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寧靜沈慕清垂下眼，斂去眸中所有情緒，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他的聲音很輕：“好。”他沒有問是誰，因為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她不主動說，問了，又有什麼意義。葉輕舟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隱約察覺到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喂喂，回神啦，人家都走遠了，還目送啊。”林靈笑嘻嘻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來。“走吧。”葉輕舟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解釋。三人打車去了湖畔彆墅。林靈家裡條件一般，雖然不算拮據，也隻是普通工薪家庭，與葉家小有產業，擁有一些不動產和企業還是有些差距的，因此在下車的一瞬間，就發出一陣驚呼：“輕舟，包養我吧！”“瞧你那點出息。”秋一雁撇嘴，輕輕拍了她一下。葉輕舟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帶她們進門。葉景雲和李玥夫婦自然不在，葉輕舟熟門熟路地拿出零食水果招待她們，還有她自製的飲料。秋一雁和林靈在電視上聯機玩遊戲。“喂，你快跟上！”“你好笨啊，又被打中了。”……葉輕舟倒也不覺得吵鬨，反而覺得她們給這個空蕩蕩的房子裡增添了一些人氣，她轉身去樓上準備客房，又拿出嶄新的洗漱用品，以及乾淨的毛巾和浴巾。許久之後，兩人才放下手柄。林靈揉著眼睛打哈欠：“輕舟，不用這麼麻煩，我和一雁睡一個房間就好了。”“沒事。”葉輕舟微笑：“也不是很麻煩。”林靈抱著衣物去洗漱了。秋一雁也有些困了，她揉了揉額角，小聲道：“輕舟，我想和你一起睡。”葉輕舟略感意外：“你怕黑啊？”“不是，我……”她咬了咬唇，歪頭的動作嬌俏可愛：“我有話和你說。”葉輕舟垂眸。她又想起了林靈說的話。秋一雁……喜歡沈慕清。“好。”她輕聲說。夜幕降臨，皎月高升，已經快十二點了。林靈早就扛不住睡過去了，秋一雁抱著枕頭，踮著腳尖走進葉輕舟的房間。“你乾嘛跟做賊一樣……”葉輕舟失笑：“上來睡吧。”她拍了拍床麵。秋一雁毫不客氣，把鞋子一踢，順勢躺在葉輕舟身邊，把她抱了個滿懷：“小舟舟，你好香呀，讓大爺我聞一聞。”她說著，伸手就在被子裡亂摸。其實女生之間，開這些玩笑也沒什麼，有些活潑大膽的，甚至在學校都會有這些動作。隻是葉輕舟不習慣。她下意識地躲遠了，拽住床頭一隻大熊，橫亙在兩人中間。她的動作實在太快，反應太迅速，躲避和防備的姿態幾乎是下意識就做出來了。兩個女孩同時愣住。黑暗中，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好半晌，秋一雁方才收回手，輕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這樣。”葉輕舟垂眼，聲線毫無起伏：“沒關係，是我太誇張了。”儘管如此，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好似瞬間被拉開一道鴻溝，再也無法逾越。那隻巨大柔軟的熊被放在被子中間，沒人去拿開。兩人都平躺在床上，氣氛有一種凝固的僵硬。“你不是……”“我……”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葉輕舟率先打破僵局：“你先說。”秋一雁頓了頓，也沒糾結，輕輕道：“輕舟，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葉輕舟默默捏緊手指，沒有說話。“是我臉皮厚，一來就纏上你，你隻是不好拒絕我而已。”秋一雁的聲線柔軟婉約，帶著一股天然的嬌媚：“你看起來很和善溫柔，看似很好接近，其實要走進你的心裡，實在很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親近你，可能是上輩子欠你的吧。”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笑了笑：“你可真是個冷心腸的渣女，不管是我，還是那個楚星河，你看似都不拒絕，卻誰都沒有接受。隻要對方不把話挑明，你就隨波逐流，但我肯定，要是誰開口了，隻怕你會直接拒絕，而且是毫無轉圜餘地那種。”