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顯然不想回答。楚星河看懂了。心裡的失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暗襲上來,他分明是極善解人意,不會讓人尷尬的人,這一刻卻忍不住多嘴,又問:“結束這一切之後,你……會去找他嗎?”葉輕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聲音溫柔又甜蜜:“會的。”“我會找到他,和他在一起。”“我還是很喜歡他。”她說完,不再看楚星河一眼,快步走進人潮中,逛燈會看燈盞,還買了不少小零食。楚星河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之間的氣氛說不上好,宮中晚上要下鑰鎖門,葉輕舟沒逛多久就要回去了,目送楚星河離開之後,她轉身往停轎子的地方走。卻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身量挺拔,修竹一樣筆直的背脊挺立在黑暗裡,遠處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與他完全無關。他站在那個陰暗的角落,長久的沉默,無人注意,無人關心。葉輕舟驀的心頭一痛。她停下腳步,怔怔的看著他。沈慕清也沉默地與她對視。良久,葉輕舟歪著頭,輕輕笑了起來。“你乾嘛躲在那裡呀?”她說著,快步朝他走過去。在離他一步之遙的時候,葉輕舟忽然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失控地朝前倒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沈慕清的手臂強勁有力,緊緊將她桎梏在懷裡,清冽的氣息微微急促,厚重衣衫下,他心跳如擂鼓。他難得這樣主動,葉輕舟沒有拒絕,乖順地趴在他心口,小聲道:“怎麼了?不開心嗎?”沈慕清深深吸氣,竭力克製著暴怒的情緒,隔了許久,方才低聲道:“你開心嗎?”“不是很開心。”葉輕舟抿唇道:“父皇讓我給南嶽的六皇子當向導,我都沒能好好逛逛。”她這樣說,沈慕清的情緒略微得到安撫,他鬆開了些許力道,沉沉的目光盯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可是我看到,你和他相談甚歡的樣子。”“那自然要客氣客氣啦,都是假笑。”葉輕舟含笑望著他,忽然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順勢湊近,低聲道:“這才是真正的笑容,記住了嗎?”饒是沈慕清見過她大膽的時候,此刻還是被她的舉動弄得紅了臉,身上那股子陰暗也被驅走了。他彆開眼,輕聲道:“彆鬨。天色晚了,你該……唔。”葉輕舟唇舌微動,輾轉在彼此相接的部位,軟軟的香舌勾動著沈慕清僵硬的嘴唇,溫暖香甜的氣息好似一場夢境。沈慕清尚未反應過來,就跟著她的攻勢走了,一瞬間被她攻略城池,步步退讓。良久,兩人呼吸急促地停下這個親密無間的吻。“這樣,你開心點了嗎?”女孩子眼眸明亮,上翹的眼尾裡全是笑意,明月星辰消失,燈影燭火黯然,唯有自己,是她眼裡的唯一。沈慕清手足無措,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手忙腳亂地放開她,忽然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小聲道:“舟舟,這個……送給你。”葉輕舟隨手把兔子燈放在地上,好奇地湊近來:“是什麼呀。”溫潤通透的白玉,鑲嵌著銀光湛湛的銀環,中間掛著一隻精致小巧的鈴鐺。葉輕舟瞬間失神。竟然是……上個世界,沈慕清送給她的金鑲玉鐲鈴。一模一樣。她驚訝地看著他:“慕清,你……想起什麼了嗎?”沈慕清一愣,片刻後,眼裡浮現疑惑:“想起什麼?”葉輕舟短暫的雀躍瞬間消失。……怎麼會是他呢。他們都叫沈慕清,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可到底,他們是……不一樣的三個人。“沒什麼。”她垂下眼,輕笑一聲:“怎麼突然送我這個?”沈慕清倒也沒有追問,他握住她的手,鄭重地將那隻鐲子套入她的手腕,輕輕舒了口氣,道:“舟舟,這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是我沈家傳給……長房兒媳的信物。”葉輕舟失落之後,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又高興起來,臉上沒有絲毫害羞的樣子,她突然伸出手,緊緊抱住他的腰,輕聲道:“謝謝你,慕清,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禮物。”