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略嚇了一跳，但還是儘力維持著平和，微笑點頭。不多時，張然忙完了，推開休息室的門，就看到葉輕舟局促地站起來，甚至還朝他微微鞠躬：“張導好。”張然表情微緩，抬手示意：“不用緊張，請坐。”他的助手進來倒上兩杯水，關上門離開了。“你是第一次演戲？”張然目光老辣，一眼看出葉輕舟的生澀。葉輕舟也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下去，於是誠懇地點頭：“是的，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張然揚了揚眉。“你的表情有點誇張，說台詞的語氣把握不是很好，忽高忽低的。”他沉吟著，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我的電影不用配音。”這番話說下來，葉輕舟耳垂都紅了，覺得試鏡一定是失敗了。“但你是帶資進組。”張然卻麵色如常，好似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在這個商業時代，沒有資金，再好的劇本都沒有用，所以你還是女主角。”葉輕舟被他說得無地自容，低著頭說不出話。“但如果這真的是第一次，那麼你的天資還算不錯。”張然說著，推出一張名片：“如果你願意進修的話，這是聯係方式。”“……謝謝張導。”葉輕舟站起來，雙手接過名片。張然目光微動。他知道這個女孩的背景，年紀輕輕，臉蛋和身材都不錯，並且最重要的，她抓住了沈慕清，所以才有這樣的機緣，連秋一雁都願意來當陪襯。今天那一幕，不是秋一雁不知輕重故意為難，相反，她就是想試探葉輕舟背後那個人的態度。眼前這個葉輕舟，雖然年輕，卻處處誠懇，顯出踏實的樣子。如果他不知道她的背景，說不定也會覺得她很單純謙虛。不過這也不是他該過問的。張然站起身來，道：“這次試鏡準備得很匆忙，也是為了預熱造勢，真正開拍要等三個月之後，祝你有所收獲。”一聽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學習，葉輕舟又鬆了口氣，感激地點頭：“是，我知道了。”話已經說開，兩人便準備離開。“葉輕舟。”張然忽然開口。“張導，還有什麼事嗎？”短暫的相處，讓葉輕舟對張然有了些好感，雖然他嚴厲，但至少沒有無緣無故的針對。張然沉吟片刻，道：“今天試鏡，顧明月這個角色沒有安排在這裡，本來的選角裡麵也沒有秋一雁。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葉輕舟微怔，隨即點頭：“我知道了，非常感謝你，張導。”“沒什麼好感謝的。”張然擺擺手：“如果不是沈總，我不會對你說這些。”他的話直白得近乎露骨，葉輕舟一下紅了耳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直到上了保姆車，葉輕舟方才平複了心情。周萌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熱雞蛋，剝開敷在葉輕舟臉上，歎氣道：“這下手也太重了。”葉輕舟自己捂著雞蛋，也跟著歎了口氣，把張然跟她說的話告訴了周萌。“老狐狸。”周萌咕噥了一句。“啊？”葉輕舟茫然。“你傻啊你。”周萌恨鐵不成鋼：“他暗示你，秋一雁是針對你來的，他沒有參與，今天的事情自然也和他沒有關係了。這一邊賣了你人情，一邊把自己撇開，讓沈總算賬找不到他頭上去。嘖，真是滑不留手。”“這麼複雜啊……”葉輕舟幽幽歎了口氣。“歎什麼氣？”周萌敲了她腦門一下：“名片拿來我看看，這好日子才剛開始，以後有你嘚瑟的時候。”可是葉輕舟根本不想在這些人麵前嘚瑟，她隻想快速把沈慕清拿下，然後回自己原來的世界去。周萌看了名片，低呼了一聲：“哇，這老家夥可以啊。”他拉著無精打采的葉輕舟，開始滔滔不絕：“我跟你講啊，你可得好好學，這是業內出名的老師，楚星河知道嗎？影帝啊，就是這位張川老師的得意門生！”葉輕舟不是太關心，但也有身為金絲雀的自覺，不能白白浪費金主的錢，於是硬著頭皮聽起來。……回到明月灣的時候，張姨被嚇了一跳：“輕舟小姐，這是怎麼了？”她顯得有些著急，拉著葉輕舟坐下，又拿來消毒的棉球在她臉上擦拭，皺眉道：“這是誰下的狠手？”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來到這個世界，張姨可以說是明麵上最關心葉輕舟的人，她這樣噓寒問暖，讓葉輕舟心裡好受不少。“沒事啦，都沒腫起來。”她笑了笑。“啊喲，那要是腫起來還了得啊？”張姨急得不自覺都帶上了家鄉話。葉輕舟失笑：“哪裡會那麼嚴重。張姨，我餓了，想吃東西。”“誒，好，這就做。”葉輕舟摸了摸臉，感覺並不疼了，就是她麵皮嫩，那紅印不容易消退，看起來嚇人，但其實也還好。她托腮沉思片刻，摸出手機，給沈慕清打視頻電話。可是響了好多聲，他都沒有接，最後被自動掛斷了。“哎，好忙的樣子啊。”她歎了口氣，看看時間，上樓去洗澡。下樓之後，又給沈慕清打了幾個電話，始終沒人接聽。