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清眉梢一挑，不置可否，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這條是貴賓通道，是特意為了避開外麵等候拍照的記者所開設的，讓貴賓離開的時候沒有困擾。葉輕舟心裡歎了口氣，就知道，明明都還沒有得寵，就使出撒嬌的手段……確實有點勉強啊。她低下頭，高跟鞋踩著細軟的地毯，不遠不近地跟著沈慕清。因為沒有提前和人說，所以這條通道沒有開燈，黑黢黢的一片，僅有幾盞作為裝飾的地燈，發出暖橙色的光芒，將前麵那個人的背影也照出幾分柔軟。可葉輕舟知道，他的心又冷又硬，好像沉在深海裡，撈不起來，怎麼也捂不熱。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覺得有點冷。空蕩蕩的走廊裡，回蕩著她的抽氣聲。她突然抬起頭，有些驚慌地看了看四周，顫聲道：“沈慕清？”明明剛才還在前麵的！葉輕舟原地轉了一圈，這下是真的要哭出來了。“你在哪裡？”她笨拙地往前追了兩步，又因為動作太突然，高跟鞋太細太高，腳上的一根筋突然抽了一下，有些站不穩。“啊……”葉輕舟朝地麵倒去。“……好痛。”她低呼一聲，揉著自己的腳踝。幸好是絨布地毯，並沒有摔傷。“笨。”有人扶起了她。他的掌心溫暖又寬厚，嗓音低醇，難得不是冷冰冰的樣子。葉輕舟的眼珠轉了轉。“……唔。”溫軟的，細膩的，帶著濃醇酒香的一個吻。女孩子香香軟軟的舌頭滑溜進來，笨拙又生澀地遊走在彼此的口腔裡，像個頑皮又不知章法的小孩。卻格外撩動心弦。沈慕清眼瞼低垂，雙手攬著女孩的腰肢，濃黑深沉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得不到回應，葉輕舟有些氣餒地停了下來。“我腳疼。”她嘟著唇，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沈慕清沒有說話。黑暗裡，地燈散發出微弱的光，曖昧又溫柔。“好不好嘛？”女孩子軟軟的撒嬌聲響在耳邊，像遊走在黑暗裡蠱惑人心的精怪。倏而，他站起身，輕鬆將葉輕舟整個抱在懷裡，腳步輕快，一如來時的兩手空空。——張姨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進門的兩人。葉輕舟窩在沈慕清懷裡，朝她眨巴眼。剛才穆易秋的表情，也是和張姨的一樣精彩。但她還沒開始得意，就發現沈慕清開始往沙發邊走，看那意思，似乎就要把她扔這了。“不，我想上去。”她感覺圈住他的脖子，耍賴般踢掉高跟鞋，低聲在他耳邊道：“真的好痛，你看，都紅了。”她翹起小腿，白生生的腳趾頭顯得俏皮可愛。沈慕清的腳步頓了頓。“張姨，做點醒酒湯。”他低聲說完，抬腳往樓上的臥室走。葉輕舟小聲抗議：“我不要喝。”沈慕清伸腿輕輕推開門，目光涼涼地掃過她。“……”葉輕舟被這一眼激得，那股嘚瑟勁立刻消下去了，蔫頭耷腦地縮在他懷裡。房間裡黑沉沉的，唯有零星的月光照進來，散落一地銀白。沈慕清一路走了這麼遠，即便葉輕舟重量再輕，到底也累了，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顯得晶亮，卻顯出與平時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溫和。他鬆開手，將葉輕舟放在床上，轉身去開門。葉輕舟一點也沒有覺得裝腳痛博同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雙手抱住即將起身的沈慕清，頭貼在他腰腹部，喃喃道：“不要走。”她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有點醉了，才敢這麼大膽，這麼得寸進尺，不顧這人的冷臉，厚著臉皮貼上去。腰上是溫熱的觸感，細細的火苗從腹部躥起來，沈慕清眸色漸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聲音沉沉。葉輕舟沒有說話，隻是手上的力道更緊了些。“張姨在煮醒酒湯，你可以喝了之後，再做決定。”即便是這個時候，他依舊理智得可怕。葉輕舟仰起臉，月光白的裙子在黑暗中瑩瑩發亮，她的皮膚白皙如雪，一雙水眸瀲灩動人，紅唇微張，似在邀吻。沈慕清彆開眼，無視這旖旎的風情。她看著他，忽而伸手，一把攥住他的領帶，與此同時半跪起來，視線瞬間和他齊平。“我現在就可以做決定，並為這個決定所帶來的後果負責。”她嗓音柔媚又溫軟，話音落下的瞬間，張口輕輕咬住他的喉結。沈慕清眸色極深。他單手攬住女孩的腰，垂眸看著她惑人的風情，忽而吻住她擾亂的紅唇，唇舌交纏，沈慕清一瞬間反客為主，將她推倒在床。……葉輕舟趴在課桌上，目光迷離地看著空氣中浮動的塵埃。時值初夏，窗扉微開，斜對麵的一棵槐樹開了花。純白的花瓣，淺黃的花蕊，嫩綠的枝條，在風中透出一絲絲甜香，和著午後微醺的陽光，輕悠悠的，似要醉人一般。比這更令葉輕舟沉醉的，是坐在窗邊的那個少年。教室裡的同學們大多在午休，唯獨他，穿著白色的校園文化衫，修長的手裡握著一支銀白色的鋼筆，在一個筆記本上寫著什麼。筆尖遊走，好似羽毛一樣掃過葉輕舟的心尖。暖風吹動他的發梢，陽光拂過他精致的眉眼，空氣似乎越發清甜起來。學校統一發放的文化衫，怎麼沈慕清穿著，就那麼好看呢。葉輕舟想。少年手指微動，銀白色的鋼筆晃動了一下，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微微晃了葉輕舟的眼。與此同時，他好似若有所感，抬起漆黑的眸子，目光落回教室裡。葉輕舟耳尖一紅，她咬緊唇，像隻鴕鳥一般，將頭埋進自己的臂彎假寐。“鈴——”鈴聲響起，午休結束了。