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祈福(1 / 1)

采綠跟著葉輕舟,一言不發回到拂柳軒,沉默著收拾東西。葉輕舟心中思量萬千,一時沒有察覺,等看到采綠紅著眼無聲哭泣的時候,方才驚訝:“采綠,你這是怎麼了?”采綠一下哭出聲來:“公主……您這是何苦?邊塞苦寒,南嶽更是不開化,奴婢便是跟著您吃糠咽菜又何妨?何必豁出性命去博這樣一個前程?”她已從小瑞子那裡得知了真相,知道葉輕舟不過是表麵看著風光,實則已經行走在風口浪尖,如同刀尖跳舞,一不小心便會失了性命。天家親情涼薄,皇帝和皇後怎會輕易對她寵愛有加?葉輕舟知她是好意,心中一暖,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發,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即便我死了,也會安頓好你們,不讓你這小丫頭陪葬的。”采綠更是哭得大聲:“公主,奴婢願追隨您生死!”“好了,快起來。”葉輕舟失笑:“怎麼就死啊活的了,本公主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你這丫頭切莫失禮。”采綠無法左右她的決定,也知道事情已經發生,接下來隻能謹小慎微,哭也無用,便慢慢歇了聲音,動作遲緩地收拾起物件來。其實也沒多少要帶的,拂柳軒窄小,葉輕舟不得皇帝待見,從無賞賜,還能有什麼好收拾的。午後,便有皇帝口諭傳來,同意了皇後的請求,把葉輕舟記在中宮名下。此後,再無人記得李貴人這枚太後的棋子了。葉輕舟當晚就搬進了坤翎宮,住進了偏殿,她如今十四歲,隻待明年十五及笄,便能擁有自己的宮殿。皇帝當晚也來了坤翎宮,皇後特地把葉輕舟叫上,三人坐在一桌吃飯,表麵上來看,倒也算融洽親近。皇帝吃飯沒有聲響,不動聲色打量著葉輕舟。見她舉止有禮,神態端莊,心中稍稍寬慰,倒也不打算為難她。用過飯,皇帝考校葉輕舟的學問,聽她對答如流,還有些自己的看法,更是鬆了口氣。好在,不似她的生母那樣粗鄙。“你這話乍一聽有道理,卻是歪理,經不起推敲。”皇帝飲了一口茶:“平日跟著你母後多習字看書,萬不可做粗鄙無知之人。”葉輕舟乖巧點頭:“兒臣謹遵父皇教誨。”此後數月,後宮風平浪靜,前朝卻暗潮洶湧。邊境戰事愈發焦灼,戍邊大將不敵南嶽鐵蹄,一次追擊途中被誘敵深入,所帶兩萬大軍全軍覆沒,將軍也被斬首,頭顱至今懸掛在南嶽的城頭上。皇帝勃然大怒,連下三道聖旨詰問戍邊守備及太守,同時緊急召見軍機大臣、內閣密會,文武百官噤若寒蟬,一時間風聲鶴唳。皇後焦急地在殿內來回踱著步:“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可除了反複焦灼,也隻剩下求神拜佛,彆的她什麼都做不了。葉輕舟看得歎氣,但並不想參與,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攬事上身,隻是分外焦心沈慕清的行蹤,不知他有沒有被派上戰場,是否有受傷。晚些時候,大皇子葉雲銳來給皇後請安。他器宇軒昂,神態凝重,闊步走進來,屈膝給皇後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皇後忙扶住他,拉著他坐下,一疊聲道:“彆拘虛禮了,快坐下,情況如何?”葉雲銳搖頭:“不太妙,父皇焦頭爛額,近日隻怕心情不虞,母後您要多加注意。”“母後知道。”皇後心下寬慰了點,轉念還是憂愁:“此戰也不知何時能結束。”葉雲銳道:“母後,兒臣今日是來辭彆的,我已向父皇請命,親率大軍奔襲邊疆,誓要守衛我青川河山,趕走南蠻!”皇後一驚,緊緊抓住他的手:“我的兒,你為何!”她急得差點哭出來:“你是嫡長皇子,快要行冠禮的人,那麼多皇子,誰去也輪不到你!若你有個差池,為娘的要如何自處!”見她如此,葉雲銳也動容,他眼眶微微發紅,但還是寬慰皇後:“母後請放心,雲麾將軍沈慕清也隨我一同前去,他當年在邊疆一戰成名,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父皇欽封賜字,不會有失。”坐在窗外繡花的葉輕舟手指一頓。