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秋雨“同學們，請有序跟上，看著我手裡的紅旗，不要走散。”班主任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秋高氣爽，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微風不燥，是秋遊的好時節。這次活動之後，回去就要麵對更加繁重的學習了，大家壓抑許久，都有些興奮和期待。葉輕舟和林靈、秋一雁並排坐著，難得沒有聊題目，林靈更是小聲散播著最近的八卦。諸如誰誰告白被拒，誰誰偷偷談戀愛，影響了成績，誰誰頂不住壓力，準備明年複讀。葉輕舟聽得打哈欠，眯起眼睛想睡覺。秋一雁卻聽得津津有味，隻差抓把瓜子嗑起來。大巴車一路晃晃悠悠，兩個小時候，抵達了目的地。在班主任的一聲令下，所有同學準備好，往山頂攀登。“聽說有獎勵！”林靈兩眼發光。秋一雁撇嘴：“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全套版？”林靈錘她。兩人嘻嘻哈哈地攀登起來。葉輕舟落後她們一步，她雖然話少，也很少參與，但聽著她們打鬨，心情也不錯。這座山不高，但高三的同學，平時都忙著刷題學習，暑假裡又躺在家裡，身體素質當然不行，爬到一半，就有很多人坐在樹下或者石頭上，開始休息。林靈也拉著秋一雁，大口喘氣道：“輕舟，我們坐下喝點水吧。”葉輕舟點頭。三人坐在石頭上，一邊喝水，一邊交換帶的零食吃。天色微變。或許是海拔變高，山上的空氣要稀薄些，霧氣蒙蒙，看起來似乎要下雨了。班主任很快趕了上來，看到周圍有很多彆班的學生，一並叫上：“所有班級的同學，都跟我一起走，大家相互照應，不要走散了。我們加快速度上山，下雨山路不好走，沒有避雨的地方，都小心些。”大家都答應了，站起來收拾好東西，又開始往上。隻是原本輕鬆的氛圍消失了，顯得有些緊張和沉重。葉輕舟三人拉著彼此的手，山路難行，走得有些不穩。但是還好，天色雖然始終陰沉，卻一直沒有下雨，眼看就要到山頂了，班主任鬆了口氣，也看到了大家的疲態，便開口讓大家原地休息一會。“我去後麵看看。”秋一雁倚著大樹歇了會，忽然看到雲海翻湧，眼睛一亮。“估計是拍照去了。”林靈累癱在石頭上趴著，也不管臟不臟了，整個人有點不太好。葉輕舟四下看了看。這裡是景區，自然有，路牌指引，她認準了方位，記下現在的位置，低聲說：“我去趟廁所。”林靈點頭：“早點回來哦。”“好。”葉輕舟找到廁所，排了好一會隊，方才輪到她。等到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頭上一涼。下雨了。雨絲密集，周圍原本排隊的人少了些，大家都坐在屋簷下，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葉輕舟加快腳步往回走，她看了路標指示牌，忽然看到角落裡有一條不明顯的巷子，路標指示著，這是一條回去的近路。她略鬆了口氣，抬腳走進去。巷子裡應該很少有人來，長滿了青苔，還有高高低低的雜草，氣味濕潤，帶著一點難聞的異味。“那個，沈慕清啊……”一道女聲響起。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悅耳，帶著一點不自知的媚態，卻更顯得嬌俏可愛，天然去雕飾。葉輕舟腳步一頓。是秋一雁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不走，這樣躲在角落偷聽彆人說話的行為是在可恥，可不知道為什麼，腳下好似生了根，仿佛不聽到某個回答，她就無法離開。沈慕清的聲音毫無異常，仍是清清冷冷，像清潤的玉石敲擊之聲：“有什麼事？”葉輕舟的心漸漸提了起來。“我……有話和你說。”秋一雁頓了頓，她在葉輕舟和林靈麵前，向來是大大咧咧的，此刻卻吞吞吐吐，聲音不自覺小了下去，似乎難以啟齒。沈慕清沒有說話。“我……那個，我喜歡你。”少女的聲音明媚好聽，微風吹拂，如同秋雨一般溫柔。葉輕舟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她腳步微頓，幾乎是落荒而逃。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是她有資格過問和知道的。除非當事人主動提起。