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早餐沈慕清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葉輕舟身上，雖然她力氣不算小，但到底是個女孩子，沈慕清又那麼高，一下倒下來，她還真支撐不住。葉輕舟歎了口氣，無奈地扶住他，一邊往床邊走：“你現在這樣也不能做筆記了，先去休息吧，吃了藥睡一覺會好些的。”沈慕清雖然順著她的力道走到床邊，但目光卻一直盯著她放在床角的書包上。“……我幫你抄一份。”葉輕舟索性好人做到底。沈慕清這才收回視線，躺回了床上，慢慢閉上雙眼。他看起來累極了，似乎一沾枕頭就能睡著，隻是睫毛顫抖，眉宇間有一股病態的愁緒。葉輕舟默默替他拉好被子，拎著書包去了客廳。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樹影婆娑，陌生的環境，讓人有些不安。她打開燈，坐在茶幾前麵，找到沈慕清的筆記本，默默抄寫起來。高二學生一周的學習量，說少是絕對不可能的，否則以沈慕清的成績，班主任是絕不會擔心到委托彆的學生來看他的地步的。葉輕舟甩了甩抄得發酸的手，靜下心來，隻當在複習。“轟隆——”窗外響起沉悶的聲音。在打雷？葉輕舟一怔，起身走到窗邊，看到大風陣陣，樹影被吹得左右搖擺，黑影重重，間或有閃電劃過天際，帶起一陣陰詭的氣氛。濕氣夾雜著熱意，點點水汽落在窗戶上，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下大雨了。葉輕舟沒有在意，她是不太害怕打雷下雨的，隻是回家的時間又要受影響了。不過筆記還有這麼多，抄完估計雨也停了，加上葉景雲和李玥去國外出差，這個月都不回來，也沒人追問她大晚上的為什麼不回家。一個小時後。葉輕舟鬆了口氣，把所有筆記收起來，整理好茶幾，把書本收到書包裡。窗外仍然一片滂沱，大雨如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風聲倒是小了很多。這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她皺了皺眉，拿出手機，準備叫車。隻是這個點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網約車在附近。她忽然想起什麼，又收起了手機，轉身走到沈慕清的房間門口。門沒關，微弱的光線投射出來，橙黃的顏色，顯出幾分溫暖。葉輕舟猶豫片刻，推門進去。他睡得很香，夢中眉宇舒展，緊緊裹著被子，隻是額間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看起來有幾分狼狽。葉輕舟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她把房間裡的碗筷、毛巾、盆子，全部收拾好，已經接近十二點。環顧四周，正好沙發上還有一條空調被，葉輕舟抓起來，出門躺在客廳沙發上，沒心沒肺地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葉輕舟伸了一個大懶腰，翻了個身，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沈慕清家的沙發……有這麼寬？她猛然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大鬆軟的床上。床單和被套已經不是沈慕清昨天睡的那一套，被子上有陽光的味道，清新蓬鬆，十分舒適。加濕器發出細微的聲音，吐出薄薄的水汽，窗簾被微風卷起，露出隱約的日光。……幾點了？葉輕舟在床頭櫃上看到自己的手機，已經是上午十點。不過還好，今天周六。她略鬆了口氣，準備掀開被子起身。房門卻忽然開了。葉輕舟與沈慕清四目相對。他穿著一套純白的睡衣，絲質的光澤和質地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溫柔，隻是眉宇間仍沒有什麼笑意，他看見葉輕舟，朝她微微點頭：“你醒了。”“……嗯。”葉輕舟腦子還不是很清醒，突然之間有些分辨不清，這到底是哪裡。是星輝沈總在明月灣的彆墅，還是湖灣彆墅沈慕清的家裡。“起來吃飯吧。”沈慕清沒有看出她的異樣，頓了頓，溫聲道：“洗手間裡有一次性的毛巾，還有新的睡衣。”葉輕舟垂下眼：“謝謝。”她覺得有些尷尬。沈慕清好似看出她的局促，說完話，很快轉身離開了，連門也很細心地關好了。直到葉輕舟走到洗手間，才知道他準備得有多周全。一次性的毛巾也就算了。……這睡衣怎麼是男士的？