皇後卻放心不少:“原來是沈將軍,既是如此,你便好生倚重他,萬事切記不可衝動,你穩坐軍中,不可上陣殺敵。”葉雲銳點頭:“父皇的意思也是,兒臣主要是穩固軍心,打仗謀略自有一乾大臣。”母子兩人推心置腹,說了好些體己話,葉雲銳用了晚膳方才離去。葉輕舟沒有出現在晚膳上,讓人傳話說自己不舒服,實則在思考如何出宮。皇後也不太在意,順口提了一句葉輕舟,將當日為何認下葉輕舟的原因告知了葉雲銳。葉雲銳心中更是安定不少:“母後,既然如此,尚有和親這條退路可走,萬事切莫過於焦心。”皇後應了,殷殷切切將他送到宮門口方才回來。葉輕舟當晚就泡了半個時辰冷水澡。次日一早也沒去給皇後請安,皇後不在意,隨口問了兩句,聽聞隻是感染風寒,叫秋華請了太醫,便作罷了。葉輕舟卻一病不起。短短數日,整個人好似消瘦下去,臉色蒼白如紙,憔悴無比。皇後見了嚇一跳,戰事如今還說不好,生怕她有個好歹,日後無人和親,立刻要太醫院來回話。葉輕舟卻掙紮起身,柔弱道:“母後,不必憂心,兒臣無礙。隻是兒臣心係邊疆,卻又無法上陣殺敵,慚愧內疚不已,這才久病不愈。”“好孩子,你這是何苦。”皇後摸不準她的心思,但麵上還是拿捏起無奈的表情,歎氣道:“自有你皇兄領兵前去,數日後便要出發,你若心中掛念,便快好起來,去佛前日日給他上香祝禱便是。”葉輕舟頷首道:“母後說的正是。兒臣一介女流,也不能拋頭露麵,隻是隻在宮中參拜,不夠虔誠。兒臣請命,願去鴻雁寺長住,日日燒香拜佛,手抄經書,為我青川子民祈福祝禱。”鴻雁寺是青川的國寺,通常用來祭祀參拜,百姓們少有踏足,算是皇家獨有供奉,她身為公主,為國祈福去那裡,倒也算合情合理。皇後沉吟片刻,答應下來:“難得你有這份心意,便去吧,也正好將養身子。”葉輕舟知道,她當然不會拒絕。如今正是要多渲染她公主身份的時候,若自己表現得憂國憂民,更為日後和親打下鋪墊,也不讓皇帝、皇後的名聲難聽。她病了多日,送來的藥都是倒掉,泡了好幾個冷水澡,總算有了成效。采綠的手腳很快,當天上午就收拾好一切,看著葉輕舟麵帶笑意的樣子,不由問:“殿下,真的隻帶奴婢和小瑞子嗎?”葉輕舟看了眼正幫著打點行囊的秋華,淡聲道:“既是祈福祝禱,也是一種修行,佛祖觀音麵前,豈能過於奢靡?本宮又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帶那麼多隨從做什麼。”采綠點頭應是。秋華見一切井井有條,便不再多問,朝葉輕舟行禮道:“公主殿下,此去鴻雁寺寒涼,您多注意身子。”“嗯。”葉輕舟頷首:“秋華姑姑回去吧,我便不與母後辭行了,午膳之後便動身。”秋華點頭告退。鴻雁寺位於京郊顏明山上,地勢高,叢林密,夏日涼爽,秋冬卻極為寒涼,此處可真不是什麼享受的好去處。葉輕舟自李貴人去世後,行為舉止便叫人摸不透,眾妃嬪素日見了,也都是客客氣氣的,今次聽聞她要離宮祈福,倒是都送了些禮品來。葉輕舟一一收下,選了些輕便值錢的物件,那些帶有皇家標記的東西一概沒帶。主仆三人輕裝簡行,隻一輛馬車,幾個護衛,在第二日天黑前趕到了鴻雁寺。鴻雁寺主持親自開大門相迎,特地安排了一處僻靜之地,院落清新雅致,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配備幾個粗使灑掃的小沙彌,雖不算精致,但也麵麵俱到。葉輕舟謝過主持,便在內室歇下了。次日,她單獨叫來采綠,密談良久。最終,采綠紅著眼聽她吩咐,穿上葉輕舟的常服,學習她走路的姿勢,拿捏背影和舉止行為。如此這般,學習了三日,葉輕舟叫來小瑞子。“我也不瞞你們,此番我借口來鴻雁寺,不是憂國憂民祈福祝禱,是我有事要離開。”葉輕舟看著采綠通紅的雙眼,歎道:“委屈你一段時日,我會儘量提早回來。”她掩唇輕咳兩聲,之前的風寒還未好全。采綠哭著問:“殿下,您身子好了再走吧?”小瑞子卻道:“殿下,奴才已按您的吩咐,查到大軍啟程的時日和路線。”他從袖中拿出一卷信紙。葉輕舟眼睛一亮,忙接過來。采綠不知道他們私下有什麼事情要辦,隻知道公主去意已決,便不再多話,沉默著收拾好行囊,又多放了些常備的藥丸、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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