反對她對自己不會有任何好處。“你聽趙英的,按照你們原本的計劃行事就好。”方野喬注意到z先生不安地搓著手,平淡地補了一句:“放心,會保證你的安全,不會有危險的。”方野喬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對了,忘了問一件事,你是怕黑嗎?”“不是啊,我……”話音未落,一陣腳步聲響起,方野喬甚至來不及最後囑咐一句,就連忙閃身進了原先躲避的位置。“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趙英有些氣喘籲籲的,聲音裡帶著溫和的歉意。方野喬從縫隙裡觀察著,發現他穿著一身玩偶的服裝。從輪廓上來看,似乎是隻兔子。z先生驚恐地尖叫了一聲,慌亂地向後退去,撞在遮擋方野喬的紙箱上。紙箱搖晃了一下,灰塵頓時飛揚起來,方野喬強忍著咳嗽的欲望。他害怕的竟然是兔子?趙英忙摘下頭套,衝z先生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做好準備。你先平複一下心情,我們等會再開始。”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過身去拿東西,卻不慎碰到了腳旁放的一個罐子。鐵罐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裡麵的液體汩汩地淌了滿地。趙英自責地拍了下額頭,“你看我這冒冒失失的,算了。”然後又轉向z先生,“我們開始吧?”z先生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慌,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不過趙英見多了這種狀況,就連膽子最小,一度想要臨陣脫逃的夏婷,最終也在他的勸說和鼓勵下接受了“治療”,他又怎麼會擔心拿不下z先生呢?這樣想著,趙英一邊耐心地詢問,一邊上前:“怎麼了?”z先生下意識後退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馬上意識到自己做法的不妥,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趙英眼神暗了一下,心中起了疑。按理說z先生接受治療已經兩個月了,過程中對他也表現得十分坦誠,看起來十分信任自己。在這種未知的陌生環境下,他應該更希望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才對。剛剛他離開那麼久,就是想讓z先生充分地感受黑暗和未知帶來的恐懼感,事情才能進行的更順利。但z先生的表現顯然很反常。雖然趙英馬上又恢複了平日那種波瀾不驚的表情,但那轉瞬即逝的神色卻被精神高度緊張的z先生捕捉到了。他訕笑道,勉強維持著平日裡那種歡快的語氣:“本來覺得不害怕了,但是看到了以後竟然還是有點沒法接受,不好意思哈趙醫生。”“沒事,我能理解。”趙英將那個兔子頭套遞上前,“要不要先試著摸摸?”毛茸茸的粉色兔子臉上頂著兩隻猩紅的大眼睛,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朵根,露出兩顆長長的白牙。z先生一陣惡寒,撇過頭不去看它的臉,然後硬著頭皮伸出手觸碰了一下它的耳朵。z先生還未來得及收回手,突然一隻毛茸茸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慘叫一聲,近乎崩潰地甩開那隻手後跌撞著連連後退,然後跌坐在地。趙英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手愣愣地停留在半空中。z先生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那張兔子臉正微微低著頭與他對視。那雙眼睛仿佛活了一樣,帶著猙獰的笑意逼視著他,濃鬱的猩紅幾乎快要凝成液體從眼眶滴落。方才方野喬的話此刻清晰地浮現在z先生的腦海中——“那你知不知道,c先生,q小姐和t小姐都死了?”“趙英說的最後療程,就是送他們去見閻王。”令人心慌的恐懼煎熬著他。z先生把什麼“按照原計劃進行”“會保證你的安全”通通拋在了腦後,“他要殺我”這四個字在他耳邊瘋狂地叫囂著。從方才就開始忍耐的恐懼和不安在此刻通通達到了最高點,他聲音撕裂地高聲喊叫起來:“拿開它!拿開!”方野喬心中無端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其實從剛剛趙英“不小心”碰翻那個鐵罐後,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她太熟悉那種淡淡的怪異氣息了——那是汽油。他灑了一地汽油,而她曾經說過自己怕火。這昭示著他知道她在這裡,她的處境很危險。