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她隻看到沈慕清的背影，很快，他就走進另一節車廂，在人頭攢動中消失了影蹤。她咬了咬唇，默默收回目光，到底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再多看一眼。火車緩緩靠站，終於到了梧城。“輕舟，我送你回去吧。”楚星河拎起葉輕舟輕便的小行李箱。“不用了。”葉輕舟有些不習慣他的靠近，她握住行李箱杆，淡淡一笑：“我爸等下會來接我。”楚星河也就不再堅持，他揚起臉笑：“你在哪裡上學？”“梧中。”兩人邊走邊聊。“這麼巧？”楚星河驚訝道：“我也是梧中的，但我是藝術生，高二，十六班。”葉輕舟也有點意外：“我也是高二，一班。”“那你是學理的？”梧中一班至七班是理科班，八班至十二班是文科班，十三班至十六班是藝術班。“嗯。”葉輕舟垂下眼。其實她文科成績比理科要好，隻是高一的時候，遇到了沈慕清。男孩子一般學理比較多，她是這樣想的。最終她選了理科，在那一段時間拚命努力學習，竟然真的分到一班，和沈慕清做了同班同學。但好在，她的成績雖然算不上拔尖，但各科都比較平衡，隻是相對而言學文更有優勢，其實也都差不多。葉景雲和李玥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通情達理的，也尊重葉輕舟自己的選擇。“我就在這裡等，你先回去吧。”出了站口，葉輕舟吐出一口濁氣。人擠人的場景，實在令人感到有些窒息。楚星河也沒再堅持，把剩下的零食袋遞給葉輕舟：“喏，都是給你買的，留著路上吃吧。”他把袋子放在行李箱上，不等葉輕舟拒絕，很快一路小跑走遠了，背上的畫板一搖一擺，看起來有些靈動。葉輕舟收回視線，隨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父母很忙，她不想給他們添麻煩，這些小事用不著勞師動眾。直到她回到家裡，給李玥發了條微信，夫婦兩人才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對比之前性格一直有些害羞內向的葉輕舟，他們明顯感覺到，女兒經過這件事情，似乎成熟穩重了不少。不過這算是好事，加上奶奶過世，他們也不想太過乾涉葉輕舟的想法，雖然長大的代價很痛苦，但唯一能得到慰藉的是，好歹還能從痛苦當中收獲成長。葉輕舟隨便煮了一碗麵，又給班主任打電話，確認明天去上課。她吃完麵，收拾好房間，換了一套運動服，去樓下跑步。無論發生多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首先要知道的就是，悲傷和自閉帶不來任何正麵的幫助，保持固有作息，擁有充沛的體力，才能在麵對更多事情的時候，有足夠的底氣。葉輕舟沿著彆墅區的高爾夫球場慢跑。耳機裡唱著不知名的小調，風聲輕微，陽光斑駁，雲層厚重，是剛剛好的天氣。沈慕清坐在秋千上，沉默地看著葉輕舟的背影。她跑過一圈，兩圈，終於在第三圈的時候，發現了坐在樹下的他。他坐的那個秋千很小，是給小孩子坐的，沈慕清身量高大修長，坐在那裡整個人縮成一團，莫名讓人覺得委屈。他們中間隔著高爾夫球場周圍的鐵絲網，默默對視。這幾百米的距離，說遠也不是很遠，但誰都沒有率先朝對方主動邁出一步。最終，葉輕舟朝沈慕清微微點頭致意。沈慕清抿了抿唇，也點頭。她其實長得很好看，隻是性格內向了些，在班上總不愛表現自己，剪了個薄薄的劉海，遮住了琉璃一樣漂亮的眼珠。這一刻，這雙漂亮的眼睛從沈慕清臉上略過，如同春風吹動湖麵，吹皺一池碧水，漣漪微動，很快歸於平靜，了無痕跡。她轉身離去。沈慕清用力捏住秋千兩側的鐵索，掐得指節發白，眼神陰鬱，視線緊緊追隨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最終隻是沉默。他沉默地坐在秋千上，腿腳發麻，略長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一雙沉鬱的眼睛。次日一早，葉輕舟準時到教室上課。得知她家裡發生的事情，林靈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輕舟，節哀啊。”葉輕舟一笑：“我知道，謝謝。”她這樣的反應，倒讓林靈覺得意外，小聲嘀咕一句：“我怎麼覺得你哪裡好像不一樣了……”葉輕舟假裝沒聽到。早自習開始了，班上響起朗朗的讀書聲，班主任帶著兩個人走進教室。“大家早上好。”她的目光落在葉輕舟身上，朝她微微點頭。葉輕舟知道班主任很負責，也很關心學生，便回以一笑。