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不知道周萌會怎麼安排，但眼下這一關，卻實實在在要過的。她默默歎了口氣，坐下來，回憶了一下大概的劇情。《雲鶴》是一部題材有點特殊的劇本，以女主顧雲舒和男主徐鶴的名字命名。女主顧雲舒和姐姐顧明月都是顧家的孩子，但因家裡迷信，給兩個孩子算了命。說顧明月是紫星轉世，是興旺家族的兆頭，顧雲舒則是個煞星，有礙顧家發展。因此顧雲舒被送到了鄉下撫養，顧明月則從小受儘寵愛。徐鶴是徐家的私生子，顧雲舒在鄉下的學校認識了徐鶴，兩人成為好友。後來徐家的兒子死了，沒了繼承人，便把徐鶴找了回去。兩人約好，一同報考名校，並找機會見麵。可顧明月被確診患有白血病，顧雲舒就被顧家人強行帶回顧家，並且移植骨髓給顧明月。手術成功之後，顧家想把顧雲舒送回鄉下，被顧母偷偷留下。顧雲舒聯係上徐鶴，兩人出國留學，卻遇上顧明月，兩人事情被她告訴許家。徐家勒令徐鶴回國不果，就斷了他的經濟來源，一麵派出人手來抓他。顧雲舒被人跟蹤，徐鶴為救她被打斷了一條腿，急需救治，兩人手裡沒有錢，顧雲舒便想聯係徐家。被徐鶴知道，發了一場大脾氣，並且把顧雲舒囚禁起來，也不出門，抱著她在房間裡等死。最終還是被徐家找到，但徐鶴落下腿疾，成了一個跛腳。顧雲舒則被徐家送回了顧家，被關在家裡整整三年。三年後，徐家強盛超過顧家，顧家推出顧明月聯姻。婚後，徐鶴把顧明月囚禁在地下室，威脅顧家交出顧雲舒。徐鶴最終和顧雲舒團聚，可多年被軟禁的生活，加上徐鶴娶了顧明月的打擊，讓她的神智有些錯亂了。顧明月懷恨在心，買通人逃了出去，並把顧雲舒綁架，使她受辱。徐鶴找到顧雲舒，她卻出逃並跳崖，徐鶴難過之下槍殺顧明月，跳崖殉情。故事到這裡結束，是一個悲劇，從頭到尾也沒發什麼糖，更刻畫了新時代裡舊社會的陰影，以及大家族裡黑暗肮臟的部分，令人唏噓。葉輕舟剛看完的時候，感慨編劇集虐身虐心於一體的才華的同時，對自己的能力陷入了深深的懷疑。這麼好的劇本，她真的能演好嗎？當然不能，至少現在，她還沒有那個閱曆和心境。可秋一雁已經準備好了，她幾乎隻是一眼掃過劇本，看了試鏡的片段，就施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葉輕舟頭皮發麻，可也不得不站起來，總不能讓前輩等著自己。表演的片段選的是徐鶴把顧雲舒接回自己家裡，顧明月被軟禁，但收買了看守的人跑出來那一段。“三、二、一，a！”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來。幾乎是瞬間，秋一雁的表情就變了，她原本的漫不經心褪去，眼睛裡是壓抑著的瘋狂和仇恨，看向葉輕舟的時候，有不可置信，也有諷刺和可笑，腳下踉蹌了幾步，唇角勾起：“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停！”張然導演站了起來。葉輕舟捂住被打的臉，腦子裡嗡嗡的，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麼狗血的事情，原來是真的存在的，而且她第一天就遇上了。周萌飛快跑過來，扶住葉輕舟，皺眉看著她的臉。“還好嗎？”葉輕舟搖了搖頭：“不太好。”臉上火辣辣的，她使勁捂住，生怕腫起來。畢竟還要靠這張臉留住沈慕清呢。“對不起，輕舟，你沒事吧？”秋一雁關切地上前，倨傲的表情一點也沒有了，雙手食指攪在一起，顯出十分的局促。她反複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沒有躲開，我……我本來想借位的。”這句話說得，好像是葉輕舟學藝不精，不懂規矩一樣。身為一個演員，彆說是女演員，即便是男演員，也十分注意保養自己的臉。混跡娛樂圈，可以說就靠這張臉吃飯，被這樣打一下，誰心裡都窩火。葉輕舟脾氣好，那是和從小的家教有關，無原則，那也隻是對於拯救沈慕清這件事情。至於彆人，憑什麼這樣對她？她霍然抬頭，視線淩厲地看著秋一雁，冷聲道：“我也沒想到，劇本裡根本沒有打巴掌這個設定，前輩卻擅自修改。”以她看來，秋一雁這樣的招數，未免太過老套，都什麼年代了，做手腳還能這樣留痕跡？