葉輕舟不知道她要說的是這個，更不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用什麼心態麵對她的，一時沉默，不知道怎麼接話。秋一雁聲音低落，她也猜到葉輕舟的反應，見她遲遲不說話，也不再自討沒趣，默默捏著被子，翻了個身，背對中間那隻大熊。良久，葉輕舟方才沉沉歎了口氣，低聲說：“你乾嘛說得好像要跟我百合一樣……”秋一雁愣了愣。“百合又怎麼樣，看不起啊？”她笑得眉眼彎彎，黑暗裡，一雙美目發著光。兩人之間無形的距離仿佛也被驅散了。“不敢不敢。”葉輕舟也笑了笑，她也知道自己的態度的確算不上親熱，即使是今天邀請她們來自己家裡玩，縱然有把她們當朋友的意思，但也有躲避楚星河和沈慕清的意思。她頓了頓，想了好一會，方才慎重開口：“我能問一下，你……喜歡沈慕清嗎？”黑暗中安靜片刻。不知道為什麼，葉輕舟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秋一雁忽然輕笑一聲。她的語氣輕快，笑聲悅耳：“是啊，那樣神仙一樣的小哥哥，清冷禁欲還是個學神，長得好看，身材也棒，誰不喜歡？”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要是能睡上一晚上，我這輩子也算值了。”“……”葉輕舟嘴角微抽。好像問出來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問到。秋一雁摸著下巴，似乎回味了一下，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從何回味，總之表情和語氣都很微妙。“睡覺吧。”葉輕舟拉上被子。“這個好熱啊。”秋一雁嘟囔一句，一腳踹開那隻大熊，翻過身來，抱住葉輕舟的胳膊。葉輕舟無語：“你抱著我不是更熱？”但到底還是沒有推開她，隻是默默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兩度。一夜無話，醒來已是天色大亮。秋一雁跟個八爪魚一樣掛在葉輕舟身上，她的腿都被壓麻了。好不容易掙脫開，葉輕舟鬆了口氣，起身洗漱完畢，下樓準備早飯。她這麼多年的自律好習慣，倒是一直還保持著。等到秋一雁和林靈起來，就看到一桌豐盛的早餐。“臥槽……”林靈表示震驚。秋一雁眯著眼沉思一會，忽然道：“我覺得你的提議很不錯，也許百合也很適合我。”“……”林靈覺得迷幻，她隻是一個人睡了一晚上，另外兩個好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玩笑歸玩笑，三人坐下來，嘻嘻哈哈地吃完早飯，趁著天色還早，天氣還不是很炎熱，紛紛道彆離開了。葉輕舟把她們送到門崗外麵，叫了出租車。“輕舟你先回去吧。”秋一雁朝她擺手：“我先送林靈回去，再回自己家，到了給你發信息。”“好。”葉輕舟把裝著自製小餅乾的紙袋遞給她，露出一個笑容。秋一雁動作自然地接過來。林靈覺得，這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畢竟她神經向來大條。葉輕舟看著車輛開遠，轉身回家。少年眉骨清秀，五官清雋，微微抿著的嘴唇有著花瓣一樣的色澤。葉輕舟卻目不斜視，從不遠處抬腳離開。沈慕清垂下眼，慢慢跟上來。林蔭道總是時時有風，是個乘涼的好去處，隻是住在這裡的人們，都是不需要這片地方的。“你昨天……說的朋友，是她們嗎？”少年的聲音清朗悅耳，像小提琴一樣悠揚。葉輕舟停下腳步。她穿著一件家居裙子，純白的顏色，沒有彆的裝飾，卻將少女的婉約柔美表現得淋漓儘致，眉眼間淡淡的神情，卻顯出一分不同的對比，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你有什麼事嗎？”她輕聲問。沈慕清的腳步驀然僵住。她避而不答。如果是和女同學一起回家，有什麼不能說的，是不想解釋嗎？如果不是和女同學一起回家的，那又是誰，會是楚星河嗎？她為什麼不回答，反而問自己有什麼事？是他沒有立場，還是……覺得他沒資格知道？沈慕清垂下眼，陰鬱在眸子裡沉浮，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葉輕舟卻不再看他。她收回視線，淡淡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說完，抬腳就走。風輕揚，她的裙角柔軟飄逸，神態輕鬆自如，看不出不耐煩，也看不出在意。就好像……可有可無。沈慕清因為這個認知，驀然心間一痛。那之後的整個暑假，葉輕舟都沒出過門。她不去參加任何聚會，也不拒絕父母提議的旅遊建議，隻是在家做作業，複習課程。中途隻有秋一雁和林靈來家裡玩過幾次，其他時候，她誰也沒見。無論是沈慕清，還是楚星河。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