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飯時刻,曉鷗以為又會像中午飯時一樣,有人把餐食放在餐盤裡送過來。但是左等右等,等到肚子都快餓扁了,都沒有人來送飯。曉鷗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當成神經病人關起來,像坐牢一樣,毫無人身自由,連幾時吃飯,幾時上廁所都要受到限製。除了肚子餓,因為昨晚渴壞了的緣故,曉鷗中午見了水,多喝了一些,現在正憋得慌。這間病房不帶獨立衛生間,曉鷗鬱悶極了,護士們好像一天隻會來兩次帶她上廁所,還不允許關廁所隔間的門。當初秦衍也是這樣,被監視著解決生理問題的嗎?然而現在曉鷗已經不介意監視不監視了,有個人來管一下自己也好。窗外的天都幾乎黑了,才有人打開房門的鎖,來的是李穎和喆姐。她們兩手空空,並沒有端著晚飯。“我要上廁所。”曉鷗立刻提出要求。喆姐明白曉鷗憋壞了,趕緊引她到洗手間。曉鷗狼狽地跑到廁所,也顧不上關不關門,趕緊解壓膀胱才是正事。喆姐在門口等了很久,那水聲才停下來,她知道曉鷗是受委屈了,看在多日同事的份上,也有些同情。曉鷗上完廁所,整個人放鬆了許多,但神色卻更為沮喪。“飯不讓吃,廁所不讓去,你們是想弄死我嗎?犯人待遇也沒這麼差吧。”喆姐寬慰道,“沒事了,不關你了。”曉鷗有些驚訝,“我可以回家了?”“不是。”李穎乾巴巴地回答,“給你安排到三樓去。”三樓是開放病區,那就是說自己可以見到小安和秦衍了?曉鷗心情竟然有些興奮,隻要不是把她關著,去哪都好。“不過你的活動範圍隻能是三樓,不要打主意去見秦衍。”護士長好像看穿她心思似的,一句話斷了曉鷗的念想。不過曉鷗不在意,在開放病房,就算不讓下樓,想乾點什麼不容易?但最讓曉鷗驚訝的是,她們竟然給她安排了和張允梅一塊住。張允梅的病房是一個套間,外頭那間是空的,他們搬了張床進去。“三樓都滿了,你就住這裡。”曉鷗一臉不可置信,這事張允梅怎麼會答應。不過在李穎和柯莉眼裡,卻把曉鷗的驚訝當成了恐懼,誰不知道張允梅絕對不是個好室友。這事就是柯莉安排的,她在康晴沒吃過誰的虧,除了張允梅。所以她認為既然醫生說不應該關著曉鷗,又不能讓她有好日子過,就應該把她塞到跟張允梅一塊。當然,柯莉是不知道曉鷗其實和張允梅關係還不錯的。至於張允梅為什麼會答應,是柯莉用張允良的信息做了交換,告訴了張允梅她弟弟現在住在哪裡。這事十分無聊,李穎本來不想答應,但是曉鷗知道的東西也太多了,讓她吃些教訓也好。在李穎心裡,曉鷗瘋沒瘋不重要,最重要是不要給她機會亂說話。張允梅自然是無所謂的,知道弟弟住在哪裡,她就可以當麵問他到底乾什麼去了。所以她順著柯莉的意思,答應了。曉鷗拿著老媽下午送過來的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內心十分彆扭地進了房,突然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兩聲,她晚飯還沒吃呢。喆姐說飯堂還有菜,叫她趕緊去吃。“我不是不可以下樓嘛。”喆姐靠過來,“你隻是不可以去二樓,她們會盯著你的。”“哼,真閒。”曉鷗鄙視地朝柯莉和李穎的方向瞟了一眼,柯莉一副洋洋得意的勝利模樣,看了便讓人倒胃口。2曉鷗趕到飯堂的時候,隻剩些菜渣了,飯堂大叔認得曉鷗,十分不解護士怎麼穿上病號服來病人的窗口打飯。曉鷗也懶得解釋,隻說自己餓壞了。大叔看她這樣子,把所有剩下的都給她舀了一點,整個餐盤堆得像小山那麼高,卻雜七雜八地像豬食一般。曉鷗管不了那麼多,找了個位置便狼吞虎咽起來。幸虧旁邊沒有鏡子,否則曉鷗就會看見自己蓬頭垢麵,眼袋青紫,滿嘴油花的模樣。吃完飯,曉鷗回到樓上,經過二樓的時候她真想去找秦衍,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時間段走廊上來來往往的病人和護士不少,自己太惹眼。剛剛走上三樓,小安便一臉擔憂地過來了,她拉起曉鷗的手,“曉鷗姐,你的頭發好亂啊。”曉鷗摸了摸腦袋,想著今晚一定要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再說。“小安,你能幫我個忙嗎?”“嗯,你說。”“幫我下去告訴秦衍他們,我住到三樓301了。”“好。”小安正準備轉身就走,曉鷗叫住了她,“都這麼晚了,你明天再去吧。”“嗯,曉鷗姐,你彆怕,他們不敢關你很久的。”“我不怕。”“不過他們給的藥你可彆吃,副作用很大。”曉鷗皺了皺眉頭,是啊,醫生一定會給她開藥,通常治療精神病的藥物都有不少副作用,她作為一個健康人,可不想吃這些東西。可是派藥的護士通常會看著病人吃完藥才走,怎麼辦才好呢。“曉鷗姐,我教你。”說著小安拉著曉鷗跑到自己的病房,拿起水杯,邊示範邊說,“你把藥放進嘴裡,然後喝水,喝水的過程中把藥吐回杯子裡,多練幾次,她們不會注意到的。”曉鷗覺得這個辦法很好,由此可見小安也不是安分吃藥的病人。“小安,其實我覺得你已經很正常了,不如你和養父說一說,不要再待在這裡了。這不是什麼好地方。”曉鷗確實希望小安可以成為一個正常的女孩子,遠離這個畸形的世界。“你說了不算,醫生說了才算。”