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清步伐穩健，漠視一切提問，穆易秋儘職儘責，將所有記者擋在身後。走紅毯，穿過兩側舉著閃光燈的記者，接過司儀手裡的筆簽名。葉輕舟剛放下筆，就感覺腰間一緊。她屏住了呼吸，努力縮著自己的肚腩，並把頭靠在沈慕清肩膀上。俊男美女，郎貌女也貌，媒體的相機裡，留下這對看似是情侶的合照。直到這個時候，葉輕舟方才看清，這是一個慈善晚宴，主題是救助缺水地區的人們，集資捐款。到場的都是所在行業比較知名的人士，葉輕舟在家閒著的時候，為了更好融入這個世界，上網看了不少信息，了解了一些比較知名的明星。今天到場的，就有經常造訪微博熱搜的幾位大咖。沈慕清挽起她的手往裡走。葉輕舟明顯能感覺到，有數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一進門，四麵的視線投過來，有落在她身上的，但更多都在沈慕清身上。不多時，便有人端著酒杯上來寒暄。但沈慕清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最多就是點點頭，連一杯酒都沒有端。便有人把目光轉向了葉輕舟。“這位女士倒是眼生，難道是沈總金屋藏嬌？”開口的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雙眼睛不甚明亮，目光顯出幾分玩味。葉輕舟有些不舒服，但不知道如何應對，她微微用力，攥緊了沈慕清手肘處的衣袖。“劉導，好久不見。”沈慕清忽然出聲。與此同時，他的腳步微微前傾，拉近了與中年男人的距離，顯出願意攀談的樣子。劉導演頓時也顧不上葉輕舟了，寒暄幾句之後，巧妙地將話題引到了自己最近到手的一個劇本上麵，不斷鼓吹前景和市場。葉輕舟微微鬆了口氣，不動聲色退了半步，整個人躲在了沈慕清身後，旁人一看，隻覺得小鳥依人。“我敢保證，如果能拿到投資，《雲鶴》一定會大火，一定是開創新紀元的一部片子！”劉導演舌燦蓮花，隻差沒有直接告訴沈慕清，隻要你投錢，一定穩賺不賠了。沈慕清容色淡然，沒有說話。劉導演的眼珠轉了轉，再度把視線投到葉輕舟身上。“這位女士的形象十分符合我預想中女主角的人設，不知是哪個學院畢業的？”他目光老道，即便葉輕舟這個身體已經是在社會上經曆過一些事情的了，但她這個新來的靈魂卻還隻是個高中生，渾身斯文的書卷氣質是掩飾不住的，於是劉導演一開口就直接問了要點。葉輕舟哪裡知道怎麼回答，畢竟她是半路出家，知道這個身體高中輟學，哪裡談得上什麼學院，即便有公司捏造的，她也不知道啊。“劉導，這位是葉輕舟女士，畢業於南大表演係。”穆易秋一直跟在不遠處，見此情景，便上前介紹。“南大好啊，南大可是業內出名的學院，眼下正當紅的新科影帝楚星河就畢業於南大，葉小姐前途無量啊。”劉導說著，笑眯眯道：“如果能和葉小姐合作拍攝《雲鶴》，就真的是我的榮幸了。”話說到這個份上，葉輕舟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了。這個劉導以為自己和沈慕清關係匪淺，想通過她來得到沈慕清的投資。她暗自咋舌，覺得自己隻怕沒那個資本。沈慕清依舊沒什麼表情，並不接話。穆易秋上前，遞出了一張名片，微笑道：“劉導，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請和葉女士的經紀人聯係，這是他的名片。”星輝娛樂。劉導的眼皮一抬，就大概猜出葉輕舟的身份了。眾所周知，沈慕清很有錢，很神秘，背景很深厚，星輝隻是他手裡其中一個做得比較好的公司。既然他身邊這個女人來自星輝，看樣子又沒經曆過世事的樣子，從前也沒聽說過，便能猜出來，是走了沈慕清這條路子，然後用手裡的資源來捧紅她。至於她實力如何，在這個規則複雜的圈子裡，並不值得在意。劉導心領神會，雙手接過名片，笑得一雙眼睛變成一條線。沈慕清抬腳向前。葉輕舟跟得戰戰兢兢，她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沈慕清是什麼意思。他們來的已經算是晚的，廳內現在開始了舞蹈表演，請的是藝術團的，表演主題是通過舞蹈表現乾旱區人們的痛苦，最終迎來甘霖，獲得新生。他們入座的時候，四周的燈光暗了下來，舞蹈表演已經接近尾聲。然後是主持人上台介紹主題，以及播放乾旱區人們實地生活的照片和視頻，接下來請了當紅的歌星上台唱歌，唱的是《愛的奉獻》。葉輕舟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看到受災情況的時候，心裡還是很有感觸，但等這個歌星一上台，變著花樣耍花腔賣弄技巧，頓覺有些變了味道。“作秀。”身後響起一聲嗤笑。是一道好聽的女聲，讓人感覺十分嬌嬈，說不出的動人。葉輕舟心中一動，但沒有回身，隻是靜靜看著台上。下來還有小品節目，還邀請了受災地區的兒童上台講述所見所聞，最後是募捐活動。葉輕舟看著，心裡也很同情，但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養活自己都還是個問題，談什麼捐款呢。