這個笑容在看清班主任身邊的人的時候，驀然僵住。那少女眉眼飛揚，明眸皓齒，美麗得幾乎有了攻擊性，讓人移不開雙眼。“今天有兩位新同學介紹給大家認識。”班主任說著，率先介紹身邊的女孩：“這位是秋一雁，剛轉學過來。”又把目光轉向另一個男同學：“這位是李瑞，也是我們學校的同學，上次月考成績很不錯，轉班過來的。”梧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按照成績把學生分班排名次，一班是最好的，師資力量的投入自然也不是，末班能比的。但好在學生可以憑自己的努力，通過每月統一的卷麵進行考試調節，轉到自己想去的班級。隻是這樣的例子少之又少，說是廢柴逆襲也差不多，也因此，大家都好奇地看著李瑞，反而有些忽略漂亮美豔的秋一雁。“你們都是新來的，正好做個同桌，去吧。”班主任笑得欣慰。葉輕舟目不轉睛地看著李瑞。清秀的五官，沉斂的氣質，連不自覺翹起小手指的動作都一模一樣。竟然……真的是小瑞子！最終沈慕清被射殺，小瑞子不知所蹤，葉輕舟回到現實世界，她一直在想，那個世界的人會怎麼樣。小瑞子被沈慕清安排去探路，還不知道他們已經陷入絕境，會一直等待，還是伺機回來，葉輕舟都無法知曉了。但現在，活生生的，青春洋溢的李瑞，就站在她麵前，和她身處同一片藍天，沐浴相同的陽光，甚至不過幾米的距離。葉輕舟心神恍惚間，忽然聽到有人說了一句話：“這不是十六班那個娘娘腔嗎？”她倏然回神，目光如電地看向來處。那個女孩也有著熟悉的眉眼，隻是葉輕舟向來不主動和彆人打交道，分班快一學期了，還認不全班上的同學。“不會吧？”有人低呼：“十六班不是藝術班嗎？那個成績……也能考到咱們一班來？”“會不會是走後門？”“哎呀，你彆亂說。”……林靈看葉輕舟眉眼陰沉，不由也跟著聽了一耳朵，聞言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那個是陸采，文藝委員，長得還行吧，就是人有點……怪怪的。”葉輕舟知道同桌的性子，雖然大大咧咧，但有事沒事是不會說彆人壞話的，她既然這樣說，那這個陸采的為人，必然有些一言難儘。葉輕舟長長地歎了口氣。她以為上個世界是很遙遠的事情，遙遠到那些熟悉的麵孔或許隻能在夢中出現，但現在看來，夢境與現實，隻相隔薄薄一層窗戶紙。這個陸采，和采綠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又或者，葉輕舟從未看透過采綠的性格。她收斂視線，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看向旁邊一組的最後一排。秋一雁是個精致的小姑娘，從鑲著水鑽的鋼筆，到頭上帶著名牌LOGO的發飾，無一不張揚美麗，她轉著手中的筆，百無聊賴地翻開英語書，視線飄忽，突然對上葉輕舟的視線。葉輕舟一怔，有些狼狽，也知道自己這樣偷偷打量人家很不禮貌，當下有些臉紅。但秋一雁卻絲毫沒有介意，她放下筆，單手撐著臉，朝葉輕舟彎眼一笑。她本就長得十分漂亮，這樣一笑，更是展現出身上所有的優點，言情裡的校花都有了臉，大約就是這樣明媚嬌豔的姿態。葉輕舟微怔，隨即回以一笑。她也隻是禮貌性地笑一下，卻沒想到，秋一雁直接朝她走了過來。“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呀？”秋一雁大大方方地問，任由周邊好奇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毫無扭捏之態。“你好。”葉輕舟心裡歎了口氣：“我叫葉輕舟。”“真好聽。”秋一雁歪著腦袋，指了指她桌上畫著小熊的筆記本：“我能看看你的筆記嗎？不知道學哪裡了。”“好。”葉輕舟把本子遞給秋一雁，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學到哪裡了，她去兩個世界旅行了那麼久，回來又請假回了榆城，隻怕還要重頭複習。“謝謝。”秋一雁抱著筆記本還沒有走，細細打量了葉輕舟片刻，小聲問：“我以後能常來問你問題嗎？我學習不是很好。”她坦率、天真、開朗，又有一張漂亮的臉，無論同性還是異性，都很難拒絕。隻是葉輕舟到底心有隔閡，她垂著眼，搖頭：“我學習也不是很好，最近又請了假，恐怕幫不上你。”秋一雁卻不以為意：“那有什麼的，你要是太厲害，我還會自卑呢，這樣正好，咱倆做個伴！”葉輕舟還來不及說什麼，身邊的林靈就道：“乾嘛呀，算我一個！”秋一雁看著林靈，也笑起來：“好呀，是你們算上我一個。”林靈和她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