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聽得眉毛都皺成一團，她不動聲色倒退一步，出了小巷，拿出手機飛快報警。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便要救李瑞，也不能一時衝動跑進去，這樣兩個人都要遭殃。簡潔快速地說明了情況之後，葉輕舟深吸一口氣，再度闖進了小巷。她把手裡的奶茶杯蓋又戳了幾個孔，用力扔出去。“嘩啦——”塑料杯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圈，Q彈軟滑的珍珠散落得到處都是，幾個青年的身上或多或少地沾了些褐色的奶茶。“誰？！”幾人警覺地回頭。葉輕舟已經脫下防曬衫，捂著臉，高聲道：“你們欺負小朋友，我已經報警了！”“臭娘們！”幾個人抄起家夥就往這邊跑。葉輕舟沒料到他們膽子居然這麼大，第一反應不是跑，還要過來打她！她嚇了一大跳，背心冷汗都冒了出來，扔掉三明治，拔腿就跑。好在她最近都有晨跑鍛煉，體力還算不錯，一瞬間就出了巷子，迅速往人堆裡跑，找了個人多的女裝店，兜頭闖進去。那群小混混居然也跟了上來，罵罵咧咧的把店裡的顧客都嚇跑了，葉輕舟嚇得太陽穴突突跳，混亂之中，看店的小姑娘悄悄給她打開了後門。葉輕舟有驚無險地從後門跑了出去。一抬頭，正好看到那群小混混當中的一個。他染著綠色的頭發，眉眼尖細，發狠地瞪著葉輕舟。“就是你潑我奶茶的？”葉輕舟深吸了口氣：“不，我……是請你喝奶茶。”“綠毛”怒極反笑，抬腳往這邊走：“我TM謝謝你啊！”葉輕舟閉了閉眼，深深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悲哀。但預想中的一頓毒打卻沒有到來。她睜開眼，看到躺在地上呻吟掙紮的“綠毛”，震驚地看向來人。沈慕清眉眼沉鬱，整個人像是泡在冰水裡，連吐出的氣息都是冰涼的：“走。”他扔掉手裡的磚頭，忽然伸手，攥住葉輕舟的手，狂奔起來。葉輕舟下意識地跟著他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夜風燥熱，街市喧囂，他們彼此緊握著手，朝著無知的道路奔跑。不知過了多久，葉輕舟終於支撐不住，膝蓋一軟，朝地麵倒去。沈慕清穩穩地抱住她。少年的懷抱滾燙炙熱，彼此的心跳聲在靜夜裡顯得劇烈無比，汗水和呼吸交織，錯亂又狂熱。“彆怕。”他啞著嗓子說。葉輕舟看著他沉沉的眉眼，有些恍惚。似乎他總是對自己說這句話，無論是被困泥石流底下的陷阱，還是被軍隊追殺，他總是這樣抱著自己，告訴她，彆怕，有他在。“他們不會追上來了。”沈慕清說。葉輕舟倏然回神。她下意識地掙脫他的手，輕咳一聲：“謝謝。”原本逐漸升溫的氣氛頓時降到穀底。葉輕舟無法直視他，垂著眼問：“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沈慕清的目光深邃又沉鬱，四周熱鬨的街景無法倒映分毫，他緊緊捏著手指，淡聲道：“路過。”“哦……這樣啊。”葉輕舟笑了笑，朝他擺手：“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她說著，轉身要走。沈慕清看著她的背影，眼底沒什麼情緒，仍然用沒有起伏的聲線道：“警察已經到了，李瑞沒事，剩下的人會被帶去做筆錄。”按理說，他們兩個也算是當事人，也應該去的，隻是誰也沒提，彼此沉默地對望。“回去吧。”沈慕清率先彆開眼，轉過身道：“不早了。”葉輕舟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少年的背脊總是挺直，即使低著頭，那道背影也顯得孤高挺拔，像山間一棵鬆樹，寧折不彎。她默默地跟著他走。從這條街走到湖灣彆墅，隻需要二十分鐘左右，兩個人一前一後，彼此沒有對話，慢慢走到了門崗。門崗保安自然認識他們，並沒有上前詢問，隻是麵帶微笑看著他們。兩人各自刷了卡進門，繼續往前走。穿過門崗，就是一條林蔭道，兩側種著銀杏，夏日裡，風吹葉動，嘩啦啦的聲響，綠影婆娑，很是清涼。沈慕清在林蔭道站住腳步，回頭看著葉輕舟。他長得真的很好看，隻是他總是沉默內斂，很少說話，便顯得眉眼的線條有些冷厲，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其實他笑起來，是截然不同的溫柔俊朗，姿態翩翩。