還跟他身上那套那麼像，隻是換了個顏色。葉輕舟扶著額頭，耳朵爆紅：“……一次性內褲也有？”她手足無措，但最後還是選擇洗完澡之後換上了。畢竟大夏天的，昨天沒洗澡，又加班到深夜，不換洗一下，身上真的很不舒服。她把衣服放進洗衣機裡，開了烘乾功能。天氣熱，今天是個大晴天，等下掛出來晾一晾就能穿。葉輕舟穿著那套淡綠色的睡衣下樓的時候，沈慕清剛好從廚房端出兩份湯。她一怔，下意識問：“你自己做的？”“嗯。”沈慕清抬頭：“周末阿姨不來。”他的目光剛好對上她，把正站在樓梯上的少女之態儘收眼底。他的衣服實在有些太大了，她隻能把衣袖和褲腳都卷起來，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柔順的長發垂在身後，還沒有乾透，濕漉漉的把背脊氤氳出一小塊水痕，更顯得肌膚白皙，若隱若現。他的目光太過直白，看得葉輕舟局促地抱起了手臂，遮擋住胸口，快步下了樓梯，弓著背坐在餐桌前。沈慕清後知後覺，飛快移開了視線，低聲說：“馬上就好。”他轉過身，去端奶鍋。葉輕舟鬆了口氣，她有些時間沒和沈慕清接觸，和他相處起來，下意識地就會想象成以前和沈總相處的狀態，一開始能自然而然，真正麵對的時候，又顯得局促不安。溫熱的牛奶注入桌上的兩個玻璃杯內，順滑香濃，令人食指大動。桌上擺著煎蛋、三明治、蘑菇湯，還有一些小甜點。“謝謝。”她小聲說。沈慕清微微點頭，兩人相顧無言，低頭吃飯。早餐的時間很快，兩人吃完之後，沈慕清站起來收拾碗筷。“我來吧。”葉輕舟忙幫著收杯子。沈慕清沒有拒絕，隻是也忙著手裡的事情，把碗筷端到水池邊。開放式的廚房很寬敞，兩人並排站著，葉輕舟低著頭用海綿沾上泡沫清洗，洗乾淨之後再遞給沈慕清。兩人偶爾手臂碰到，又默契地躲開。“呃，那個……”葉輕舟清了清嗓子，忽然看向沈慕清。他手上不停，目光自然地看著她。“昨天晚上……是你抱我去床上的嗎？”她的聲音溫軟動聽，像一隻膽怯又好奇的小動物。沈慕清的耳尖迅速地紅了，他彆開眼，把手裡清洗乾淨的盤子用乾毛巾擦拭好，放在一邊，方才悶悶地“嗯”了一聲。“啊……謝謝。”葉輕舟尷尬地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此一問。“其實……”沈慕清忽然握住她的手。葉輕舟觸電般抖了一下，差點跳起來，心跳瞬間加快，說話愈發不利索：“啊？什、什麼？”沈慕清忽然發出一聲輕笑。這是葉輕舟從未見過的，少年時代的沈慕清的笑容，他唇角略彎，眸中似有星河銀霜，點點華彩誘人深尋，她幾乎看愣了。“廚房裡有洗碗機。”他說。“……”葉輕舟隻感覺血液逆流，一下凝固在臉上，頓時一片驚人的紅。她呆呆的，任由沈慕清握著她的手，打開水龍頭，細細地用溫水衝洗，最後用毛巾擦乾。她方才回過神來，飛快收回手，卻又不小心碰掉了他手裡的毛巾。“對不起。”她很快道歉，又蹲下去撿毛巾，卻撞到了清洗台的角，發出一聲痛呼。……似乎一遇到他，她就變得冒冒失失起來。葉輕舟在心裡歎了無數口氣，默默站起來，離開了廚房。快要上樓的時候，她轉身問：“你沒事了吧？”沈慕清眼底還有些笑意，他微微搖頭：“早上醒來吃過藥了，已經退燒了。”“那就好。”葉輕舟終於鬆了口氣，飛快上了樓。衣服已經洗好烘乾了，她拿出來，也不管還要不要晾一會了，直接換上，這才有了些安全感。然後收拾書包，檢查東西有沒有遺漏，最後揣著手機下樓。沈慕清還在煮什麼東西，可能是準備午飯，他的背影勁痩筆直，似一棵俊逸的鬆。“謝謝你的早餐。”葉輕舟抓著書包袋子，抿了抿唇：“我先回家了。”“等一下。”沈慕清解開圍裙，從桌上拿了個什麼東西，快步走來。“有什麼……”額上一陣溫熱傳來。“你捂著這個，熱敷一會，彆起了包。”他的聲音清冽又動聽，與昨晚生病的沙啞已經完全不同。葉輕舟下意識地捏住，才發現是一枚雞蛋，正好貼在她剛才被撞到的額頭上。“……謝謝。”她輕聲說。“要不要一起吃午飯？我煮多了。”沈慕清的手沒有鬆開，寬大纖長的指節鬆鬆地包裹著她柔軟細小的手指，垂下的眼睫濃密筆直，說不出的動人。葉輕舟卻好似被燙到一般，她退後半步，脫離了這個稱得上親密的距離，聲音清淺卻帶著堅定：“我爸媽今天休息，讓我早點回家。”沈慕清的手在空氣裡頓了頓，很快收回來，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異樣：“嗯，好。”他送她出門。沈慕清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道纖細的身影，直到她走出鐵門，穿過花影樹林，走到湖畔另一邊不見了，方才收回視線。他的眼底又恢複了一片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