“輕舟小姐，好吃嗎？”張姨忙完了，坐下來笑著問。葉輕舟點點頭：“很好吃。”平時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葉輕舟不喜歡拘束，都是拉著張姨一起吃飯的。閒聊幾句，葉輕舟有些心不在焉，點了幾下手機，又給沈慕清打了個視頻電話。沒想到這次很快就接通了。“什麼事？”沈慕清的聲音略顯沙啞，攝像頭對著天花板，葉輕舟隻看到一角華麗的吊頂，以及灰白色的牆紙。“唔，沒什麼。”葉輕舟想了想，單手托住還有些發紅的臉頰，眨巴了下眼睛，小聲道：“你在哪裡呀？”女孩子細細軟軟的聲音，似乎格外能撫平疲乏。“酒店。”他聲線逐漸恢複冷清，卻透出一點倦怠。葉輕舟的眼珠轉了轉。“沈慕清。”“嗯？”“我……我想看看你。”她朝著屏幕使勁眨眼睛。畫麵有片刻晃蕩，手機被人拿了起來。沈慕清似乎剛洗過澡，頭頂的發絲軟軟塌下來，難得顯出幾分溫和，身上隻隨意披了件浴袍，露出隱約的胸膛。“你一個人嗎？”其實她想問，他怎麼會在酒店，但想想，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問得太多，惹他心煩就不好了，隻好委婉點。“嗯。”沈慕清話很少，目光不似平常一樣清雋，葉輕舟總覺得他有哪裡不一樣。她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他身後的一樣東西。是一件女士的內衣，隱秘的黑色，性感的絲帶，隨意散落在床邊，說不出的曖昧旖旎。她忽然覺得很冷，由內而外，徹骨的冷，握著手機的手都開始發抖。“那……你忙吧，我……”“慕清，你在嗎？”葉輕舟的話被一道柔美的女聲打斷。她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和葉輕舟的嬌柔不一樣，是由內而外的媚態，彆說男人，就算是女人，聽了也不由得心軟。然後是門開的聲音。葉輕舟忽然慌亂起來，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聽，更不敢去問，顫抖著手去掛電話，試了幾次卻都不成功，緊張之下直接關了機。“輕舟小姐，這個甜點是……”張姨端著紙杯蛋糕出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忙走過來，有些局促地問：“這……這是怎麼了？哭什麼？是菜不好吃嗎？”葉輕舟倉皇間抹了一把臉，慌亂拉開椅子，勉強笑了笑：“沒事，我看，寫得太感人了。”然後匆匆往樓上跑去。直到關上了門，縮在床角，眼眶裡的淚再也忍不住，泉湧一樣滾落出來。她早該知道的。他雖然也叫沈慕清，可他始終不是記憶裡那個少年。在一起的時候，可以欺騙自己，說服自己，是他呀，是沈慕清，是自己喜歡了好久的那個人。可不一樣始終不一樣，自欺欺人的麵紗一旦被人揭開，就像光裸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塊遮羞布也沒有。她不是特殊的，更談不上唯一的，在沈慕清眼裡，或許隻是一場交易。是啊，何嘗不是呢……他也早就說過的。可心為什麼這麼痛，她在奢望什麼呢？葉輕舟理不清思緒，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糾結，因為在一開始，沈慕清就說得很清楚，是她自己的原因。理智上，她也想表現得瀟灑一點，可情感卻讓眼淚決堤，讓心臟鈍痛。她太累了，抱著膝蓋，縮在床底的角落，無聲無息，帶著淚痕睡著了。沈慕清看著突然被掛斷的屏幕，抿緊唇，抬眼看向來人。秋一雁穿了一件無袖的抹胸長裙，香檳色很襯她的皮膚，低胸的設計露出隱隱的溝壑，兩側的裙擺開叉更是到了大腿根部，顯出她白皙纖細的長腿，以及描著花瓣的腳指甲。她散著頭發，赤著腳，款款而來，在沈慕清沉沉的目光中站定，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附近？這麼晚了，約我來，可彆讓人誤會什麼啊。”沈慕清看著她，目光淺淡，麵無表情。他向來是這樣的冷臉，秋一雁也不在意，她挽起耳邊的頭發，款步往前走。“你敲門了嗎？”沈慕清突然出聲。“什……麼？”秋一雁微怔，腳步頓下來。沈慕清麵色淺淡，語氣一板一眼，公式得好像在和下屬探討方案：“從你到房間門口，再到你走到這裡，有沒有敲過門，問過一句是否可以進來？”秋一雁也是業內炙手可熱的人，被這樣對待，即便是公司的頂頭老板，也難免沒有火氣，她勾唇笑了笑：“這是沈總的趣味嗎？”“毫無禮數，桀驁不馴，自作聰明。”沈慕清站起身來，慢條斯理整理浴袍，動作優雅得好似在整理西裝。秋一雁臉色微微發白，這樣的局麵和她的預想不太一樣。沈慕清連眼神都沒再給她一個，淡漠道：“縱然秋一雁小姐如今聲勢浩大，紅得發紫，可娛樂圈璀璨群星，時代更迭不過朝夕之間。以你現在的狀態，星輝無法繼續與你合作。”“你什麼意思？”秋一雁抓緊裙擺，目光沉沉，眼神銳利：“你要和我解約？”她聲音上揚，幾乎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