今天，她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這樣想著，飛快退出巷子，來不及聽到接下來的對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但青苔濕滑，秋雨細密，她腳下打滑，倉促之間隻來得及用手支撐——沉悶的聲音響起，她的掌心火辣辣地痛，膝蓋上一片麻木之後，是針紮般細密的疼痛。葉輕舟深吸了口氣，用沒受傷的左手撐住地麵，吃力地站起來。站到一半，她膝蓋又是一軟，整個人再度摔倒。她鼻尖發酸，驀然落下淚來。好痛。……山雨綿密，越下越大。班主任站在樹下，眉宇間一片焦急之色。秋一雁這時候已經歸隊了，她也很擔心，抓著林靈的胳膊問：“輕舟有沒有說，她去哪裡了？”林靈皺眉：“她說去廁所，按理說應該能回來了，我也去廁所找過，但是沒看到人。”“手機呢？”“山上信號弱，打不通。”兩人對視一眼，都著急起來。秋一雁咬唇，站起身來：“我去找她……”“老師。”忽然有人出聲。班主任看向來人。沈慕清眉宇清朗，表情淡淡，他身上的一件雨衣被打濕了，細密的雨珠貼在身周，顯出朦朧的感覺。“我去找她。”他聲線平緩，氣質疏冷，偏偏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眼看雨下得更大了，班主任不敢帶著這麼多人一起等，更不好丟下所有人自己去找，沈慕清是男生，性格也沉穩，是個不錯的人選。“好。”她點頭：“沈同學，你趕緊去找葉同學，找到之後直接上山找我會合，如果雨太大，就等一等上來，安全最重要。”“好。”沈慕清找到葉輕舟的時候，隔著重重雨幕，隻看到那個纖細弱小的身影蹲在屋簷下，看著滿天的雨絲發愁。她鼻尖微紅，眼角也是紅的，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縮成一團蹲在角落，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雨聲更大了。落在雨衣上的聲音嘩嘩作響，灰色的球鞋踩在泥濘裡，發出濕黏的聲音。葉輕舟若有所感，收起沒有信號的手機，忽然抬頭。沈慕清眉眼柔軟，眼神說不出的溫和，站在雨幕前，遮擋住屋簷外濺射進來的雨水，靜靜地看著她。她眨了眨眼。“冷不冷？”他輕聲問。與此同時，他伸出手來。少年的手掌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一叢挺拔的竹。一如它主人一樣清冽的氣質。葉輕舟恍惚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沈慕清伸出另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她，直到確定她倚著牆壁站好了，才鬆開手。他很快解開身上的雨衣，掛在牆麵上的窗口縫隙裡。“哪裡受傷了？”他這才走進來，小心地伸出手，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溫軟乾淨的氣息，在這濕冷的秋雨中，給人寧靜又心安的感覺。葉輕舟低聲道：“腳崴了，膝蓋有點破皮。”除此之外，手掌也有一片淤青，但比起腿上的，這倒是小傷了。她頓了頓，輕輕道：“謝謝。”沈慕清指尖一頓，眸色微微沉下去，卻什麼也沒說，沉默地握緊她的手。葉輕舟卻忍不住低呼一聲。他垂眼一看，隻見她掌心一片淤青紅腫，白皙柔嫩的肌膚上有點點紅斑。沈慕清皺起眉。他伸手拿過雨衣，披在她身上，轉身背對她，低聲道：“上來。”葉輕舟愣了片刻，才知道他是要背自己，她小聲道：“我包裡有傘的，雨衣給你穿吧，我來撐傘。”沈慕清聲線淡淡：“雨衣濕了，我穿上會弄濕你的衣服。”他頓了頓，再度伸手，接過她的背包，從裡麵拿出一把雨傘，撐開，遞到她沒有受傷的左手裡。“可是……”葉輕舟心尖發軟，語氣也不由自主柔和下來：“這樣會弄濕你的衣服。”直到現在，沈慕清的表情方才柔軟了一些。他看著她細軟的頭發，和那個小小的發旋，輕笑了一聲：“你好好的就行。”他說完，背起她，腳步沉穩地走進雨裡。彼此溫熱的體溫，隔著一件薄薄的雨衣，近乎親密無間地傳遞過來。他身上乾淨好聞的氣味，堅實有力的臂膀，即便是她撐著傘，卻感覺是他為自己撐起一片港灣。葉輕舟垂下眼，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逐漸加快。她忽然問：“你的手腕怎麼了？”早在剛才她就注意到了，沈慕清皮膚白皙，手上乾乾淨淨，手腕上卻有一道比周圍肌膚更白的痕跡，雖然不明顯，但莫名覺得刺眼。沈慕清微頓，他不動聲色地抬頭，貼近了彼此的距離，方才道：“小時候去荷塘裡摘荷花，不小心掉了下去，被人救起來的時候，手腕摩擦到水泥池子，就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