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星河好似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含笑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輕功，好奇妙啊。”他不說還好，一說，葉輕舟才發現自己就站在房頂，明月高懸，寒風蕭瑟，琉璃瓦濕滑，她感覺腿彎有點發抖。“那個……”她吞了吞口水：“要不我們先下去？”楚星河低低笑出聲來。他忽然伸手，攬住她的腰身，腳下一點，兩人很快落地，在屋簷下站定。葉輕舟這才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不由長鬆了口氣。可新的問題又出現在麵前。“楚前輩，我能問一下，南嶽國的打算嗎？”雖然他們是舊相識，但現在兩人身份關係對立，萬事不可理所當然。“想知道？”楚星河眨了眨眼睛，忽然靠近她，輕聲道：“那你彆這樣生分呀。”葉輕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恍然道：“不好意思，又忘記了，星河。”楚星河笑得兩眼彎彎：“嗯。”“兩國交戰，戰敗方一般要割地賠款，這些你也知道不。”他笑了笑，忽然壓低聲音，眨了眨眼道：“不過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可以少壓榨你們皇帝一點。”葉輕舟失笑：“這跟我也沒太大關係，該怎樣就怎樣吧。有你在，我想即便是割地，南嶽國也不會太排斥新的百姓。”她的意思很簡單，楚星河是現代文明社會過來的人，三觀和人品都是可靠的，自然不會草菅人命。但是楚星河聽到這句話之後，眸光瞬間亮了，他鄭重點頭：“不會的，我向你保證。”……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葉輕舟笑容略有些不自然，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前殿的宴會還在繼續，兩人也不好耽擱太久，一前一後回去了，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羅洪不動聲色出現在皇帝身邊，小聲低語了幾句。皇帝先是一愣，下意識地看了葉輕舟一眼，沒說什麼，反而露出一點笑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葉輕舟看到了他們之間的互動，一時沒聯想到是什麼事，也沒太在意。很快宴會散去，席間氣氛熱絡，兩國和談的事情也提上議程。接下來的十幾天，南嶽使團和青川的和談代表展開唇舌拉鋸戰，總體還是圍繞在割地上麵。南嶽想要邊城以西五座城池，原本這是青川國所屬，但也不是很富饒，割讓出去倒也影響不大。但貴就貴在其中一座城池的邊境線歸屬，那一處算是一座要塞，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兩國都想要，商議不下，吵了好幾天，隻差打起來。葉輕舟聽著采綠時不時傳來的消息，倒是不意外，但隻要戰事平息，兩國又是誠心和談，百姓不遭難，那就一切好說。過了兩天，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葉輕舟有心想出宮看燈會，畢竟這樣的機會也不多了，隻是她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想要出宮也不必以前私自溜出去容易了，一時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流蘇，有些無聊。羅洪滿麵笑意地走了進來。“奴才給柔嘉殿下請安。”葉輕舟回神，點頭道：“羅公公不必多禮，可是父皇有什麼事情交代？”按說，和親的事宜也該提上議程了。羅洪笑眯眯的，親手將一個托盤放在桌上，道：“陛下說，今日宮中夜宴，諸事紛雜，照料不到公主，讓您出宮去玩，也看看咱們青川的民情風俗。”葉輕舟一愣，一時想不明白皇帝的用意。羅洪又道：“這南嶽的六皇子也去，他人生地不熟，陛下囑托您去做個向導。”“原來是這樣。”葉輕舟心中有了數，知道這次和親的人選了，倒也不扭捏，淡淡點頭：“本宮知道了。”羅洪又滿臉春風地走了。采綠看著桌案上那套華麗的衣裙，有些擔心：“公主，咱們真的要去嗎？”葉輕舟搖頭：“是我去，你不去。”“為何……”“父皇既讓我去做向導，自然暗中派了人保護，這次我有任務在身，帶著你不方便。”葉輕舟微微一笑，安撫了她。采綠隻好閉嘴，默默幫她梳洗打扮好。轎子從宮門出發，一路到了朱雀街口方才停下，葉輕舟挑起簾子出來，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心情忍不住有些上揚。“真熱鬨啊。”有人說出她心裡的話。葉輕舟回頭，看到楚星河長身站在不遠處，麵如冠玉，笑容溫和。“你們就在此處等候吧。”她囑咐了隨從，抬腳走到楚星河身邊。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沒有說話，彼此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走進了人潮中。“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楚星河眼底笑意閃爍，很是高興的樣子。