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曉鷗從更衣室的窗戶逃了出來,她穿過走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秦衍看見了她,立馬從病房裡三兩步追上來,一把拉住曉鷗的手臂。“情況怎麼樣?”曉鷗茫然地回頭,好像第一眼不認識秦衍一樣。但很快,她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辭退我,也許還要承擔部分賠償款。”秦衍低頭,他恨自己此刻的無力,“欺人太甚了。”這時候袁文和鄔教主也從房間出來了,袁文皺著眉頭,摸了摸自己禿腦門,“幸好他們沒有告你的意思,姑娘沒事,彆怕。我看那個陳曼婷的老爸,不像是個獅子大開口的人。”曉鷗的心裡湧起一陣溫暖,這個一向看不順眼的猥瑣大叔真心實意安慰人的時候,還是挺認真的。鄔教主愁眉不展,“曉鷗,遠離是非之地也是好事。”“不,我要揭發他們。”三個男人都有些驚訝,到這個地步了,他們都知道情況對曉鷗很不利。“彆呀,有時候鬥不過就是鬥不過。哎呀這裡也真是可怕,我還是轉個院好了。”袁文歎了口氣。“曉鷗,你不是問過我,屍體有什麼用嗎?”鄔教主開口,“屍體是死物,但它們曾經是靈魂的容器。隻有狂熱和極端者會打人類屍體的主意。”曉鷗似懂非懂。“所以你不要執著,危險已經降臨了。”鄔教主說。不知道秦衍有沒有聽懂,但是他跟著點了點頭。秦衍後悔一開始把曉鷗拉了進來。這個女孩子善良單純,天台上那晚,他就知道了,曉鷗和自己的過去還有一份淵源。即便是衝著這份淵源,他也該護她周全,而不是害她陷入險境。秦衍對危險的感知向來比他人敏銳,湖湘雅的事情之後,他便知道醫院裡潛藏著罪惡。一開始秦衍以為這是衝自己而來的,所以十分在意,但是現在看來,反倒很可能是自己的敏感和追查導致了矛頭對準自己和曉鷗。他不能肯定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但是此刻他已經無法回頭了。曉鷗倒是很肯定的樣子,“放心吧,這一次,一定行的。”秦衍不知道她準備做什麼,又為何這麼篤定,隻知自己內心充滿了不好的預感。2曉鷗出現在殯儀館的時候,大家都嚇了一跳。靈堂裡擺滿了花束和花環,陳曼婷的照片擺在正中央,被鮮花簇擁著。她是那麼的年輕,標致的瓜子臉上展露著無憂無慮的笑顏。曉鷗從來沒見過曼婷在醫院裡這麼笑過。靈堂中央擺放著一口淺色棺材,陳啟明站在最前麵,哀戚的神色令人動容。到場的親戚朋友並不多,不過院長和護士長都來了,陳曼婷在康晴住了一年,加上是在醫院走的,所以他們無論如何也該來送一送。儀式非常簡單,一篇簡短的悼詞,再加上親友的默哀時間,便差不多了。陳啟明不善言辭,他並不想把葬禮弄得過於複雜。曉鷗在大家都默默流淚的時候闖進了靈堂,她緊緊地盯著那口棺材,想要過去觸碰它。李穎和院長連忙上去把她拉住,“你來做什麼?!”陳啟明皺起眉頭,他不追究醫院責任,是因為他自己也知道女兒的病情有多重。國內治療三年沒用,出國治療三年依舊無果,積蓄耗儘,最後住到康晴裡。陳啟明已經不求什麼了,他曾經噩夢連連,夢見自己女兒把肚子吃得撐破了,內臟流滿一地。如今這個場麵,不過是噩夢到了現實,他不敢想深,不敢想遠。隻想脫離這個噩夢,止不住悲傷,但至少可以止住恐懼。曉鷗的出現讓陳啟明死水般的心靈激起了憤怒的水花,這個護士到底要做什麼?他已經仁至義儘了,為什麼還不讓曼婷安安靜靜地走?“陳先生,曼婷的屍體被偷走了。”曉鷗此話一出,眾人都被嚇呆了。陳啟明更是又驚又怒,女兒好好地躺在棺材裡,一個小時前他才看過曼婷的遺容,怎麼可能被偷走?院長厲聲嗬斥,“周曉鷗!你發什麼瘋?”“不信你們開棺!”曉鷗堅持,她的雙眼如同魔怔了般盯著棺材,隨時準備衝過去的模樣。旁人發現這一點時,想去抓住她,但是已經太遲了。曉鷗衝到棺材旁,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呼啦一聲,推開了棺材的蓋子。