可到現在為止,她仍然沒拿到能將趙英釘死在幾起殘酷罪行上的證據。“z先生,你不用這麼抗拒,這隻是一個玩偶……”趙英話音未落,z先生歇斯底裡地喊起來:“狗屁!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殺了我!”話音重重落地,砸得方野喬腦海一片空白。下一秒,她心中清晰地浮現出一句被屏蔽掉的臟話:這個傻*玩意兒。完蛋了。z先生說完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不過趙英並沒有如他想象中瞬間撕下可親的麵具,變身殺人狂魔暴怒地衝上前,而是笑了起來。這下輪到z先生愣住了,他戰戰兢兢地開口:“你笑什麼?”“是不是有人告訴你,我是個殺人狂。我殺掉了c先生,q小姐和t小姐?”趙英笑著蹲下身來,看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z先生,壓低了聲音:“那我現在回答你,沒錯,是這樣的。”z先生張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氣定神閒的男人。“我剛剛回答了你一個問題,那為了公平起見,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告訴你秘密的人在哪裡?”趙英溫柔地撫摸著兔子的頭頂,聲音放得很緩,一字一頓,“我們聰明絕頂的f小姐在哪裡?”方野喬閉了閉眼睛,彆無他法地向許桀發送了求救信號。z先生嘴唇哆嗦著,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他心裡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獲救的希望,勉強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嘖。”趙英輕輕地搖了搖頭,指尖摩挲著玩偶頭套,“f小姐,你要是不出來,我隻能按照原計劃行事了。”“彆找了,我在這裡。”清冷鎮定的聲音響起,趙英歪著頭端詳她,隻見從紙箱後麵站起來的方野喬絲毫沒有被戳破的慌亂,反而有一種“早知如此”的鎮定。可是沒人知道,雖然方野喬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心裡卻在快速地盤算著應對的方法:不管怎麼樣,先拖時間。他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這麼說,你一直都是裝的?還像模像樣的,連催眠都看不出什麼破綻。”方野喬懶得回答他,眼神冷冷:“既然這樣,我倒是好奇你怎麼知道是我?”“不回答我的問題,卻要我回答,這有點不公平吧?”趙英漫不經心地玩著刀。旁邊的z先生見他走神,挪動了一下身體想遠離他,卻被趙英手疾眼快地拽回來。他手指按在z先生頸部的大動脈上,眼睛都懶得抬一下,而是對方野喬笑了笑:“不過我心情好,告訴你也沒看事。是因為那天你講的故事,你說的那場火災。讓我聯想到了八年前報紙上報道的耀大那起火災。”“還有當年從那場火災裡死裡逃生的,曾協助警方破案的幸存者。”趙英眯了眯眼睛,“那個經過化名的幸存者,就是你吧?”方野喬臉色一變,她不是沒有想到過這點,隻是沒想到自己那一刹那的疑慮如今卻成真了。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手表,距離她發信號已經過去了十分鐘,這個時間足夠許桀他們趕到。除非……除非沒有發出去。方野喬鎮定地收回目光,無端地開口問道:“趙英,你很怕死吧?害怕飛來橫禍,更怕被身邊最親近的人騙著去死。”趙英眼神暗了暗,“你說什麼?”方野喬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著:“聽說你不認可現在治療心理疾病的方法?這就是你選擇這麼極端的手段,去治愈彆人恐懼的原因嗎?”趙英哼了一聲,默認了方野喬的說法。對方卻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聲,無動於衷道:“你放屁。你明明就是因為怕死,還打著這麼高尚的旗號,說要治愈他人。其實你分明就是自己害怕。”趙英顫抖了一下,掐在z先生脖頸上的手重了幾分,方才一直不敢吭聲的z先生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你跟他廢話什麼!你不是有槍嗎!”聽到這句話,趙英頓時鬆開了鉗製z先生的手向方野喬撲去。下一秒卻被一陣強烈的光芒晃花了眼睛——是手電筒。那根本不是什麼槍,隻是一把手電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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