“那也是。”“所以你要聽醫生的話,他們覺得你沒有病了,才可能放你走。”在精神病院裡證明自己沒有精神病。曉鷗從來沒有發現這是一件這麼難的事情,隻要彆人認為你有病,無論你做什麼,都是錯的。曉鷗點點頭,她要讓醫生相信自己沒有病,才可以離開這裡。“曉鷗姐,如果你走了,還會管我們嗎?”小安略帶失落地說。曉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她離開了這裡,不是護士也不是病人,就該和康晴毫無瓜葛了。可是就這樣放手任由邪惡繼續在這任意妄為嗎?“我會來看你們的。至於這裡的事情,就算證據不足,我也要報警,請求他們查一查。”曉鷗知道現在的狀態,報警可能沒什麼用,她覺得這些死亡事件中缺乏了非常重要的一環,這一環是導致病人接連死亡的重要原因,也是所有謎題的關鍵。正因為沒有人能夠想象怎樣的做法會讓病人們一個個仿佛意外或自殺般死去,所以隻能承認是巧合,甚至是醫院風水不好,才造成這樣的局麵。張院長前幾日真的請來了風水師,經過風水師傅指指點點,愣是把康晴醫院前院的花基鏟掉了,準備建個噴泉。然後在後院停車場放上一個奇怪的雕塑,來來往往的車一不小心就容易剮蹭到,個個經過都罵一遍。小安看曉鷗不知想什麼想得出了神,伸手碰了碰她,“早點睡吧,我本來還有一個秘密想跟你說,不過還是明天再聊吧。”曉鷗也累了,她苦笑著點了點頭,“對,大把時間,我這一時半會也走不了。”說完,她便回病房洗漱睡覺,張允梅早已坐在床上看手機,沒有理會她。曉鷗也沒有閒心再與人說話,兩人相安無事,第一晚便這麼過了……3“那個攝像頭,是我讓袁文砸的。”小安坦白。“怪不得袁文不肯說。”“他怕把我扯進了命案裡。”原來這就是小安昨晚提到的秘密,陳芳出事那晚,正因為三樓走廊一側的攝像頭壞了,所以看不到陳芳是怎麼出病房的,也看不到有沒有其他人出入三樓消防通道。而攝像頭是袁文前一天用搪瓷杯砸壞的。袁文跟曉鷗說過,目的就是為了偷撲克牌,但卻始終不肯供出同謀是誰。曉鷗曾經認為,這個同謀嫌疑很重。但卻沒想到是小安,小安就住在三樓,陳芳隔壁病房。曉鷗看著小安單純無害的樣子,搖了搖頭。“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好朋友之間不應該隱瞞什麼,之前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意這件事。”“袁文和秦衍是不是什麼都跟你說了?”“嗯。”“你最了解這裡的人了,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我隻是了解身邊的病人,我唯一知道的是,如果真有人想要傷害我們,我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曉鷗知道這是實話,精神病人的人權,隻看他人的良心。在醫院裡,即便一個醫護人員態度再惡劣,你也不可能投訴他,因為你是精神病人,沒人把你的話當回事。就算是家人,也未必願意為你出頭,因為你已經是一個全世界都不會相信的人了。小安確實有嫌疑,但這個孩子,哪來的動機和能力去殺人呢?“我隻是幫他出了個主意。”小安告訴曉鷗,這隻是一次貪玩的舉動。“但是也太湊巧了。”曉鷗感歎道。“也許真不是湊巧。”小安摩挲著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有些焦慮。曉鷗轉頭看著小安,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原來袁文偷撲克牌的始末,他本人隻講出了一部分,另一部是屬於小安的。而這件事,居然和柯莉有關。“柯莉經常叫我進小庫房幫忙搬東西,活動時間結束後也會找我將遊戲棋什麼的收回去……我原本隻想著幫大叔偷一副牌出來就好了,但是被柯莉發現了。”小安有時候叫袁文大叔,她知道撲克牌的用途是出千,隻是覺得看剛子輸牌生氣的樣子好玩,所以願意幫他偷。小安當時以為柯莉會生氣,罵自己一頓。但小安從來不怕她,所以把撲克牌放回原位,就不說話了。誰知柯莉不僅沒有生氣,還問她為什麼要拿。小安自然不會把袁文供出來,她一聲不吭,用不說話來抵抗。柯莉倒是笑了,她說隻要撲克牌不是從這個門出去的,她就不管,然後暗示小庫房窗戶的防盜網,離三樓走廊窗戶很近,幾乎借助一點工具就能碰到。柯莉就差沒幫小安把撲克牌掛到窗台上了。“……可惜三樓走廊有監控,把它弄了,誰也猜不到你是怎麼做的。”柯莉給出建議。小安把這個辦法告訴了袁文,袁文一拍腦袋覺得非常棒,當機立斷就去實踐。“你不奇怪她為什麼要幫你嗎?”曉鷗問。小安搖搖頭,“她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護士,你沒來之前,我們都覺得她做事挺出格的。不過後來才發現,其實她不喜歡我們。”曉鷗大概明白小安的意思,病人的世界其實也很單純,他們沒有人心叵測的概念。這麼說來,陳芳的事情是柯莉一手策劃的證據又更充分了,隻可惜這些證據隻是一麵之詞,根本沒法攤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