沈慕清知道她沒有拒絕,甚至十分高興,之前看到她和楚星河走得那麼近的氣憤,也消了下去。“那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呢?”葉輕舟趁熱打鐵,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如果,她是想如果,他能說出那句話,那麼之後的布局就全部不用了,她現在就能完成任務,離開這裡。沈慕清微怔,忽然彆開眼,低聲道:“我……我想娶你。”“……”就差那麼一點。葉輕舟再接再厲:“那你為什麼想……”“警告,葉輕舟,禁止引導、暗示沈慕清說出關鍵詞!”鏡冷漠的聲音毫不留情地響起:“否則扣除當前所有進度,現實世界沈慕清將永遠死去。”葉輕舟手腳冰涼,再也不敢多問一個字。直到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才將她拉回現實,沈慕清溫潤俊逸的麵孔微微發紅,他知道這樣不合理數,何況她是公主,他是臣子,這樣已經很僭越,但還是忍不住。情難自禁。“舟舟,彆怕。”他輕聲說:“我會護你周全。”葉輕舟目光一閃:“我在宮裡好好的,怎會要你護著。”她的語氣雖然俏皮可愛,但沈慕清表情嚴肅,語氣鄭重:“你不必瞞我,皇上今晚讓你作陪,定然彆有用意。青川隻有你一個公主,如今戰敗,和親……是必經之事。”葉輕舟防著楚星河,防著所有人,卻唯獨不會防他,聞言笑了一聲,道:“這件事我另有……”“我來安排。”沈慕清眸中全是不容質疑的神情:“舟舟,我是個將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本是我的歸宿。但是為了你,我能背叛這個信念。”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好似絲毫沒將兩國和親大事放在心上,分明隻是一個人,卻好似頭頂天地,為她撐起一片風雨。葉輕舟慌亂緊張的心驀然安穩下來。為什麼不能依靠他呢?一直以來,都是他護著自己,即便是死,能夠死在他懷裡,又有什麼不好。她柔柔笑著,輕輕在他唇邊落下一吻:“好。”葉輕舟回到皇宮之後,沈慕清次日便遞上了抱恙的奏折,不等皇帝批準,便一人一騎,秘密離開了京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部署。眼下戰事平息,皇帝本來對他有些不滿,也懶得追究了,隻是又讓內閣督促了和談事宜。內閣很快傳來好消息,南嶽主動放棄爭取那座要塞,條件隻有一個。南嶽六皇子楚星河求娶柔嘉公主。皇帝眉開眼笑。這個結局,果真是皆大歡喜。他先是扭捏一番,假裝不舍,實則又獲取了不少對青川有利的條件,楚星河有求必應,做主安排了所有事宜,將和談進度推進得更快。皇帝又授意皇後去問葉輕舟的意思,自然也得到肯定的答複,當下情緒更是高漲,雖然打了敗仗,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休養生息,更何況以葉輕舟的為人,即便去了南嶽,也能過好自己的日子。他又想起自己安排葉輕舟和楚星河在上元節的接觸,覺得自己果真有先見之明,將一切都安排了妥當。皇帝龍心大悅,親自挑選了一個吉時,把葉輕舟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一。雖然婚期隻剩一個多月,但禮部早早就備下了,倒也不算匆忙,內務府近日為了這事忙得腳不沾地,宮中張燈結彩,終於有了喜事的樣子。采綠在一旁紅了眼睛:“公主……”葉輕舟安撫地朝她笑笑:“哭什麼,這是好日子。”采綠抽噎道:“南嶽民風剽悍,公主千金之軀,怎能忍受?何況那六皇子,本是詭計多端,善用兵法的,若是對公主不滿,豈能有好日子?”“你也太小看本公主了。”葉輕舟刮了刮她的鼻梁,心中感動,在這深宮之中,唯有采綠和小瑞子是真心關心自己的。思及此,她忽然看向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小瑞子,笑道:“南嶽人生地不熟,我就不帶你們倆過去了,我去跟皇後說,給你們安排一個好的去處。”這話一出,彆說采綠,連小瑞子都是一驚,兩人不約而同跪在葉輕舟麵前,懇切道:“公主!”葉輕舟歎氣,她又不是真的要嫁過去,帶著他倆反而是連累了他們,可見他們如此反應,一時又不知道如何勸解。小瑞子急的耳朵通紅:“公主,奴才自小跟著您,一路風雨走來,還算有些小聰明,便是給公主提鞋倒水都好,隻求公主不要嫌棄!”采綠也哭了起來:“公主,奴婢嘴笨,是哪裡惹您不高興了,還請明示。”見他們如此,葉輕舟長歎一口氣,無奈道:“好吧,都去,快起來吧。”兩人這才起身,這段時間做事都殷勤不少,深怕她又變了主意。葉輕舟無奈又好笑,隻得任由他們去了。與此同時,她心裡稍稍有些隱憂,沈慕清已經告病許久了,也不知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