“怎麼不來？”葉輕舟笑了笑：“父命不敢違。”楚星河忽然道：“那媒妁之言呢？”葉輕舟一怔，腳步倏然停下，認真地對上他的視線。既然她都能知道皇帝的用意，楚星河更不可能不知道，和親這件事，無論是青川還是南嶽，都想促成。畢竟和談協議是一回事，割地賠款即便達成，還是需要一個保障。而和親，就是最強有力的保障。“輕舟。”楚星河輕歎一聲，他的眉眼舒朗俊逸，眼底有微不可查的黯然：“在這個世界，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葉輕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沒想到，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楚星河還是對她有感情，也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又不得不再次麵對這個問題。“星河。”她頓了頓，斟酌了措辭，目光誠摯又溫和地看著他，道：“很抱歉，我……”我來到這裡，目的隻有一個，我是為了沈慕清而來，除了他，彆的什麼我也不想做。她是這樣想的，但這樣直白又傷人的話，她實在有些說不出口。楚星河又做錯了什麼？他心懷好意，想要爭取自己喜歡的人，又有什麼錯。葉輕舟的話卡在喉嚨裡，兩人沉默地對視。良久，楚星河輕笑一聲。“怎麼樣，我的演技有沒有退步？”他眨眨眼，仍是那副好脾氣的溫柔模樣：“你還真相信啊？我來到這裡的時候才幾歲，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我要真還喜歡你，就快成情聖了。”葉輕舟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也笑了起來：“楚影帝不愧是影帝，演技精湛，在下佩服。”“小意思。”楚星河淡淡一笑，忽然遞過一盞兔子燈，道：“這是獎勵你的。”是他剛剛隨手在攤子上買下來的。葉輕舟接過，道了謝。兩人重新邁開步子，慢悠悠走在人群裡，楚星河說：“我可是要一統天下的人，怎能拘泥這些兒女情長？”葉輕舟好笑：“這目標的確高遠。”“也不遠，你看現在青川不就讓步了嗎？”楚星河眉眼舒展，語氣漫不經心：“昨日南嶽大臣告訴我，青川隻有你一個公主，問我願不願意娶你。”葉輕舟提著燈籠的手指一僵，到底沒露出異常，輕鬆笑道：“那你怎麼說？”“還能如何，見你被囚禁宮廷這樣不自由，隻好救你於水火了。”楚星河看了她一眼，斂去眼底的晦暗，道：“你可願意？”這個話題到底還是繞了回來。葉輕舟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來求親的不是楚星河，她也會答應，現在換成這個熟人，對於她規劃的局麵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可以。”出乎意料的，她點了頭。楚星河倒是一怔，沒料到她答應得如此痛快。葉輕舟看著他的反應，有些好笑，但也沒隱瞞，道：“我剛來的時候，處境不是很好，並不受皇帝待見。眼看日子過不下去，我的貼身宮女都要受欺負挨餓了，我才冒險攔下皇帝，說將來願意為青川和親，才有了現在的身份地位。”按理說，即便不給她現在的一切，為青川和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皇帝好麵子，又不想授人以柄，才給了葉輕舟這一切，何況到底是他的孩子，也不會太過苛待。楚星河聽了，眼神柔軟不少，看向她的時候，表情有些憐惜：“是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這話聽著很是曖昧，葉輕舟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又上來了，但她不動聲色，隻是笑道：“我還盼著你能和我假結婚，到時候給我個自由身呢。”她的語氣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顯然是試探楚星河的態度。楚星河何等聰明，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當下也不含糊，朗聲笑道：“既然你這樣囑托，我肯定義不容辭，到時候成親了，隔個兩年你‘病死他鄉’，我再報上去，你就自由了。”“多謝你。”葉輕舟不料他答應的這樣爽快，正了神色，誠摯道：“星河，我不是受寵的公主，也不會給你帶去很多財富，你願意出手幫助，我真的很感謝。要是南嶽有其他要求，請你告訴我，我一定儘全力幫忙周旋達成。”楚星河看著她認真無比的神情，微微一怔，但很快笑起來：“也沒其他要求了，原本我和南嶽諸位大臣都知道，青川皇帝是不會給出那座要塞的，隻是故意拖延，想要更多賠款罷了。”他這樣說，葉輕舟稍稍放下心來。“輕舟。”他看著葉輕舟再次走動起來，忽然心念一動，低聲問：“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呢？”葉輕舟一愣，眨了眨眼睛，道：“還沒想好。”她當然不會說要和沈慕清私奔這樣的蠢話，楚星河願意幫忙，她卻不會拉他下水，最好是讓他什麼都不知道，才算真的安全，否則戰事再起，對兩國都是傷害。楚星河看著她，眸光沉沉，輕聲問：“你有遇到沈慕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