眾人嘩然,這出鬨劇真是對死者大不敬。曉鷗上半身探向棺材內部,往裡麵看去。她認為這一定又是一次事先預謀好的凶殺案,一定又是為了偷盜新鮮的屍體。然而陳曼婷正神態安詳地躺在棺木裡,經過修整的麵容甚至比生前更多幾分顏色。曉鷗瞬間說不出話來,她緩緩地將手臂伸進去,想觸碰陳曼婷的臉。陳啟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衝上前將曉鷗狠狠地扯開,往地上一推。曉鷗像個軟綿綿的娃娃一樣,摔在地上。她雙目無神,捧著自己的腦袋,嘴裡喃喃地說,“不可能……”李穎臉色極其難看地把曉鷗拖到一邊,任由她仍舊癱坐在地。院長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但陳啟明憤怒的目光已經掃到自己身上。“陳先生,對不起。”“她到底想怎樣?我是不是該報警?”陳啟明說。“不不不,絕不會讓她再出現在您麵前了。這護士剛工作沒幾個月,估計是受不了壓力瘋了。不是人人都能在精神病院乾的,是我們不好,用人不慎……”院長點頭哈腰地連連道歉,就差沒跪下了。他絕對不能讓事情鬨大,這回也是運氣好,遇上好說話的家屬。但是曉鷗這麼一弄,院長差點沒被嚇得背過氣去。3曉鷗入職康晴醫院那一天,風和日麗,她以為自己的職業生涯就要在這裡展開。雖然崗位平凡,也不可能掙大錢,但是她一直認為這是一份美好的職業,照顧病弱,給人以溫暖和幫助。但做夢也沒有想過,僅僅三個月不到,她不僅被辭退,還變成了一個病人。曉鷗被李穎和院長帶回了醫院,強行接受診治。醫生說曉鷗的狀態很可能是應激性的,算是被害妄想症的一種,建議接受治療,也許很快可以恢複正常。曉鷗拒絕,“我沒有病。”“你這還叫沒有病嗎?”李穎氣急敗壞,“我就說你之前的狀態就不對,成天和病人們廝混在一起。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胡來……”他們把曉鷗暫時關到了四樓的一個病房裡,恰好就是秦衍曾經住過那間。“你們不能關我!”曉鷗大聲叫了起來,經過這一天,她頭發散亂,看上去真的就像個瘋婆子。“放心,我們會聯係你媽過來的。”曉鷗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她止不住地流淚,老媽來了,估計會崩潰吧。她一向最反對自己在這工作,如今弄到這步田地,怎麼跟她交待呢。失落和無措再次向曉鷗襲來,她感到這一天像極了一場夢,夢中的自己愚蠢,衝動,魯莽。如今她正漸漸從夢中醒來,曉鷗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跑到靈堂上,做出這樣的舉動?柯莉的陷害,竟然讓自己方寸大亂至此?曉鷗感到頭暈腦脹,白色牆壁像起了波紋般朝著她逼過來,無數人的聲音像海浪一樣湧入耳朵。眼前竟然出現了模樣凶狠的柯莉,她像一隻妖怪般伸出長舌舔舐著鋒利的牙齒,那張紅唇像塗過鮮血一般可怖和咄咄逼人。曉鷗跳到床上,害怕地抱緊了雙臂,拚命抵抗著這奇怪的幻覺。難道自己真的瘋了嗎?樓下的秦衍等人也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向冷靜的他也坐不住了。喆姐和翠翠進入病房的時候,秦衍攔住了她們。“你們知道曉鷗沒病,幫幫她。”喆姐看了看秦衍,眼裡都是戒備,她從來沒有信任過這裡任何一個病人,包括秦衍。“我們也沒有辦法。”說完,喆姐乾完活就趕緊離開了。還在給查總量血壓的翠翠看見喆姐出去後,低聲對秦衍說,“我也被辭退了,等交接完,過兩天就不用來了,我現在自身難保……”病房裡的其他人,包括查總,看著秦衍眼中的焦灼,都不言語,隻是各自若有所思地歎著氣。他們也沒有想過,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的局麵……