她這樣想著，下意識地瞟了一眼身邊的沈慕清。他端坐著，縱然是出席這樣動情的獻愛心活動，也好像在看新聞聯播一樣。眉眼清淡，五官冷峻，在明滅的燈光裡，顯出斑斕動人的色彩。許是她停留的視線有些久了，沈慕清回過頭，詢問般看向她。葉輕舟眨眨眼，水波從明媚的眸子裡蕩漾開，她一心一意記著，自己要得到眼前人的歡心。她的身子微微前傾，靠近沈慕清，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想去洗手間。”她的氣息軟軟的，癢癢的，和著女孩子身上獨有的芬芳香味，在曖昧的黑暗裡，顯出極致的誘人。不過沈慕清不是一般人。他麵無表情地點頭，眼神也收了回去。葉輕舟不由心裡歎氣。她起身，從第一排座位走了出去。洗手間裡有不少人，好在會場夠大，還是很夠用的。葉輕舟穿著那件月光白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提著裙角，滿滿抱了一堆網紗，方才安全上完洗手間。不得不感慨，好看是好看，麻煩也是真的麻煩。她拿著手包出來，洗了手，拿出口紅補妝。洗手池邊站著諸多衣著光鮮靚麗的女孩們，有的在抱怨晚宴太無聊，有的聊起了八卦。葉輕舟一個都不認識，匆匆掃一眼，準備撤退。“挽翠閣的限量孤品啊，嘖嘖。”有人突然握住她的左手，仔細打量了鐲子一番，精致的眉眼間透出些微打量。葉輕舟本來就很在意沈慕清是不是因為手上的疤痕討厭她，現在被人這樣抓著，心裡反感至極。可她的手還沒有好全，使不出太大的力氣，最終隻是在那人手裡掙紮了一下，無法抽出來。她怒目而視。她們兩人的舉動引起了周圍人的關注，有人驚呼一聲：“那不是……秋一雁？”葉輕舟知道這個名字。今年的紫玉蘭節頒發了諸多獎項，楚星河是影帝，影後就是秋一雁。她忽然想起來，在大廳聽見那聲嗤笑，好像就是眼前這個人發出的。秋一雁無疑是極美的，她的美不同於葉輕舟的溫婉純然，而是一種帶有侵略性的美，尤其一雙上挑的丹鳳眼，眼波流轉的時候，似乎能吞噬人心。被人認出來，秋一雁笑了一下，目光淡淡掃過葉輕舟，隨手鬆開她的手。她捏得太緊，葉輕舟的手腕上出現一圈白痕，慢慢散開，血液重新回攏。有人走上前，笑問：“這是哪個後輩？得罪了雁姐，也不賠罪？”葉輕舟緊抿著唇，沒有說話。秋一雁手一揮，拿出口紅，在嘴唇上妖嬈遊走一圈，淡淡一笑：“一個公司的，開開玩笑，關你什麼事？”那人有些尷尬，但還是賠笑道：“我這不是關心雁姐嗎？”秋一雁輕哼一聲，沒有說話。葉輕舟垂下眼往外走，在這裡麵開會，她們真的不嫌臭嗎？她走得慢，因為高跟鞋穿著實在是不習慣，還有些磨腳。但秋一雁不一樣，她萬分熟悉這樣的場合，對於極細長的高跟鞋也駕輕就熟，踩著輕快的步子，幾下就追上了葉輕舟。“我記得你，也是星輝的。”她說話的時候，眉宇間自然而然帶起一股優越，眼神是說不出的輕視。“仗著年輕，有一副皮囊，就以為十拿九穩。”她哼笑一聲，意味不明道：“我提醒你，登高易跌重，注意腳下。”葉輕舟聽得滿腦門問號。她都不認識秋一雁啊，是什麼時候結的仇？思來想去，等她走出洗手間，在酒會廳看見沈慕清的時候，忽然有了答案。這麼說起來，沈慕清……應該，是個非常結實粗壯、引人嫉妒的……金大腿？她沒有把秋一雁的針對放在心上，反而因為自己的這個比喻心情愉悅起來。這時候活動應該已經結束了，酒會廳的人多了起來，葉輕舟遠遠看見他，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依舊是淡淡的，沒什麼溫度。不過，這人願意正眼瞧她，而不是陰陽怪氣的，已經很好了。葉輕舟踩著高跟鞋走過去。“結束了嗎？”她仰著頭問。“嗯。”沈慕清不鹹不淡，端著一杯酒，喝了一口。葉輕舟看著他吞咽時滾動的喉結，覺得喉嚨有些乾，端起一杯水，仰頭喝了一大口。“你……”沈慕清目光一動，頗有點複雜地盯著她。葉輕舟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喉嚨火辣辣一片，想吐又要顧忌形象，想吞又實在難以下咽。“吐出來。”沈慕清似乎歎了口氣，把手裡的酒杯放在她嘴邊。葉輕舟眼裡一片水光，鼻尖粉紅，委屈道：“……已經吞了。”“那是烈酒。”他聲音清淡。“哦。”她應了一聲，眼圈微紅，雙手垂在身側，捏著裙擺，乖乖的，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沈慕清目光微沉，放下酒杯，握住了她的手。“去哪裡？”她問。“回家。”葉輕舟有些迷迷糊糊地跟上他的腳步，走了兩分鐘，忽然停下來，用力攥著他的衣袖。沈慕清停下來，詢問地看著她。“腳痛。”她眨巴著眼，撇嘴道：“你老是走很快，我追不上。”沈慕清諷刺地勾唇：“那是你腿短。”“那你就不能等等我嗎？”葉輕舟微微跺腳，露出少女一樣的嬌憨，她似乎有些生氣，忽然推開了他拉著自己的手。“你……”沈慕清略有些遲疑：“喝醉了？”當然沒有。雖然那是烈酒，但也隻有一口，即便她以前滴酒不沾，後勁也不會來得這麼快。葉輕舟為了牢牢抱住這個金大腿，真是什麼都豁出去了。她輕輕哼了一聲，彆開眼看向彆處，明澈的大眼裡一層霧蒙蒙的水汽，眼圈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