“輕舟，喝可樂嗎？”同桌林靈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輕輕戳了戳葉輕舟的胳膊。“走吧。”葉輕舟起身，目光掠過窗邊，沈慕清已經不在了。從超市排隊出來，林靈突然拉住葉輕舟，用八卦的語氣調笑道：“又來啦又來啦。”葉輕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沈慕清手裡抱著一遝作業本，目光淡淡地看著擋路的兩個女生。“沈……沈慕清！”其中一個女孩子紅著臉，眼睛亮亮的，聲音清脆道：“我……請你喝水。”她說著，雙手遞出一瓶檸檬味的汽水。片刻。沈慕清伸出手，接過了那瓶水。淺綠色的瓶子，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白皙修長，指尖有一抹鮮紅，像是批改作業用的紅墨水。女生欣喜地望著他，笑著露出潔白的牙：“你……”“可以讓開了嗎？”沈慕清道。女生一愣：“可……可以。”眼看他錯身而過，女生方才懊惱道：“我是五班的！我叫……”“咚——”一道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截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沈慕清已經收回手，原本在他手上的汽水瓶，正躺在標有可回收字樣的垃圾箱裡。“你……”女生瞬間紅了眼。“你太過分了！”她的同伴出來打抱不平，伸出手攔住沈慕清的去路。沈慕清目光淺薄，眼裡一片漆黑深邃，似在看著她，又似在看著回教室的路。“這瓶飲料是她送給我的，我收下，處理權就在我了。”他換了一隻手抱住作業本，慢吞吞道：“我不喝碳酸飲料，因為這沒有營養，同樣我也不做沒營養的事情。”他說著，目光涼薄地掠過那個麵紅耳赤的女生，似乎意有所指。葉輕舟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可樂瓶。“類似的話，我已經和你說過多次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既然你記性不好，我可以再告訴你一次。不接受就是不接受，你再來多少次都是一樣，除了給人添麻煩，惹人厭煩，真的沒有彆的效果。”沈慕清似是毫無察覺周圍打量的視線，繼續道：“我自認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還有，如果你覺得我是浪費，那麼這瓶飲料的錢，我可以……”他說著，似乎要伸手去拿錢包。那個女生卻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紅著眼，捂著嘴跑了。她的同伴連忙去追。沈慕清收回手，神情冷漠地往教室走。“嘖嘖，”林靈嚼著薯片，搖頭歎息：“真是太無情了。”轉念想想，又說：“不過這位同學也夠勇氣的，沈慕清這朵高嶺之花名不虛傳，我校不知多少無知少女倒在登高的路上，可見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葉輕舟目光微閃，接不上話。但無論他在這方麵的做法如何，在老師眼裡，沈慕清始終都是成績優異，品德優良，沉穩可靠的得意門生。這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是一名外教，說著蹩腳的中文，喜歡讓人課文。尤其喜歡讓沈慕清。沈慕清一口純正的異國腔，深得外教的歡心。葉輕舟沒有午休，聽著他清冷好聽的聲音，幾乎昏昏欲睡。好容易熬到下課，葉輕舟合上書，收好筆記本，終於鬆了口氣。下次還是要午睡一會。她這樣想著，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右側的窗邊。下節課是體育課，一周隻有一次，教室裡的同學都歡呼著出去了。沈慕清仍然坐在座位上，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桌麵，一點不為所動。“輕舟，走啦。”林靈拉了她一把。“你先走吧。”葉輕舟輕聲道：“我把黑板上的筆記抄完。”“那好吧，我先去借體育器材。”林靈擺手出去了。教室裡隻剩下她和沈慕清。葉輕舟看著他把銀白色的鋼筆帽蓋好，手上書本關上，似乎就要起身。她終於站起來，慢吞吞地往前走。等走到沈慕清座位旁邊的時候，似乎她都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沈慕清。”她的聲音溫溫軟軟，似窗外的微風。沈慕清抬起頭，目光平靜如冬湖，毫無波瀾。“……這個給你。”葉輕舟說完，飛快地走了。原木色油漆的桌子上，留下一片塑料袋密封的濕巾紙，淡雅的綠色包裝，在夏日的午後讓人覺出幾分清涼。沈慕清微頓，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衣角，抬手拿起濕巾，看到自己左手上的紅色墨跡。等體育老師整隊的時候，沈慕清神色如常，葉輕舟看見他手上的痕跡淡了很多，隻留下一圈紅暈。……不知道他用了沒有。沈慕清從隊伍一側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在了葉輕舟身後。陽光很明媚，從頭頂落下，同學們之間站得很近，影子被他們相互踩在地上。葉輕舟動了動腳，整個人踩入陰影裡，完整地重合在高大的影子裡，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與身後那人親密無間。……喜歡沈慕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