兩人劍拔弩張，又分彆表演女一號和女二號，場內很多人雖然都刻意不過來，怕惹事上身，但眼神卻從四麵八方包圍了她們。秋一雁頓了片刻，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直接和自己衝突，但很快收斂好表情，輕聲道：“劇本裡是沒有，但我揣摩了顧明月這個角色，覺得這個時候，以她的心境，一定要打顧雲舒出氣的，所以……真的對不起，可能因為你扮演的是顧雲舒，沒有理解到這一層。”輕飄飄的一句話，又戳了一下葉輕舟能力不夠的短板。葉輕舟眼睛微微眯起。周萌拉住葉輕舟的手臂，微微搖頭。她到底年輕，即便今天在氣勢上贏了秋一雁，也隻會落得耍大牌、不尊重前輩的名聲，更何況，秋一雁這一頂頂帽子扣下來，哪個新人都吃不消。可葉輕舟初出茅廬，在學校裡接受的教育都是人人平等，豈能對這樣的潛規則低頭？她目光凜冽，語氣冷然：“顧明月是偷偷跑出來的，為了以後更大的複仇計劃，她不會蠢到打一巴掌留下痕跡，換來徐鶴更嚴密的監視和報複。她隻是來確認顧雲舒的狀態，而不是打巴掌出氣的。用心揣摩角色沒問題，前輩你很敬業，可也不要忘了，尊重編劇，考慮情節發展的合理性。”全場寂靜。很多人心裡都有一個疑問。這個葉輕舟到底是誰？看起來不過是個新人，可居然敢和新科影後叫板，如果是彆的公司還勉強能說得過去，可她們同在星輝，簡直可以說師出同門，今天是唱的哪出？“對不起啊大家，輕舟是新人。”周萌站了出來，他陪著笑臉，把葉輕舟拉到身後，道：“雁姐，你是前輩了，彆跟她一般見識，誰不知道你向來愛護後輩，這是在傳授她經驗呢！”“我……”葉輕舟不願看他這樣，又要站出來。“輕舟，你說呢？”周萌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了她。葉輕舟彆開眼，咬住嘴唇。她到底太年輕。秋一雁揚起唇角，走過來親親熱熱地拉住葉輕舟的手，聲音溫軟道：“沒事的，輕舟性子很直率，很對我胃口。”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作風，直接引起葉輕舟心理上的反胃。“休息好了就重新開始。”張然站在不遠處，至始至終也沒有過來問一句，他表情冷淡，沒有幫任何一邊說話。“三、二、一，開始！”“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秋一雁麵目猙獰，指尖顫抖地指著葉輕舟：“竟敢和親姐夫苟且！”葉輕舟目光茫然，甚至帶點疑惑，無措地看著她，怯怯問：“你是誰？”秋一雁表情精彩至極，上前一步，似乎想動手，可不知想到什麼，又退了回來，冷冷笑了兩聲，道：“現在來跟我裝傻？顧雲舒，我是你親姐姐，你和我的丈夫偷情，還有臉問我是誰！”“姐姐……？”“閉嘴！”秋一雁氣得眼睛通紅：“你是顧家的煞星，爸媽都不要你，沒資格叫我姐姐！你這個掃把星，為什麼不去死！”似乎某個字眼戳到了葉輕舟，她忽然渾身顫抖起來，一邊後退，一邊捂住自己的耳朵，喃喃道：“雲舒不是掃把星，不是……”“你這個害人精，全都是因為你，做出下流的事情，讓顧家顏麵掃地、生意下滑，我才不得不嫁給這個魔鬼！”“不是！不是我，不是我！”葉輕舟使勁後退，終於背撞上了牆壁，整個人無措地蹲下去，雙手抱住頭，發出嗚咽的聲音。“卡！”張然叫停。秋一雁的表情管理極好，剛才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轉眼就變成含笑的樣子，和眾人打了招呼，很快離開了。葉輕舟緩緩站起身來，除了有些發紅的臉頰，她整張臉乾乾淨淨，一絲眼淚也沒有。“走吧。”她朝周萌笑了笑。但其實，她是緊張的。她不知道自己表現得怎麼樣，但秋一雁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很好的，她爆發力極強，情緒控製遞進，台詞功底有層次，怎麼看都讓人想不到，她會來參演這個戲份不多，甚至是絕對反派的角色。有了這樣的對比，葉輕舟方才更加忐忑。“葉輕舟，等等。”張然開口叫住她，眼神示意了旁邊的休息室，淡聲道：“我想跟你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