葉輕舟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謝謝你，沈慕清。”她再度道謝，語氣疏離客氣，從同學的角度來說，讓人無法挑出錯處。沈慕清平靜地看著她，眸中無波，語氣淡淡：“以後遇到這種事，報警就是你能做的最大努力，救人之前，先要自保。”他說完，轉身離去。葉輕舟和他同學兩年，從未聽他對自己說過這麼多的話，難得有一次，卻也不是那麼愉快的經曆。話雖然冷淡，但也是為她好。葉輕舟微微一笑：“好。”沈慕清頭也不回。分開之後，葉輕舟接到一個電話，是警局的，詢問她有關報警的事情，想讓她去做個筆錄。她沒有猶豫，轉身打車去了警局。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她住的整棟樓還是黑的。廚房裡冷冷清清，沒有熱食，吧台上貼著一張字條，是李玥留的，她和葉景雲最近很忙，之前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兩人要出國，今晚的航班，預計要一個月才能回來。最後附上一些家政聯係方式，還有附近商超送生活用品的電話，以及一張信用卡，一些現金。一直以來，這就是他們給葉輕舟關懷的方式，雖然見麵的時候少，但看起來也是處處細致。葉輕舟習以為常，收起所有東西，下鍋煮了一碗麵，洗漱睡覺。次日是周五，班上一片忙亂。高二的學生還擁有周末，到了高三，每周能有一天休息時間也算好的，即便如此，每到周末，各科作業還是顯得無比繁重。林靈甩了甩吵得發酸的手腕，嘀咕道：“乾嘛布置這麼多，還不如不放假。”她看了一眼葉輕舟工整的字跡，湊過來小聲說：“明天一起去遊樂園嗎？一雁說她請我們去鬼屋。”短短的時日，她對秋一雁的看法就完全變了，連稱呼都變得這麼親密。葉輕舟笑了笑：“我就不去了，之前請假的知識點還沒補上，我媽讓我在家裡學習。”雖然是撒了個謊，但事實上，她除了請假那幾天，還有好多知識都快忘了，實在也是需要很多時間來補習。林靈吐了吐舌頭：“阿姨要求真高啊，你成績都算好了。”葉輕舟不置可否，道：“周一給你們帶好吃的來。”秋一雁正好走過來，聽到這句話，歡呼一聲：“這還差不多！”她和林靈相視一笑：“那明天我在步行街等你。”“好。”兩個女孩笑著，青春洋溢的樣子引得後排男生頻頻側目。葉輕舟低著頭抄完所有需要做的作業，收拾書包準備出門。這時候教室裡已經沒多少人了，很多住校生都趕著坐公交回家，早早離開了，林靈也和秋一雁去買零食了，葉輕舟一個人走到教室門口。“葉……葉輕舟，等一下。”有人開口。這聲音著實很有辨識度，輕飄飄的語調，帶著一絲怯意，有點像女孩。葉輕舟回頭，看到低著頭紅著臉的李瑞。他捏著衣角，顯得有些局促羞澀，憋紅了脖子，邁著碎步走過來，小聲道：“昨天……謝，謝謝你。”“沒什麼。”葉輕舟微頓，也笑起來，語氣十分自然：“你沒事吧？”“沒，沒事。”李瑞看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麼人注意，心情放鬆了些，低聲說：“他們不敢再為難我了。”葉輕舟點頭：“有什麼事也可以和家裡說。”她頓了頓，補上一句：“你放心，我不會跟彆人說的。”“謝謝……”李瑞喃喃。葉輕舟的確隻是順手幫忙，也並不打算和李瑞有太多刻意的交集，她雖然感謝上個世界的小瑞子，但也知道，他們可能並不是同一個人，性情也許相差很遠。與其刻意強加給他人某種高大形象，還不如點到為止，順其自然。她轉過身，忽然看到靠窗的座位上空無一人。陽光還算明媚，教室裡塵埃飛揚，綠蔭在風中搖晃，落下細碎的光芒。沈慕清的桌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他今天沒有來上課。“這個……請你喝。”李瑞的聲音讓葉輕舟回了神。是一瓶奶茶。“上次你也請我喝水的。”他低聲解釋：“謝謝你。”葉輕舟笑了笑，沒說話，接過瓶子，拉緊書包帶子，離開了教室。她不知道沈慕清有什麼事情，也沒有立場去過問，隻能選擇忽略。但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周，沈慕清都沒有來。現在已經是六月底，臨近期末，課業算是很繁重，沈慕清雖然為人冷清，卻很少缺席上課，這樣長時間的不來，更是少之又少。他……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